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舊在下，漫漫無邊地，似乎沒有停止的時候，靜室前的群山便在這片飛揚的純白中隱去了輪廓，人散後，深山空，雪不語，風獨嘆息。

藍曦臣回頭望了一眼靜室之中的案桌，香爐煙氣繚繞，其旁放了一把古琴。

他雖然使用的是裂冰簫，但並不代表他不會使琴，不會……問靈。

三年來，藍曦臣每天都在彈奏，卻沒有一次彈到最後。

很多次，就差那麽一個宮音，便可生效，可也就差那麽一個宮音，他的指尖就會不住地顫抖，曾練習過千遍萬遍的曲目就變得那麽陌生，那麽……難以忍受。

他與忘機，畢竟不同。

回想起當初忘機身受幾十道戒鞭的懲戒，躺在靜室裏幾乎奄奄一息，卻還是年覆一年地彈奏《問靈》，執著之深，近乎瘋魔。

叔父問過，藍曦臣自己也問過。

忘機卻也總是淡淡地說：“他會回來。”

那時，忘機的眼裏沒有半分猶豫，半分退縮。

藍忘機是無愧於魏無羨的。

藍曦臣卻不知該怎麽面對金光瑤。

夜朗星稀，階上月涼時，他問過自己，若再次面對金光瑤，他要說些什麽？

問靈，問靈，他又能問些什麽？

是那夜觀音象下，他究竟有沒有動手？

是他與大哥同歸於盡前的所言所做究竟為何？

是自三人結義以來，他是否將一切都劃在戲中？

還是……

你恨不恨我……

想問的有太多太多，所以便無言可問。

想說的有太多太多，所以便無話可說。

可一切若都蔓生於他親手將劍插入那人的胸口，親手毀了他人的希望的事實之上，那所有想說想問的，都變的那麽微不足道，那麽可悲可笑。

他有什麽資格去問，他有什麽資格去見。

被金光瑤欺騙，那他用命來賠，可夠？

心口突然傳來一陣抽痛，藍曦臣擡手撫上那塊痛楚，沒有傷口，但他記得，他用那柄劍，當時刺入的，就是這個地方。

那天景象，總在不停輪回重覆，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阿瑤……”低若嘆息的呼喚從藍曦臣口中傳出。

他突然不知，這到底是自己發出的聲音，還是回蕩在記憶裏的幻聽。

爐煙繞，梁上回，琴不寐，簫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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