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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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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打在木質的墻壁上, 沒有因此而燃燒起來。

單薄的毯子蓋在鳳遲齡與荊無憂的身上,兩人肩膀緊緊相貼。空氣異常靜謐,只能聽見細微地連星火濺射的聲音。

一旦鳳遲齡朝旁邊挪了一點,又或者肩膀傾斜了一點,都會被對方重新掰正坐直。

對此,他道:“我與你早已無任何瓜葛,你何必這樣?”

荊無憂凝視著火光, 兀自回答道:“‘毫無瓜葛’?那只是你以為,想用這四個字輕松撇清,哪會那麽容易。還有, 你最好不要想著逃,這次我不可能再放你走的。”

鳳遲齡垂下眸子,突然說道:“荊無憂,我認真問你, 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餘光掃到身旁之人仿佛楞了一下,鳳遲齡斜眼瞧他, 神色不茍言笑,見對方也平靜地望著自己,兩相無言。

果然變得與以前不同了。換做是以往,他的小師弟一定會站在他面前, 掛著靦腆的笑容,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回答他是。

可現在,他看到的不過是一雙暗無星光, 漆黑的見不著底的深淵似的眸子。

冷漠、疏離。

鳳遲齡無聲地笑了笑。

對方的回答不是已經很明顯了麽。

他轉移話題,說道:“我與盛容軒交手的時候,察覺出他的身手與當日出現在九火琉璃臺的錦衣人很相似,便有意去扯他的臉,果不其然,他擅長易容。而他又是沈燁清的手下,我不相信沈燁清是無辜的,讓他留在荊思遠的身邊終是不妥。”

荊無憂盯著他的嘴唇看,淡聲道:“百年間,我時常去南陽城拜見,他待我和太子殿下都很好,不用你瞎操心。”

他的這番說辭就很惡心人了,鳳遲齡向來都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

他之所以出言提醒的原因有二。

其一,是一百年前的因洛瀟的死而結下的恩恩怨怨。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奉還。鳳遲齡不想放過任何

有其心之人。

其二,荊無憂這個人……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他明明是這麽想的,可到頭來卻被一句“不用你瞎操心”給輕而易舉地駁了回去,鳳遲齡臉皮又薄,臉色登時就變得很難看,忿忿說道:“我在跟你好好說話,你這是什麽態度!?”

荊無憂冷笑道:“以前不肯好好說,現在卻想著同我好好說話了?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鳳遲齡面部肌肉一抽,當即就要掀毯子,被對方用力拽住手臂,他本就是個好強,不甘受制的人,掙紮之下,往荊無憂的臉上甩了一耳光。

“啪”一記清脆響亮,久久蕩在空落落的木屋中。

荊無憂蒼白的側臉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印子,在柴火暖光的照耀之下分外明顯。只見他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後,猛然伸手,再次去擒住鳳遲齡的手。

纖細的手腕再次傳來一股不容忽視的酸痛,鳳遲齡又是蹙眉又是咬牙,本想擡腿踹他,卻被一只手掌輕松地按下。

一陣天旋地轉後,脊背磕在草席之上,雙手被牢牢按在臉龐兩側的草席上動彈不得,正在鳳遲齡疾言厲色忍不住破口大罵的時候,膝蓋內側忽然被對方用雙腿抵住,向外推開,使得他不得不呈一個雙腿微微崛起,半敞開的姿勢。

而一擡眼便是荊無憂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只見對方俯下身子,嘴唇湊在他耳邊,嗓音低沈,極具威脅力。

他帶著暧昧的嗓音笑著說道:“你膽敢再亂動一下,我就侵|犯你,說到做到。”

這姿勢過分羞恥,導致鳳遲齡方才還在躊躇自己扇的那巴掌是不是有些偏激煙消雲散,此刻被如此景象激得怒火滔天,眉間血紋閃爍個不停,眸中殺意翻飛。

他近似咆哮地喝斥道:“畜生敢爾!”

荊無憂卻是以觀賞的心態瞧著鳳遲齡勃然大怒的模樣,莞爾笑道:“罵得好,我還有什麽不敢的?”

說完,他眼瞼微微下斂,捏著鳳遲齡的下頷,似笑非笑地問:“你嘴唇幹裂了,想喝水嗎?”

此刻的他們皆是一絲|不掛,鳳遲齡的臉驀地紅了,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柴火在一旁燃著,稀薄的空氣原本就幹燥

,這樣一來,那張鮮紅的嘴唇上也略有了皸裂的現象。

鳳遲齡當然蹬他,破口大罵道:“喝個屁喝!快給老子放開!百年不見你連什麽汙言穢語都學會了啊,就憑你方才說的那句話,你就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我好怕呢。”

“你——”

一抹黑色的光倏地劃過,荊無憂保持著眼下地姿勢,騰出一只手,一壺水壺突然出現在手中,他睨著鳳遲齡,將水壺伸到他面前,命令似的說道:“喝吧。”

以鳳遲齡現在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活生生地給吃了,扒了皮都難解心頭之恨。

奈何雙手雙腳皆是落得一個動彈不得的地步,對方的姿勢又是那麽得有危險性,鳳遲齡別過頭,不再同他講。

要不是他現在受毒素困擾而身體不適,憑這小鬼能耐得了他何?以前沒發覺出來,他這小師弟雖然長得有模有樣,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貌,可如今一瞧,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是個只會趁人之危的無恥之徒罷了!

荊無憂道:“不喝?”

鳳遲齡厲聲道:“滾!你這樣壓著我讓我怎麽……!?”

無論怎樣,得先把眼前這極為難看的姿勢給調整過來才行。

誰知,荊無憂聞言後並沒有要松手的樣子,反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著打開水壺,道:“沒關系,我可以餵你。”

鳳遲齡蹙眉,登時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眼睜睜得看著身上的人仰頭喝了一口壺裏的水,面無表情地捏住他的下頷讓他無法扭頭,一張臉慢慢地放大、再放大,近到睫毛挨擦著睫毛。突然,對方閉上了眼睛,鳳遲齡嘴唇一濕,霎時瞪大了眼。

一股甘甜的水流入口腔,暢通無阻地灌入咽喉,吞了下去。鳳遲齡橫眉厲色地唔唔幾聲,雙手又開始發力。荊無憂雖然擒著他的手腕,但也不是完全限制住他所有的動作。

鳳遲齡緊緊得攥著身上人胸前的衣領,將那整潔的墨衣硬生生抓出幾道顯眼的皺褶出來。

可他的這下掙紮,卻使得自己陷入一番更加無措的境地——對方吻得更深、更用力了。

等察覺到有一股溫熱且濕潤的唇舌侵|入,以及對方的手心貼在雪白胸膛上一頓暧昧摩挲後,鳳遲齡大驚,“唔”了一聲後就是一陣猛咳,咳得撕心裂肺,讓荊無憂不得不停下來,前去觀察他。

荊無憂松開了手,鳳遲齡雙手手腕上被勒出顯眼的紅色指痕,被暖氣烘了片刻,略略酥麻。

這並非對方不知輕重,而是他的皮膚相對尋常人而言要更為敏感、纖薄。很容易就能掐出痕跡。

他下意識的拍打鳳遲齡的背,語氣不由自主地放柔:“怎麽了?”

鳳遲齡咳了一陣後,被吻得紅腫的唇瓣嬌艷滴血,眼角微紅,不知何時竟噙著幾點若隱若現的淚花,如墨烏發盡顯淩亂,還有幾縷垂落在額前,是怎麽看怎麽都像是被人欺負了一頓的模樣。

他默不作聲地擡起袖子擦了擦唇角邊溢出來的絲絲晶瑩,隨後擡眸,用泛著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荊無憂,嘴巴微微張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若在平日,鳳遲齡罵人時的語氣不是強勢,就是冷漠,亦或是鄙夷。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眸中水光漣漪一片,給人似乎很快就要哭出來的委屈的感覺。

幹瞪眼了好久,他才暗啞著嗓子,澀聲說道:“滾……給我滾。”

無論是接吻,還是被強吻,鳳遲齡都是第一次被如此對待。他向來淡漠世俗紅塵,雖知人事,卻從未有一分一秒動那方面的想法。

初次經歷,難免如失水的魚不知所措,會感到害怕也屬情理之中。

荊無憂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道:“對不起。”

望對方態度如此淡定坦然,鳳遲齡把他這番沒有誠意的道歉全當放屁,更加地惱火了。

瞧這畜生的模樣,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到底做了何等大逆不道之事。

鳳遲齡氣若游絲地呢喃道:“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被眼前這個人激得幾乎心如死灰,鳳遲齡眸子裏的水光搖搖欲墜,卻仿佛在強撐著什麽,始終不肯落下一滴。

他一個人活了兩輩子,也唯獨哭過兩次。

上輩子的他由於從未帶著感情看待萬物,未曾因為任何事任何人流過一次淚,這輩子卻因兩個人留了。

一個是親如兄弟的恩師,一個是生有旖念之情的師弟。洛瀟可以用死讓他悲傷難過,萬念俱灰,可荊無憂只需一個動作、一番衷腸的話就能讓他整日掛在臉上的倨傲之態即時潰不成軍。

一百年裏,他想了好久,幾乎每天都在想,他對待荊無憂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

從前荊無憂還跟在他身旁的時候,鳳遲齡覺得這份感情不過就是在普通不過的同門之情,師兄弟二人互相關心來往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可一當人離開,他的心感覺就像是缺少了什麽東西。

邪綾界中,每逢陰雨天,鳳遲齡一個人走在空曠的道路上,總會情不自禁地回頭,看看對方是否在自己身後跟著自己,可結果都是否定的。

邪綾界不少妖魔鬼怪往他此番失神落魄、行為怪誕的言行舉止,都以為他這是魔怔了。

相思而不自知。

雖已自知,卻不可道明。

一襲難以抗拒的困意湧了上來,鳳遲齡抱著膝蓋,微微合眼,以氣語聲若蚊蠅道:“你若不喜歡我的話,又為何要這樣對我。”

腦袋昏昏沈沈,他閉眼睡了過去。

紊亂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迷迷糊糊之間,只覺眉心倏地一熱,又像是錯覺般轉瞬即逝,溫和又夾雜著笑意的音色不著痕跡地傳入耳畔。

“我確實不喜歡你。”

“是因為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單單一個喜歡能詮釋的。這個,你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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