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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丹比金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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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荒謬了!

我猛的感覺忽有五雷轟頂,耳朵裏嗡的一聲,什麽都想不起了

這一驚,真是驚天動地!非同小可!

一陣頭暈目眩之後,好容易穩定了心神,我拍著胸寬暗呼淡定,找回冷靜理智,重新審了一遍子衿的臉色。

他一本正經,不像是說笑的模樣,於是我轉了目光,去覷那桌子旁的泥塑木雕活死人,發覺她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挪動分毫。

“因她是一副殘軀,靈力不足,每日只能晚間兩個時辰中方有神魂,與活人無異,其餘時辰皆是這副行屍走肉的形狀。”

他事無巨細的娓娓交待,我卻還是沒能聽懂:“可是,她除了長得與我一模一樣,還有什麽地方同我有關系?”這個才是重點的呀!

“她是我用你小半顆元丹同幾縷殘魂造出來的,既然是你的魂魄,那她自然便是你了。”

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姑且不論我的元丹……不對,確切而言應該是他曾經免費贈送給我的元丹的其中一小部分怎麽會落在他手中,就說這魂魄一事,我的魂魄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嗎?我不就是由一副魂魄回魂之後起死回生的嗎?這個所謂“我的殘魂”是怎麽回事?

他似是曉得了我心中的困惑,不待我主動詢問便先解答了:“這個說來話長了,反正就是千百年前一日,這小半顆元丹忽然自東方飛來,徑直落在了我手中。若非宿主有虞,元丹絕不會背棄宿主離體而去,所以我猜測你有危險,便去魔宮尋你,可待我尋到,那裏已淪為一片廢墟,多番打聽,大家都說你閉關走火入魔,已魂飛魄散了,可我怎麽信呢?於是挖地三尺也要將你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我挖遍了那處,人沒見到,屍也沒見到,直至你的殘魂飄了一縷過來,我這才不得不信了……”

他說這些話時臉上古井無波,淡定如水,像是敘述一樁無關緊要的故事,只有我曉得,他只是學會了隱忍克制,藏住了所有情緒。

“那後來呢?你是不是想將我魂魄聚起想辦法讓我死而覆生呢?”其實不用問,我也曉得他會幹什麽,這只是印證我的猜測而已。

果然,他點了點頭,點過之後,又續道:“不過除那一縷殘魂,無論我如何以尋找,你那剩下的三魂七魄始終不見蹤跡。我想,不論能否使你覆活,走遍天涯海角,上窮碧落下黃泉總得找到你的魂魄。我東奔西跑,一直徒勞無功,本想著天意如此,也就不抱妄想了。可是天無絕人之路,之後有一日我無意間跑到這裏來了,才又重新尋著希冀,還是有法子將你救回來的。”

這是他千百年的過往,我能想象出他走的這條路如何的遍地荊棘,怎樣歷盡千帆風雨無阻,走得有多難、過得有多苦。譬如乍聞我的死訊,於他而言,卻是最可怕的噩耗。後來他嘗試將我覆活,卻發現連魂魄都找不回來,是如何的仿徨無措;又或者很多年以後,忽然撥得雲開見月明,聽說我依然還有死而覆生的機會,是怎樣的喜出望外……

他說到這裏,緩了片刻,似乎顧及到什麽難言之隱,不想再說下去。這種感覺我深有體會,能諒解他,沒有追問。

其實我很想知道他來這裏之後發生了什麽,那定然是驚天大秘,所以他才踟躕猶豫,可也正是因此,我又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我心懷忐忑,生恐他說的一如先前,會令我忍不住痛哭流涕。

他還是說了。

“我遇見了亡冥女王她夫君,他說有法子令你死而覆生,其實我同他是老相識了,不僅是老相識,還是老鄉,我曉得他確實有這個本事。可他說不能平白無故的幫我,於是我同他做了一筆交易,我倆公平買賣,各取所需,所以我便留了下來,這一留便留到現在,結果是他的事我沒辦妥,我的事他也沒幫我辦成,真是一塌糊塗……唔,就是你昨晚看見的那個同我秉燭夜談那人了。”

我聽罷,暗呼僥幸,幸虧他沒說出什麽撕心裂肺淒入肝脾的悲情故事,心裏才道了聲原來如此,忽然靈光一閃,抓住了什麽重點。

“等等……”我抓了抓頭發:“我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個……”我瞪他:“你怎地曉得我昨天晚上見了誰?”

他往右邊一指:“昨晚子時,你不是趴在窗外偷窺嘛。唔,那時我同女王她丈夫說到正題呢……”

我往那邊一瞥,果然看見了一扇窗……

看明白後,我再次瞪向他,頗有點難為情:“你那時便發現我了?”忽然想起剛才他救我一事,怎麽那麽巧?

“我昨晚回來時,你是不是一直跟在我後頭?”所以救我時才那般及時。

他點頭:“我還在你門前睡了一夜呢。”他為了不給人察覺,不讓身上妖氣散發出去,特地憋了一晚上,這才能來無影去無蹤,神不知鬼不覺。

理清楚了這一點,我恍然大悟,渾不知該說什麽好。想了想,既然這個不知說什麽好,那就說點別的,於是我話鋒一轉:“你說同女王陛下她夫君有交易……啊,不對,昨晚那人……那根本就不是人,分明是只妖罷,而且我居然看不透他,多半也是一只活了幾千萬年的老妖了……啊,也不對!神仙妖魔與生俱來便勢不兩立,他既是妖,又如何做得成亡冥女王她丈夫?啊……還有!”

我也快不自己的一驚一乍弄蒙了:“你說他是你老鄉,那麽他也與你一樣,都是從……”

“沒錯,都是從無間地獄裏出來的。”他順口將我的話接了過去:“從無間地獄裏出來的妖都厲害得很,所以無論他身份如何都不足為奇。”

“那你兩個之間如何做成的交易,個中詳情你一五一十地給我交代出來罷。不得有誤,也不得有半點隱瞞。”

於是他一點頭,娓娓道來。

原來他這麽多年一直隨波逐流,走南闖北,就為了那份一心一意要令我起死回生的執念,苦於久尋未果,一無所獲,不意有朝一日闖入了太夤族的境地,邂逅了亡冥女王她那不知是什麽妖魔的丈夫。

其實他兩個本已相識多年,他鄉遇故知,自然高興壞了,難免要促膝長談一番,談什麽呢,除了別來無恙,自然是要互訴衷腸,將填塞胸臆郁悶已久的心事一吐為快了。

困擾子衿最大的難題當之無愧便是我,他向老鄉請教可有良策,豈料人生處處有驚喜,他老鄉確實有良策,只是他不但有良策,也有十分棘手的困擾,急需良策求解。

於是他倆便一同互相寒暄,互相請教,再互相提供良策。你替我解決麻煩,我助你排除困擾,交易也就順理成章的做上來了。

亡冥女王的這個丈夫,姓白名玨字無塵,是只修行多年的樹妖,究竟是什麽品種的樹,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頗上了些年紀,是只名副其實的老妖怪。可他在自己身份上卻名不正言不順。

他同亡冥女王有夫妻之實,並無夫妻之名。因他是頭貨真價實的樹妖,而亡冥女王則是仙家神祇,而且還是一方仙境之首,這身份無論如何不能匹配,所以這樁大事就搬不上臺面,只能偷偷摸摸暗通款曲,無法光明正大公之於眾,更不能昭告天下入贅成婚,不然後果很嚴重。

這個亡冥女王是個責任心極強的女王,為太夤族鞠躬盡瘁,不知嘔心瀝血了多少年才令自家部族有了而今的輝煌,自然不肯舍了這個位置同白無塵遠走高飛、雙宿雙飛,她想要的是名利愛情雙豐收。

不僅如此,她還貪得無厭,一心一意得維持自己在族人心目中冰清玉潔的形象,不敢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對外宣稱自己與男人有染,而且這個男人還不是人。

當然了,要維持冰清玉潔的形象,不一定要真正的冰清玉潔,只需要表面上是冰清玉潔就行了,背地裏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反正別人也不知道。

於是乎,她成功懷孕了。

愛情有了結晶,自然是好事一樁。她不僅能當女王,還能當別人的妻子,又從□□晉升為人母,實在是可喜可賀歡天喜地。

可事實沒那麽簡單。

倒不是說亡冥女王拘泥繁文縟節,未婚先孕有辱婦德什麽的。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白無塵是樹妖,他自然生不出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亡冥女王也不可能驚世駭俗的懷上仙胎。

正因她懷的不是仙胎而是魔胎,所以這個事情才愈加嚴重,一發不可收拾了。

仙魔交合大悖天道,是為天理不容。她是如假包換的仙家,卻懷上了魔胎,這如何得了?

他二人情比金堅,委實感人肺腑可歌可泣,可他們的結晶就苦了初時尚未成型,倒也無恙,沒什麽異常,可幾個月之後就令人心驚膽戰了。

幾個月後,她腹中胎兒逐漸長大成型,與此同時也慢慢滋生出了妖氣。

須知仙魔二氣一正一邪,正邪不兩立,直如水火,無論如何不能相融。仙氣妖氣匯聚一體,便似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勢必互相侵蝕。亡冥女王修為何其深厚?小小胎兒如何抵擋得住?定然要給斬草除根消弭殆盡不可。然胎兒身上的妖氣與生俱來,相連命脈,若要消弭幹凈,非危及胎兒性命不可。因是命數使然,亡冥女王無力左右,只好請旁人來幫忙左右。

我明白了,敢情她母子倆身不由己的互相傷害呀……

身為母親,亡冥女王自然不忍心自己的孩兒尚未出世便夭折在腹中,自己還能那個殺人兇手。可她也不願讓肚子裏的無知小兒淪為大逆不道的孽種,只好孤註一擲,行上險計。

所謂險計就是行動起來比較冒險的計策,尋兩頭修為高深之妖為她腹中胎兒灌輸妖力,令其自保,不至於命喪於仙力之下。她本身仙力便磅礴如海,胎兒又忒過脆弱,實在不好呵護。僅憑白無塵一人之力護不住自己的親生骨肉,於是他倆看中了子衿,要他同白無塵聯手,為那胎兒渡力續命,直至其脫離母體、臨盆降生。

恰好白無塵有一手召魂喚魄的好術法,能憑借死者生前所觸之物召回死者飄零在外的孤魂並重鑄肉身,能償子衿之願,他為使我覆生,自然沒有抗議。

只是他們不曉得我的魂魄並未漂流在外,而是被人同屍骨鎖在了一處,所以難以召回。卻又因子衿乃是用我那小半枚元丹施此法術,此物非同尋常,施展起來威力也非同凡響,竟真跨越了鎖魂術的隔閡,將我的三魂七魄召了一縷過來,丹魂相融,這才造出了一個缺魂少魄的我。

說到底,那個呆若木雞的血芳菲其實是我的仿制品。

子衿手一招,妖氣驀地大盛,熏得我鼻子一腔,噴嚏還沒打出口,他的妖法已施展完畢,就見坐在桌邊泥塑木雕般的仿制品已消失不見,一顆指甲蓋大小的圓珠碎塊飄了過來,其上光華流轉,熠熠生輝,亮瞎人眼。

我猛的瞪大雙目,也不顧及給它刺得有多酸了。

果然是元丹!

我魂牽夢繞、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元丹!

雖然只是一部分碎片,但觀其形狀,似乎體型頗大,很占分量,若同我身上這小半顆拼接起來,真真正正算一半了!

距離我恢覆巔峰時期,已接近一半!

可我雖心頭千般貪婪,萬般渴望,卻不著急立刻便去搶過來吞了,而是眼光一轉,望向子衿。

他也正目光炯炯的盯著我,我同他眼神一交匯,立即像是遭了雷劈,不敢與他對視便收了回來。

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麽!

為什麽在他面前,我就像個情竇初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似的,胸腔裏小鹿亂撞,怦怦直跳,臉色好像還在發燙,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女兒嬌羞?我居然也會羞羞!忒不可思議了!

不行,我血芳菲一身是膽,氣吞山河,泰山崩於眼前也能臨危不亂,只有男人看了我嚇得渾身發抖,我怎麽能看一下男人的眼睛就大失陣腳?這絕非我的作風!

為了證明我並非是那種嬌滴滴羞怯怯的黃花小姑娘,依舊還是昔日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女魔頭,我調整士氣,擡頭挺胸揚下巴,恨不得拿鼻孔瞪他。

我先是瞥了眼他遞過來準備餵我吃下去的元丹一眼,然後直勾勾盯著他眼睛,再直勾勾的道:“這個你比我更需要,你自己吃了吧,補補力氣。”這枚元丹,原本便是他的妖丹,免費送給我之後,因得了他原主人的允可,也逐漸認了我這個新主人,後來果然能徹底為我所用了,而今千百年後重見原主人,居然波瀾不驚,安安靜靜的趟在他掌心,沒半分躁動。真是有靈性啊,喜新厭舊。

他自然是不肯自己吃的,作勢要往我嘴裏塞,用拿糖果哄三歲小孩的語氣對我說:“別任性,聽話,乖乖把它吃了,很好吃的。”

我:“……”

我堅決要緊牙齒不放松。

倒不是說不想吃,相反,我想吃得很,再怎樣稀罕的山珍海味也不及它色香味俱全,只要吃了,兩枚殘丹一同入腹,極有可能令我恢覆五成修為,只消再湊齊另一半,我便可利用裏面的力量為自己接魂續命,真正的死而覆生了,不必再依靠接陰門那坑本騙利的回魂術了。

可是,他也很需要。從他將元丹掏給我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靈力源泉,身上僅剩的靈力用一分則少一分,永遠不能恢覆如初。

我握上他手,便能清晰的察覺出他身體裏靈力的枯竭,這麽多年耗下來,幾乎都要榨幹了。他與我不同,他還是個活人,只消得這小半枚殘丹滋潤,立刻便能康覆幾成,反正給他用是一定有用的。而給我用的話,可能有用,也可能因殘缺不全的緣故毫無用處,所以給他比給我更劃算。

我將心裏的考量悉數說了出來,他聽了難得的翻了個白眼,將我下巴一掰,強行將半枚殘丹餵了下去。

他做得一氣呵成,我毫無反抗的餘地,眨眼間半枚殘丹已落喉入腹。

“你聰明一世,而今怎麽糊塗一時了?”他表示不能理解:“先給你試試,有用最好,沒用的話再吐出來給我用也來得及啊,何必推來推去的……”

我忽然生起一種腦子不夠用的窘迫感,無言以對。

當初他送我元丹時,是利用術法直接從肚子裏掏出來,然後再利用術法從我肚子上塞進去的,自始至終都沒經過嘴巴,可今時不同往日,若是我吃下去了依然沒用,我如何能掏得出來?我可不會他那空手入腹如探囊取物的本事啊,萬一取不出來,不還是浪費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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