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站在身邊的眼前人，是不是一定會陪我到終點。

——吳世勳

金鐘仁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吳世勳在急診室外哭的一塌糊塗，話不成句的吐露了關於劉在熙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去。最後已經語無倫次，只是不停地重覆著“今天是在熙哥的忌日……又是金鐘仁的生日……是生日啊……”

流淚崩潰的弟弟，帶著傷流著血的哥哥，以及那個，痛的已經無法走路甚至有些抽搐的金鐘仁，從被推進急診室到轉進病房竟然沒有聽到他的一絲呻吟，然後猛然驚醒，其實他才不過十七歲。再想起已經悄然卻慘烈的離開人世的劉在熙，這樣的氛圍實在太過悲傷。

那些荒誕的潛規則所制造的慘劇，即使沒有親身經歷，也都耳濡目染著。作為練習生的辛酸，於他們每一個人，都心有戚戚焉。

所以，當大家看到嘴角掛著血跡的鹿晗一聲不吭的走過去，把吳世勳的頭按到自己的肩膀上時，全都紅了眼圈。

鹿晗的傷口縫了針，醫生說，因為傷口有點深，又沒有及時處理所以可能會留疤。其他人聽到這個結論，都焦急又心疼，吳世勳手捂著臉，哭得更厲害了。可是鹿晗卻一臉平靜的開玩笑說，“這有什麽大不了？留疤哥也比你們帥！”

金鐘仁的姐姐趕來醫院後，大家為了不打擾他休息就都離開了醫院。

走到外面發現天都黑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沈默不語的消化著那些令人難以置信的訊息，靜靜地夜晚，只有吳世勳輕輕吸鼻子的聲音。

“世勳，你是不是要回家？”鹿晗拉下吳世勳捂在臉上的手問道。哭的迷迷糊糊的吳世勳點了點頭，然後鹿晗轉過身對著其他人說“世勳要回家，他這個樣子我實在不放心，我去送送他吧。”

張藝興一臉緊張的趕緊阻止道“你才受了傷應該趕緊回去休息啊！要送我去送！”剩下的人一聽也在旁邊關切的搭腔“是啊，鹿晗哥，我們去吧！”鹿晗又擡頭看了看吳世勳，然後說“這樣吧，世勳，你來哥的宿舍跟哥住好嗎？”

吳世勳楞了楞，然後眨眨眼睛，眼眶又泛紅了。好像是無家可歸的孩子突然找到了收留自己的住處，他使勁忍著眼淚，點了點頭。

回到鹿晗的宿舍，張藝興看著呆呆的坐在床上的吳世勳，悄悄跟鹿晗說“我去跟吳凡他們擠一擠啊，今天你們早點休息。”鹿晗對於張藝興的諒解充滿了感激，他們之間的默契總是不用有過多的言語。於是卷起嘴角，輕聲說“知道了，放心好了。”

吳世勳安靜的坐在那裏，看到張藝興走過來拍拍自己的肩膀，嘴巴一張一合的，卻聽不到他的聲音。耳朵好像失聰了，現在什麽都聽不到。腦子裏面反覆出現的只有金鐘仁痛苦的蜷縮在地上的畫面和鹿晗嘴角帶血的臉。

越是安靜，越是清晰。

對不起，金鐘仁。

這麽久以來，作為你唯一親近的人，我親眼目睹著你的種種艱辛，明知道你那裏最痛，可是我卻殘忍的攻擊了你最痛的地方。

對不起，鹿晗。

如果不是因為我，金鐘仁不會對你有那麽大的仇恨，更不會真的出手傷你。而現在，你竟然可能會留疤。你那麽完美的臉，竟然，要留疤。

對不起，在熙哥。

我答應你的，沒有做到。我沒有跟鐘仁不離不棄，也沒能在他最孤獨的時候陪在他身邊。我真是個混蛋弟弟。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鹿晗小心的洗漱之後，才發現吳世勳窩在床上睡著了。眼睛腫腫的。

走過去，輕輕地撥了撥他的劉海，想替他脫掉鞋蓋好被子，結果對方卻驚醒一般的睜開了眼睛。原來還沒有睡熟。

吳世勳躺在床上看著坐在身邊的鹿晗，下唇腫的嚇人，一道醜陋的縫合線清晰的刺進眼睛裏，刺得吳世勳又忍不住眼眶一酸。心裏疼得像升騰的氣泡，呼啦啦的漫過整個世界。擡起手，想碰一碰那個傷口，可是手臂僵在半空中，之後頹然的垂下，捂到自己的眼睛上。

“鹿晗哥，對不起。如果會留疤，該怎麽辦。對不起。對不起。”

手腕被握住，鹿晗拉下吳世勳擋在眼前的手掌，逼著他的眼睛看向自己。

“吳世勳，你有沒有聽過我唱歌？”

一起練習的時間不短了，可是聲樂課卻沒有同時進行過，吳世勳的重點在舞蹈，而唱歌是他最大的軟肋，由於聲線不夠沈穩，他甚至不需要聲樂練習。而心裏那些小自尊也讓他每到別人上聲樂課時就趕緊逃開，根本不願意聽到那些人練聲。

這樣想來，還真的沒有認真聽過鹿晗歌唱。

“我唱一首歌，你聽一聽。”鹿晗自顧自的說著，然後閉上眼睛。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手掌輕輕叩著膝蓋打著拍子，睫毛隨著聲線輕輕顫抖著，鹿晗的歌聲清麗幹凈的如同天外來音。尾音的翹舌靈動活潑，長音的氣息平緩綿密，每一句都唱到了吳世勳的心裏。

這歌聲中充滿了幸福的感覺，配著這樣的詞句，像是一條柔軟的手帕，輕輕地擦拭著吳世勳心頭的浮塵。

後來，在出道後的各種場合都聽過鹿晗唱歌，清唱的，抑或是伴著喧鬧的背景音，可是吳世勳卻再也沒有聽到這首被自己藏在心底的歌，這首，鹿晗唱給吳世勳的歌。

一字一句，字字珠璣。

吳世勳聽得完全呆住了。甚至沒有註意到他什麽時候唱到結尾。

鹿晗睜開眼睛，自己也彎起嘴角。唱歌，真的會讓他發自內心感到快樂。

“你看，我的歌聲有沒有因為嘴上這個傷口受到影響呢？完全沒有，對吧。”鹿晗低頭看著吳世勳，接著說“其實，我根本不在意這樣一個小疤痕，我更希望別人因為我真正的實力而喜歡我。所以，你在自責什麽呢？”

吳世勳無言以對。

鹿晗撥開他眼前的碎發，語氣沈穩而溫和，“如果對金鐘仁也有歉意，那麽你最應該做的就是努力幫他從陰影裏走出來，失去一個哥哥，不代表失去了所有兄弟。”頓了頓又說，“或許，你還覺得對不起你的在熙哥，那麽我想告訴你，只要你用心堅持下去，你一定會看到你們實現約定的那一天。”

好像心裏面所有溝溝回回都被看透，吳世勳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只能坐起身，把頭埋到對方的肩膀上，手臂緊緊地圈住對方。

鹿晗，未來有那麽多不測和挑戰，我還沒有學會，我還有可能做更多的錯事。那麽你呢，你是不是都會包容我，諒解我，像今天這樣。

鹿晗，生命裏有那麽多人來了又去，那些我愛的人，我多麽害怕會和他們走散。那麽你呢，你會不會有一天也悄無聲息的離開我，讓我再也找不到你。

鹿晗，前路多艱險，我可不可以拜托你，陪我長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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