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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談判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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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長老雖對自家女王怏怏不服,哪兒哪兒都不滿,但還曉得審時度勢,也拎得清輕重緩急,明白眼下這個時候並非逼宮造反爭權奪勢的好時候,若是本族給外人一鍋端了,樹倒猢猻散都散個幹凈,即使得了這個位置,底下卻沒嘍啰可供使喚,那這個頭頭兒做起來就沒什麽意思,只好先將計劃擱置一旁,大家勠力同心團結一致退了強敵之後再做道理。

太夤族中長老其實是一種十分廣泛的官爵頭銜,以大長老為首,下面不僅有二長老三長老,更連二十長老三十長老也在排名之中。如此普遍,如此廉價不值錢,也難怪他們都不稀罕這個位置,要聚眾策劃謀反了。

不過,爵位雖稀松平常,真正有真才實學,修為能耐的卻只有區區三位,也就是排在最前頭的這三位,其他人良莠不齊,都讓他們躲入結界中了。

於是,加上三位長老,我們一行七人便各自喬裝打扮,會強敵去了。

烈羅痕大約是打算這一趟勢在必得,只許凱旋而歸不可空手敗北而回,是以皓天聖海精銳盡出,率來的千軍萬馬居然一兵一卒都是精英,果然是百萬雄師。若太夤倉促中提兵迎戰,同這支精銳之師幹起來,只會一敗塗地,毫無勝算。

千軍萬馬黑壓壓的聚在九重高天之上,遮天蔽日,宛如天地失色,蒼穹崩塌,雄偉無比,壯觀無比,只瞧得人驚心動魄。

我充當的角兒是亡冥女王的隨身侍婢,踩著雲頭站在對面舉目遠眺,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百聞不如一見的皓天聖海之主烈羅痕。

從雲音那處初聞這個大名時,我便由衷覺得這個名兒忒有氣勢,也有氣派,他的主人只會更有氣派,料想不是生著三頭六臂的狠人便是神龍馬壯鏗鏘魁梧的漢子,必定看一眼便會給人一種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勇猛彪悍的氣魄,看上去就曉得極不好惹,可我萬萬沒想到,這傳說中大名鼎鼎的烈羅痕,其本相居然是個同名諱完全不能匹配、八竿子打不著邊兒的公子哥兒模樣。

同臆想中一身擐甲揮戈虎虎生威的形貌不同,他卻是一副儒服博冠的形容,面若敷粉,折扇翩翩,儼然是一個學富五車的白面書生,端的是溫文爾雅,看上去一派弱不禁風,哪有半分粗礪豪邁壯志淩雲的風采?

別說是我,但凡是個長眼的,見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同烈羅痕三字扯上什麽聯想。

可偏偏就是這麽一位白面書生,他正是一舉令七大仙府不覆存在、諸天仙神俯首稱臣、短短幾年建樹無數震天動地的豐功偉績,那了不起的皓天聖海掌門人,烈羅痕。

當年我在無間地獄初次邂逅子衿,先目睹的是他原身,委實是一只龐然大物,身軀一抖便令地動山搖,尾巴一搖能令天崩地裂,可當他搖身一變化了人形時,卻是這麽一副瘦骨嶙峋,猶如手無縛雞之力的陰柔形容。什麽是男人?氣吞山河那才叫真男人,這弱柳扶風的,拿還有半分男子氣概?因此我嫌棄了他許久。

可如今,我居然親眼見到了一個更奇葩的,那手足四肢胳膊腿什麽的,貌似竟比子衿還要羸弱幾分。

不過,形貌同能耐這兩樣東西一般搭不上邊兒,人不可貌相便是這個意思。我訝異了片刻,隨即正色。既然這個人便是烈羅痕,那就萬萬不能輕敵。有些人就是與生俱來便愛裝模作樣,越是高深莫測的人往往越令人處處吃驚,想來他便是這種人。

烈羅痕衣襟兜風,飄揚恣意似欲乘風而去,見亡冥女王之帶了六個人尾隨而至,大惑不解,開口便是一副軟糯粗細都恰到好處的動人嗓:“早些年便聽聞女王陛下的大名,一直無緣拜訪,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小可有禮了。”

亡冥女王恢覆了往日一貫的冷若冰霜古井無波,秀眉高高揚起:“原來是烈仙主大駕光臨,因已多年沒有外人踏足此地,有失遠迎,怠了招待,請烈道友不要見怪。”

我暗中翻了個白眼,他們知道當領頭人就愛這樣,甭論是敵是友,只要是身份地位不一般的,會面後都要心有靈犀的寒暄力捧幾句,仿佛不這樣做他們就不是領頭人了一樣,幹幹脆脆的切入主題有何不妥?非要貽誤這一抓一大把的時辰。

“哪裏哪裏,女王陛下言重了。”烈羅痕莞爾一笑,搖著扇子道:“畢竟本座今日也乃是為殺人放火而來,並非是想當貴族座上之賓,怠慢一些也是應該的,無可厚非,何談見怪,哈哈。”

他竟是全然不給面子,一派輕狂傲慢,囂張得很。

亡冥女王臉色一變,就要反唇相譏,他已笑完了搶先道:“咦,聽聞貴族素來兵強馬壯,驍勇善戰,怎地除了陛下之外一個個都做起縮頭烏龜了?還是說,陛下您是想拖延時辰,好令結界內的長老們籌出萬全保命之策?”他將食指放在嘴邊搖啊搖:“嘖嘖嘖,這其實是徒勞的哦,本座今日是決意要將太夤殺個幹凈的。既然這樣決定了,那麽肯定是誰也不會放過的,其實躲不躲都無所謂,因在本座看來,大夥兒躲了也等於沒躲,反正早晚都要死絕,何不出來痛快淋漓拼一拼,說不定能拼活路來也亦未可知。”他的意思就是,我要趕盡殺絕,快讓縮頭烏龜們出來受死。

“本宮活了這許多年,向來自詡見多識廣。但搶旁人東西搶得這般大張旗鼓理直氣壯之輩,今日倒還是大姑娘上花轎的頭一回。你說,天下竟有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造化之力是不是忒神奇?”亡冥女王不甘自弱,微笑著懟了回去。

這一懟成功將烈羅痕懟怒了,他臉上那怎麽看怎麽假的笑容戛然而僵,戾氣頓生,瞪著眼道:“女王陛下,奉勸你同本座說話客氣些,當心禍從口出。什麽話該什麽話不該說,還是要掂量掂量的。還有,知道的太多於您而言,可實在是沒有什麽好處呢。”

“該不該說我都說了,該不該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本宮也曉得你這一趟來勢在必得,絕不肯無功而返。只是,血芳菲這塊美玉,人人求之不得。你千方百計想要據為己有,本宮也舍不得,這可如何是好呢?”她佯裝沈思狀。我在身後有點小小不滿,敢情他們將我說成戰利品,踢來踢去的搶啊。

“你適才能拿這個話譏刺本座,那麽你想得到她,目的並非同本座一樣罷。”他倒是精明,三言兩語竟道破了玄機,卻十分不耐煩:“本座不管你要她何用,但本座需得警告於你,這個人我確實勢在必得,陛下最好還是乖乖的交出來,以免大家傷了和氣。”

這話說的,我在後面無語片刻,還以為他要打著降妖除魔的旗號冠冕堂皇一番,不想居然這樣明目張膽,果然是藝高人膽大呀。

亡冥女王道:“為了一個血芳菲,大家爭得頭破血流,何其不值?倘若本座不肯,你便要大動幹戈,血洗我族。但我族萬千精兵也不是幹吃白飯的,要想血洗我族,只怕今日你這支精銳之師也是有來無回。你得到了血芳菲也未必能安然無恙帶回去,你說,何必冒這樣的大險?”

她說的是實話,一針見血。

當今天下,各大洞天福地、各路仙家神祇,都曉得我元丹已碎,人人都對我那些碎丹夢寐以求,只為能得我身前那足矣開天辟地的修為。烈羅痕勞師動眾而來,必定惹人猜忌,眼下多半都在外頭盯著,他這一戰即使大獲全勝,歸途也定困難重重,若不幸掛了彩,前途堪憂。

果然,就見烈羅痕聞言眉毛一蹙,憂從中來。

亡冥女王趕緊趁熱打鐵:“本宮這裏倒有個折中的法子,既能全本宮私事,亦可令烈道友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一切憂慮,就不知烈道友是否寧願。”

若真有各得其所的妙計,他當然寧願,於是忙做出感興趣的顏色來:“願聞其詳。”

亡冥女王眼神一淩,狠厲乍現:“這個法子說來也簡單,只需本宮出手將你殺了,打個魂飛魄散。這人一死,自然無憂無慮,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烈羅痕剛面露怒色,就聽刷刷刷數聲,七道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了他身前,七劍同出,齊刷刷的橫在了他脖頸四周,圍成了一個劍圈,只消稍有動作,七把利刃立刻就能讓他人頭落地,身首異處。正是在亡冥女王說出最後一句話時,我、子衿、白無塵、三位長老以及她本人同時出手,果然一招便將他制住了。

雖然命在頃刻,烈羅痕居然仍是面不改色,臉上沒有半分驚慌。不愧是幹大事的人,性命不由自主,還能一派淡定,令人油然生起一種他其實並未中招而是我們中了他陰謀的錯覺。

盡管他從容不迫他身後的千軍萬馬卻不淡定了,大叫“卑鄙無恥!”,因他們人多勢眾,叫聲振聾發聵,聽得人很不爽,亡冥女王尤其不爽,架怎烈羅痕逼他轉身,自己也轉身,挾天子以令諸侯,道:“你們統統給本宮住口!”

大軍原本要沖過來一擁而上,見此情景,投鼠忌器,只好按兵不動,最前方站著一個穿得妖裏妖氣長得也妖裏妖氣的男人,約摸也是護法長老級別的幹將,在那邊大呼小叫:“奉勸你們趕緊將仙尊放了,若敢不從,傷了仙尊一根汗毛,當心我等踏平太夤!”

亡冥女王有籌碼在手,底氣十足,冷笑道:“少來恐嚇本宮,本宮自來便是被嚇大的,豈能吃你們這一套?要想你們仙尊活命,這有何難?只需爾等主動繳械,乖乖投降,仙尊自然無恙。若敢輕舉妄動的話……哼哼,後果如何,你們應當料想得到。”

那邊鴉雀無聲,大約是在踟躕。亡冥女王也不催促,容他們商量。只是雖然那邊沒了聲音這邊卻有了,就聽烈羅痕鎮定自若道:“早就聽聞太夤族高手如雲,不料竟儲著這許多,委實大出本座意料之外。”

誠然我們這許多高手太半都不是太夤族人,亡冥女王卻還是擡頭挺胸,傲然道:“你曉得就好,趕緊退兵,然後滾得越遠越好,不然叫你這一趟賠個幹幹凈凈!”

“呵……”他忽然冷笑起來,是那種輕蔑不屑的笑,陰森森的道:“你們以為,這樣不費一兵一卒,耍個小把戲就能勝了?哼,癡人說夢!”

話畢,他整個人忽然膨脹起來,仿佛軀體被血肉撐起來了一般,越漲越大,七柄利刃嵌入他脖頸之中,卻無鮮血溢出。

“不好,他要引靈***!”我尖叫一聲:“大家且退,別波及了!”

所謂引靈***,其實就是以自身靈力自絕,將自己給炸了,粉身碎骨,連渣滓都不剩,***時體內靈力宣洩而出,四面沖擊,威力非同小可,若是挨得近了,不死也得重傷,***本人也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連輪回轉世也不能,正是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法門。這其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法術,無論人神魔妖,但凡是個有修為的,甭管深淺,均能辦到,只是威力參差不齊罷了,修為越高***威力便越強。

可是很蹊蹺,烈羅痕得了我小半枚元丹,身上少說也有個幾百萬年的修為,按理說***起來非毀天滅地不可,但他的***除了聲音大,嘭的一聲炸得煙消雲散,沒引起半點旁的動靜,什麽毀天滅地,真是從何說起。

我們七個面面相覷,盡皆愕然。那邊皓天聖海一方也瞠目結舌,不明所以。

這這樣,毫無波瀾輕描淡寫的死了?,

正在大家都驚疑不定時,三丈之外的流雲忽然扭曲起來,一人從天而降,踩在那流雲之上,不是烈羅痕又是誰?

他哈哈大笑,一臉奸計得逞的嘚瑟形容,狂妄道:“我就曉得你們不肯乖乖就範,必要整出些幺蛾子來。唉,大家好商好量不聽,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逼本座出手,這可是你們自找的,需怪不得我!”說著周遭殺氣登顯,迫得人忍不住背脊發怵。

他的手緩緩舉起,掌心熠熠生輝危險的氣息霎時就彌漫開了。直覺告訴我,這是殺招,不能讓他繼續蓄力!

可尚未輪到我出手,就聽嚓的一聲,他掌心靈力已被一記劍氣擊得蕩然無存,亡冥女王的聲音從所未有的霸道:“宵小敢爾!”再一看,身邊哪裏還有她的影子?

三丈外,兩團人影翻翻滾滾,瞬息間拆了數十招,只鬥得流雲四散,如火如荼。他倆出手之快,竟是迅捷無比,幾乎已看不清他們如何出招,出的又是什麽招了。

因他兩個動手動得太突然,旁人來不及緊跟其後尾隨參戰,而今又鬥得精彩紛呈旗鼓相當,旁人看得盡興,如此千載難逢的高手較量當然要一飽眼福了。而且他們的身份非同一般,單打獨鬥獲勝遠比群毆體面,於是大家一致覺得還是讓他們揭曉了勝敗再做頂奪。

我倍感驚詫,雖曉得身為一族之長,亡冥女王的修為決計不會太差,卻沒想到她不僅不差,反而深藏不露,竟能同吞了我半枚元丹的烈羅痕有一戰之力,果然是高人不亮相。

然而,更驚詫的是,我萬萬預料不到,這以一己之力蕩平七大仙府坐上群仙首位、威風八面的烈羅痕居然……如此不濟!

得了我的修為,與人鬥法,至少也要令天地失色,才配得上我的名頭。即使不能天地失色,也需讓人嘆為觀止,才不算侮辱了我。而今看來,他竟連區區一族之長亦鬥法不過,而且還是個身懷六甲修為大打折扣的孕婦,他也拿不下,他可是得了我半枚元丹的!有千百萬年的修為傍身,仍是這樣平庸無能,難怪這麽多年以來一直默默無聞,敢情只是個酒囊飯袋呀。我的元丹給他去用,簡直是暴殄天物。這樣的廢柴,也配私吞我的元丹?

他們在三丈外鬥得如火如荼酣暢淋漓,我這這邊忿忿不平,正越憤越不平時,子衿在耳畔悄聲問:“芳菲,你不是說他奪了你一部分元丹嘛?”大概也是對烈羅痕的表現不滿意了,覺得實在是辜負了我元丹的價值。

“是啊,沒想到他得我元丹前是個廢物,更沒想到得了之後仍是廢物,也不知他之前那些豐功偉績究竟是不是他的傑作,我看十有八九是他搶了旁人的功勞。”這場架若放在從前,簡直同三歲小兒鬥蛐蛐別無二致,無聊又無趣,在我看來委實沒什麽看頭,索性懶得觀戰,同子衿面對面說話。

他卻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矚目場中:“可你的元丹其實是妖丹,但是……他用起來卻沒半點妖氣,我感覺很奇怪。”

適才只顧著關心烈羅痕沒發揮出該具備的實力了,沒留意旁的有何蹊蹺,他這麽一提,確實很奇怪。我凝神往場中一望,果不其然,烈羅痕手上一招一式皆是仙氣流轉,神光盤旋,宛如不似塵世中人,哪有半分妖風邪氣?可吞了我那元丹並據為己用,此刻的他該是妖氣沖天魔氣纏身才算合乎情理,眼下這樣反而不正常了,兼之他而今這強差人意的表現,我估摸著他其實並未吞下我那一部分元丹,又許是吞下了也並未汲盡其內蘊藏的靈力,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眼前狀況。

大家全神貫註地觀戰,此時場中二人已你來我往拆到了兩百餘招,雖愈加激烈了,卻兀自難分高下。我嘖嘖稱奇,也愈加相信烈羅痕其實是棵櫟樗之材了,那廂白無塵卻眉頭緊鎖,憂心忡忡:“怎麽辦,陛下身懷有孕,如此耗下去於她不利呀……”

我橫他一眼:“對面千軍萬馬都盯著,牽一發而動全身,咱們若敢插手,他們必定蜂擁而上,你切勿輕舉妄動。”

我們說的都是實話,不過,他卻沈不住氣,多半是覺得無論插不插手亡冥女王都非敗不可,屆時仍不免群起而攻,他關心則亂,對我的話聽而不聞,飛身便撲了過去,大叫:“看招!”他執的法器也是一把看上去很不尋常實際上確實不尋常的利劍,刀光劍影之中劍雨重重,排山倒海一頓猛攻,亡冥女王趁機緩了口氣。

可這下她的急是解了,更急人的危機也來了。對面那妖裏妖氣的男子見此情景,大怒:“豈有此理,依多為勝是嗎?也好,瞧瞧是你們人多還是我們勢大!”轉身對身後一眾兵將吩咐了下去,卻不知吩咐些什麽。

心思格外靈敏的我頓覺不妙,一股不詳的預感浮上心頭。這預感甫一生起,頭頂蒼穹便轟隆一聲,黑了下來,霎時間烏雲遮天、黑霾蔽日,雲流滾滾翻湧,壓得人不住窒息。更有蒼白閃電縱橫游離,便如一條條齒鋸即將撕裂碧落青天,一股毀滅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雙眼瞇了起來。

“十三界九荒兇煞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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