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人並不知道秦早會回來，秦早到家先慣例挨個撒了嬌才坐下吃飯，他挨著奶奶和媽媽坐，一會兒給左邊夾個雞腿，一會給右邊盛碗湯，一頓飯吃的慌慌忙忙，又很開心。

趁著人都沒下桌，他放下筷子先看了一圈，才說：“我以後就回家住了，不住宿舍了。”

秦爺爺和秦滿倉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倒是秦奶奶和季青羅擔心起個問題，怕他不住宿舍，現在又是新班級，沒有群體活動，交不到朋友，又想著總歸回家住更安全些，也就點點頭了。

客廳，開著電視放著一部電視劇《父母愛情》，秦早不怎麽看電視，但是覺得這部劇還不錯，也跟著看了起來。

秦奶奶旁敲側擊：“你原來的朋友有跟你分到一個班的嗎？”

秦早聽到話就往奶奶那邊挪了挪，直到挨到了才停下，“那倒沒有分到一個班級的，不過原來的班級也有幾個都分到了一塊。”

他是看著奶奶說的話，視線稍稍往下，眼前是花白的頭發，長了皺紋的額頭，看著看著，他覺得鼻子有些酸，他把頭靠在秦奶奶的肩膀上，抓著奶奶的手，感受著那份粗硬，“奶奶，我長大了，您不用擔心了，我今天就交到了一個朋友了，還收到了禮物，我拿給你看。”

說完就去把書包拿了過來，拿出了那張速寫遞了過去，“我同桌畫的，是不是特別像？”

一家人都圍過來看，他們還真沒見過素描，紛紛說畫的好，真像。

秦早還是坐在奶奶身邊，大家都在看畫，他就看奶奶，看爺爺，怎麽看都覺得他們老了很多，他想，我長大了，可是他們也老了，有了白頭發，臉上有了很深的皺紋，還有了小小的老年斑。

他拉過奶奶的手，這雙手抱過他，給他餵過飯，穿過衣，做過很多很多的事，撫過手掌的紋路，摸到粗糙的指節，看到上面的指甲，老年人的指甲沒有了光澤就有點泛黃，很厚，他用手抵著劃了兩下，沒有擡頭，他說：“奶奶我給你剪剪指甲吧。”

秦奶奶笑了：“好好，奶奶的指甲長了，你剪剪。”

秦早就找來了指甲鉗，拉著奶奶的手，很認真的挨個兒剪了，剪完了又去給爺爺剪。

等他剪完了秦爺爺的，季青羅看他還要來給自己剪，忙說：“寶貝，媽媽的指甲剛剪過就不用了。”

秦早：“哦，那爸爸……”

“你爸的也不用剪，你坐著看電視吧，再待一會兒就去睡覺去，明天還要上課呢。”季青羅看他還站在那，就把他拉過來坐下。

九點多時，秦九跟秦早就被趕走了，他們回到了新家，秦九把秦早趕去洗澡，他去開了空調，又去秦早的房間把夏涼被給抱了出來。自己也去沖了個澡。

等他出來時，沒看到人，下了樓就看到後面陽臺的亮著，秦早盤著腿在翻著什麽。

秦九去廚房洗了草莓，走過去，把果盤放在茶幾上，在秦早旁邊坐下，才看到，秦早手裏的是相冊，“怎麽想起來看相冊了？”

偏頭想了想，秦早才說：“突然想看看了，感覺時間過得太快了。”

他翻的這頁，是他一百天的時候全家的照片，他指著上面的人跟秦九說：“媽媽這時候真年輕真漂亮，奶奶也好看。”

捏了個草莓吃了又接著說：“現在也好看，不行，我明天就去買點護膚品回來，給他們都用用。”

秦九接過相冊，“買的護手霜，他們都沒幾個用的。”

“以後我給他們抹，不能……”後面的聲音小了下去，其實秦早要說的是不能讓他們老的那麽快，卻連這個字都不敢說。

秦九翻著相冊，有一張是秦早穿著小碎花的睡衣照的，三歲的小寶寶，眉眼標致，又白嫩嫩的，當時去照相的時候，都說這女娃長的好看，額頭上點了個紅點，手裏還拎著花籃，他就把這張給秦早看：“早兒，你看這張。”

兩人縮在一張沙發上，討論著照片，時不時笑上幾聲。

秦九問：“你同桌送的禮物就是那張素描嗎？”

“恩，畫的好看吧，她是學美術的，以後也是要考這個的。”

“你有想去學的嗎？”

“那倒是沒有……”

躺在床上，閉著眼過了許久也沒有睡著，秦早想了許多，想他哥，想他對他哥的感情，也沒想出來。想家人，這時又很慶幸自己不用結婚，可以跟他們一起生活，想快點長大來照顧他們又怕時間太快，他盼著時光啊，你溫柔一些吧，這樣我們就能一直一直……

……

秦早套了個短款羽絨服就想出門，又被秦九拉了回來套了個長款的：“你們教室又沒有空調，穿那麽少不行。”

秦早任命的被套了棉服，又被戴上圍巾，看他哥又去拿帽子忙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上：“我有帽子了，那個你戴上吧。”

“草莓拿了嗎？”

“拿了，拿了，時一催過了。”

已經入冬多時了，沿途的樹葉由綠變黃，又從金黃落下，天氣也一日冷過一日，衣服加到不能再加，還覺得冷。

當然，秦早覺得他還是很暖和的，把手機拿出來，刷新了天氣預報，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果然像是要下雪的模樣。

就跟他哥說：“天氣預報有雪，如果下午真下了你就不用來接我了，我跟張聞桐湊合一下，反正沒幾天就放假了。”

到教室的時候已經有人在讀書了，他把草莓盒遞給時一：“就找了一盒，等下次有熟的再給你帶。”

時一接過來趕緊放進桌洞裏，如果被看到了就要被瓜分了，放好了才跟她同桌說話：“你今天穿的好厚啊，做操的時候估計連胳膊都擡不起來。”

“我到時候可以脫掉外面的。”

幾個月相處下來，兩人成了很好的朋友，秦早知道了同桌的小愛好，時一也知道了秦早的哥哥不是他親哥哥，卻比親哥哥還要好。見的多了，她就無比羨慕。

午休的時候，她吃著草莓，覺得自己吃同桌太多東西了，稍微有那麽一點點不好意思，她就提議：“放假那天我請你吃飯吧，把姚杉他們也叫上，咱們搓一頓。”

秦早正在做題，過兩天就考試了，大家都很忙，就時一仗著自己是藝考生，只要成績不退到倒數第一被踢出班級就行，不怎麽努力。

考完試的時候四個人真的去吃了火鍋，這天天氣挺好，考完最後一門出來的時候不到十二點，四人在大門口集合，打車去火鍋店。

張聞桐問秦早：“你跟你哥說了嗎？讓他下午再來接咱們。”

“說了，怎麽了？”秦早看他一直低頭搗鼓手機就問道。

張聞桐把手機頁面給他看：“花卉園今天有燈展，咱們吃過飯去看看，好不容易放假不能浪費了。”

秦早不太想大冷天的晚上去逛燈展，但看他們都一臉激動就答應了。

時一平時挺安靜，熟人面前就特別放得開，吃著火鍋還要去拿啤酒，勸也勸不住，自己喝了一杯，秦早也喝了一杯才把啤酒給換成了果啤，這個就是酒精味兒的飲料，應該沒有問題。

秦早拿的菠蘿啤，嘗了一口發現還挺好喝，火鍋沒吃幾口，倒是喝了三罐菠蘿啤，臉蛋熱的紅紅的。

張聞桐給他夾了牛肉和培根等堆了一小碗：“早兒，把這些吃了。”

秦早乖乖吃了，張聞桐還覺得他今天聽話，但是也沒覺得他喝醉了，吃完了就繼續給他撈，他也都乖乖吃了。

吃完火鍋出來已經四點多了，主要是這家火鍋店人多，等了挺久帶排到他們。

站在火鍋店門口，時一跟大家道別：“我不去燈展了，剛剛我媽發信息讓我回家。”

秦早聽完點點頭：“恩，那你走吧。”

說完他就慢慢下了臺階，倒是挺穩的走到一輛車旁邊，敲了敲窗戶：“哥，你猜我是誰啊？”

秦九把車窗降下來，看他一張臉駝紅，問後面的張聞桐：“喝酒了？”

“哥，你鼻子這麽靈，就喝了點果啤，都不算酒。”張聞桐這時都沒發現秦早不對勁兒。

窗戶外面的秦早還站著等答案，秦九下車把他拉到副駕駛跟他說了你是“秦早，早兒”，他才慢慢坐好。

秦九看他沒系安全帶，提醒他：“安全帶。”

他還知道乖乖系上。

到了花卉園，張聞桐拉著姚杉跟秦九說：“哥，我們倆就單獨行動了，七點半在門口集合吧，六點半燈展才開始，你們也去逛逛。”

說完兩人就走了，秦九這時才有空去看秦早：“難受嗎？”

說著，就拿手去碰秦早紅紅的臉，涼絲絲的，比臉上的溫度低，秦早就覺得很舒服，用手蓋著蹭了蹭：“這樣舒服。”

他右手裏有東西，舉起來打開一看是個冬棗，就遞到他哥面前：“哥，你吃嗎？甜的。”

說完又把食指豎起來放到嘴邊“噓”了一聲，輕輕地說：“我偷偷的藏起來的，他們都沒看見，給你吃。”

秦九這下確定他是醉了，以前沒讓他喝過酒，沒想到一點果啤就醉了，他接過那顆青青的，像是沒有熟的冬棗，咬了一口，才道：“真甜，看見了也沒關系，付過錢的想拿多少拿多少。”

涼絲絲的手離開了臉頰，秦早有點委屈：“哥，你為什麽老是轉圈，我的頭好暈。”

說完他自己靠過去，把頭埋在他哥的頸窩裏，這下覺得不轉了，也就不說話了。

秦九覺得喝醉的秦早很可愛，像黏糊糊的小糖包，掰開了外皮內裏都是甜絲絲的。

車沒熄火，兩個人就以這種別扭的姿勢坐著沒動，秦九看著窗外亮起來的路燈，他的小寶貝在他頸窩裏睡著，他慢慢咬著剛剛只吃了一口的冬棗，細細品著這甜滋滋的味道。

許是別扭的姿勢睡久了不舒服，又渴，秦早動了動，半天沒找到舒服的姿勢，終於擡起頭來了，一眼就看到他哥的喉嚨在做著吞咽的動作，他覺得他哥在喝水，就把頭擡的更高了，車燈沒開，從車窗外漏進來的光只能照亮秦九的半張臉，秦早看到的就是在昏黃的燈光裏的鼻子以下的部分，黑暗能使得很多平時深埋起來的心思悄悄探出頭來，這種昏暗很有誘惑力，誘惑著你要做些什麽。

秦早就覺得他看到的那半張臉很有誘惑力，比他沒喝夠的果啤還好喝，比他喜歡的草莓還甜，這樣想著，他就湊過去對著面前的臉親了上去，兩唇相碰，觸覺是軟的，手底下的身子猛然繃緊也不關心，他舔了舔哥哥的嘴巴，感覺沒什麽味道，舌頭就想往裏面鉆，不得章法，又胡亂咬了咬還是沒有味道，就放棄了，又倒回了頸窩，還咕噥著：“不甜，不好吃。”

他做了壞事倒是沒心沒肺的又睡去了，可憐被突襲的秦九本還不知道改作何反應，聽到他說“不甜，不好吃”真真是被氣笑了。

揉揉懷裏呼呼大睡的人的頭發，視線轉到花卉園裏，此時園裏面的燈籠齊齊亮起來，能照亮他彎起來的嘴角和眼裏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可惜，等小青棗成熟還有一年。

作者有話要說：

臘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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