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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該還的債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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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太過美好的幸福只能短暫擁有,我想對我來說也足夠了。我已經心滿意足,即便知道接下來即將迎來毀滅,我仍會笑著接受屬於我的結局。』

「那個、請問他們是怎麽回事?」

在伊諾幾乎不動之後國家的子民樣子變得相當奇怪,他們的眼神變得空洞,就像行屍走肉一般。而且還用很快的速度往自己的方向撲過來!

「嘖!所以我才叫他不要回來啊,給我搞這種爛攤子出來。」拉斯咋了聲,開始應付逐漸湧上來的血族。

「由我來說明吧,小姐知道適應期吧?想必妳也知道殿下的特殊狀況,在適應期發作時,血族體內的賀爾蒙會變得無法控制,也就是會對其他同類進行攻擊,就變成妳現在看到的樣子。越高階的血族賀爾蒙越具攻擊性,被攻擊的對象精神會開始錯亂,之後會開始對周圍進行無差別攻擊,其中因原始本能使然會優先攻擊異種,也就是不是血族的種族。」

瀧嵐俐落地打暈襲擊他的血族後,朝席娜露出「好好保重」的眼神。

「咦、咦咦咦!」在她錯愕的同時又湧上大批血族,拉斯連忙護在她身前一個旋身踢飛了幾個;但數量還是不見減少。

「席娜妳先到安全的地方,這邊我先幫妳擋……著。」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後方傳來的撞擊聲。

他轉過頭,只見席娜用相當不科學的速度先撂倒兩個,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綁起來了,打鬥動作俐落到拉斯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用顧慮我,『冰錐』首領的繼承條件是徒手打倒五十個人,有武器的話就要有能夠對付特種部隊的等級,雖然沒打過血族不過我想應該應付得來。」

她的氣場變了,那個羞澀內向的女子宛如不曾存在過。席娜的四周再次散發凍結般的寒氣,她將身旁的血族解決掉後猛然沖上前,朝前方目標的後頸使勁一劈,五、六個血族頓時應聲倒地。

「到底是誰說她需要保護的……」拉斯滿臉黑線,是他情報錯誤嗎?是不是有人說過人類是脆弱的種族來著?

「誰知道呢。」瀧嵐暧昧地回了句。

他怎麽也沒想到對方的肉搏能力強到如此誇張的境界,搞不好還能成為一個可靠的戰力,對這結論他實在不知道該哭還該笑。

「好像又要過來了,而且這次的感覺不太一樣。」意識到血族子民的變化,她從皮制緊身褲中掏出匕首,匕首的握把花紋有些特別,淺藍色的底配上冰塊的圖樣,應該是『冰錐』的象征圖案。

一旁的眾血族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使著匕首擊暈眼前的敵人,席娜的動作沒有任何一絲猶豫,甚至可以說是游刃有餘,她用手肘抹了抹臉上的汗,頓時感受到後方灼熱的視線。

她有些無奈地開口:「出門在外不知道會遇上什麽埋伏,所以我們組織每個人都有隨身攜帶武器的習慣。」

「喔,我知道不能殺,不然諾先生清醒後大概會崩潰,所以我用刀柄。」她補充了句。

「……」不是這個問題。

「哇,如果伊諾有妳一半帥氣就好了。」拉斯的語氣充滿怨念。

「這是你的願望嗎?如果有心想要實現的話我建議你換個簡單點的,半年內毀了銀河系如何?」

「……可惡我居然心動了。」

沒參與他們的對話,席娜還是繼續進行鏟除工作。她的速度快得驚人,甚至連血族的眼睛都看得有些疲累,只是漸漸的,情況不太對勁。

雖然她的確沒殺掉對方,但也確實命中要害,照理說短時間內是無法行動才對,可是過不到幾分鐘他們卻站了起來朝席娜那攻去,原先她不以為意,只是再次重擊敵方的後頸,這樣的情況輪回好幾次之後事情開始棘手起來。

「哎呀哎呀,進化了呢。」

「我突然想揍伊諾幾拳了,直接讓他失去意識不就好了?還不用對付這些有的沒的。」

「如果你想被那邊那位漂亮的幫主小姐招呼幾刀的話歡迎歡迎喔。」

「……真是了不起的威脅。」

說是這麽說,當然是不可能去做的。全血族都知道適應期發作的期間失去意識是非常危險的事,足足把喪命的機率拉高了兩成,不過在掌權者能力過分突出的情況下,倒楣的就是被波及的下屬了。

然而在現在這個任何事都充滿特例的世紀來看,他們也無法用以前的方法去防範於未然,現在的掌權者不僅僅是他們的殿下,還存在更多更多無法失去的因素,他們賭不起任何一個會讓他喪命的可能性,那麽就只好選擇最亂來的選項。

將長劍出鞘,拉斯已經好幾百年沒把劍帶在身上了。受到瀧嵐的緊急通知後,他將封在房間箱子裏的愛劍帶在身上後隨即趕到現場,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使劍,他向來不愛爭鬥,去當殿下的護衛純粹只是個混飯吃的工作。

伊諾根本不需要他保護,唯一需要他的時候大概只有他又迷路了然後找不到蕾希的情況下,聽起來還蠻哀傷的。不過如果只有這樣實在是太廢了,所以他還是有兼職開發部部長的職位。

只是每次研發出來的成品都被伊諾摸去實在很讓他惱怒,但是如果那家夥一直不醒來的話他會更困擾的,誰要來發他薪水啊餵!

「席娜,妳快點離開!」拉斯斬下幾名血族後護到她身後。

「咦、不是不能殺嗎?」

「我們的武器有抹上定神的氣息,也就是血,血族的血無法傷害同族,過段時間就會回覆。先別說這個,他們已經滲出黑氣了,人類碰到會有生命危險妳趕快走!」幾乎是用拖的,拉斯拉起她的手往交界口走去。

「那到底是……」

「就是殿下快要撐不住的意思,所以就失控得更厲害了。」拉斯停下動作看著來者,不發一語。

「瀧嵐先生……」

「快走吧,不然可能要跟妳親愛的殿下一起睡一輩子了。」

「瀧嵐!少說那麽不吉利的話!伊諾他以前再貪睡頂多也睡個一百年而已,才不會睡一輩子!」

已經沒有餘力理會拉斯,瀧嵐看著她,眼神是前有未見的冰冷。唉唉,到底是為何要做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事呢?他拿起同樣幾百年沒動的弓,操控自身血液聚集成箭矢朝四面八方射出。

「哇,幾百年前你也曾經這樣搞,不是說因為有好陣子站都站不穩所以從此不用了嗎?」

拉斯一臉不可置信,純血液形成的箭矢有非常強大的定神效果,只要打中血族必然能使他們陷入昏睡,但是就是對使用者的負擔極大,尤其還是萬箭齊發的狀態,根本找死。

「要我停手我是無所謂啦,等殿下醒來的時候我會記得跟他好好「聊聊」您親愛的護衛因為關心敝人我的身體狀況所以希望我不要費心思去救您可愛的小情人。」說完還附帶一個瀧嵐式招牌笑容。

「真他媽……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麽關心伊諾。」說得咬牙切齒。

「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這麽關心我。」燦笑。

「……」

「如果他一醒來看見妳倒在他面前,而且還是他害的,妳覺得他承受得了這個打擊嗎?」

拉斯看向她,幾乎是束手無策,眼前的血族已經跟一開始的層級大相徑庭,席娜無法在不傷害到對方的情況下全身而退。她握緊匕首,若是平常的話根本不用顧慮這種事,可是現在……她瞥了眼靠在墻上的戀人,眸子斂了下來。

「我……」

眼前的女孩還在猶豫,要是平常的話瀧嵐早把她推出去送死了,給命不要命的人他向來不會替對方珍惜。反正以對方強得不像人的身手說不定還能毫發無傷地逃出去,他何必擔心。

當然他也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麽,麻煩死了。為什麽自己要為了別人動搖?殿下不管何時何地都喜歡把燙手山芋丟過來。

要是沒照顧好她,可能那個殿下醒來以後又要哇哇叫了,也不想想自己都幾歲了還老愛學小孩子耍任性。他苦笑了聲,繼續清除周圍的血族。

「席娜退後!」拉斯喊了聲,一個箭步沖上前斬下她身後的血族;卻發現席娜沒有停止的意思。

好吵……那是什麽聲音?他勉強睜眼,只能稍微看到一點亮光,這已經是極限。剛剛似乎短暫失去意識,還好沒有暈迷太久,不過他怎麽會在這裏?

「諾先生。」

席娜?他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伊諾使盡全力將頭往上擡,才能稍微看見她。

「我有預感,這次再不說的話可能就沒機會了,聽我把話說完吧。山上的事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很開心……」

什麽?她到底在說什麽?他有不好的預感,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竟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諾先生,放過自己吧,不管別人怎麽說,你父親是你父親,而你依然是你。既然你有這麽長的時間,這些時間只用來難過就太浪費了!你還有我、還有拉斯瀧嵐……還有很多關心你的朋友,所以笑一個吧!我是不會跟你道別的,我們一定能再見的。」

她似乎笑著,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嘗試開口;卻仍徒勞無功。不知道為什麽,他有種預感,如果現在不說的話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可是他卻該死地說不出半句話。

「諾──」

猛然擡頭,使勁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那是席娜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伊諾似乎在最後聽見了她的哭聲,這是為什麽?很難過的吧?分離很痛苦的吧?那、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離開?

『諾,我很愛你,你知道嗎?』

拜托、拜托,不要走、不要離開,不要跟那個人一樣將他拋下……

回應他的,僅是她早已消散的身影。

『小諾。』

是何時開始不在意的?

『哇,小諾好厲害。』

是何時開始忘記疼痛的?

已經多久了,早已麻木的情感開始運轉。並不是不懂,一直以來都明白什麽是愛、一直以來都明白什麽是痛;然而他一點也不想明白,現在愛得多深,未來就得承受相對的苦。

他已經受夠了,從那個人露出本性後,他放棄了自己……不,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曾在意過。嗜血帝王露出獠牙,開始醜陋地、殘忍地啃食他覺得不需要存在的生命。

子民開始懼怕,深怕魔鬼的後代也會變成像他父親一樣的怪物。不,他並不在意這些,只是感嘆了下膽小的物種總是喜歡在毫無意義的地方上多做聯想--他早在認清那個人對我完全沒有「愛」之後就已經不在乎任何事。

本來應該要是這樣的,伊諾的計畫裏不存在戀愛的選項,平凡地統領國家、平凡地傳位再平凡地死去,這才是預想好的結局。

然而,早已計畫好的所有卻因為一場意外被破壞得四分五裂,某天下午他邂逅了一名人類女子,先是被她驚艷的外貌所震懾,隨後他發現她眼眸中流露的狠戾似曾相似,伊諾曾在那個人身上看過一樣的眼神。

他開始在意起她,也在那之後看見了她身上許許多多有別於那個人的豐富樣貌。這非常糟糕,沈澱幾百年的情感似乎要沖破牢籠,重新浮上臺面。

然後他愛上了她,認識她之後伊諾才明白原來自己從沒真正活過,他曾認為的「美好」其實什麽也不是。

因為她,伊諾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美好;卻同時踏進了華美的牢籠。她就像毒品,帶領他一步一步走向毀滅。

明明早在相識的那天起就註定了別離,為什麽還要來擾亂他的生活?

他沒有一刻不想忘了她,他想要鏟除會動搖自己的一切阻礙;卻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那個總是對著他笑的少女、那個總是冷靜實際上卻害羞內向的少女、那個總是嚷嚷著「諾先生」,眼神裏閃爍著光的少女--他癡狂而盲目地迷戀著她。

『那仿佛是 註定好的結局

妳與我 轉了好幾個彎換得的千載難逢

如此渺茫 如此可貴 站在能夠牽手擁抱的距離

我們卻擦肩而過

妳與我相識相戀 最後安插天人永隔

如此縹緲 如此瑰麗 站在能夠許訂終身的距離

我們卻咫尺天涯

它美麗而遺憾 它絢爛而糜爛

我尋尋覓覓迎來的 終究如夢似幻』

腦中縈繞這樣的句子,是席娜很喜歡的《dreamland》,暗指如夢一般的戀情;然而出現在這個場面,卻貼切得諷刺。

人的一生對血族來說稍縱即逝,對妳來說沒有必要等待一個不可能的對象。只是他想知道,不管妳的選擇如何,妳願意讓伊諾、讓這位血族永遠留在妳的記憶裏嗎?

他能夠祈求肯定的答案嗎?

利用愛在對方心裏刻下了永恒,同時也在自己心裏埋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時間果然是詛咒對吧?

他一直找不到機會說對方的笨拙,他一直相信本性難移,就算換了身分、換了地位還是一樣。

她很不會演戲,每次在公眾場合裝冷漠,身體永遠抖得很厲害;每次部下犯錯時,總是舍不得責罵最後不了了之;每次適應期的癥狀發作時,她雖然不發一語,手卻緊抓著他不放。

他發現他不自覺笑了,還發現眼角濕得一塌糊塗。雖然已經沒機會了,但是他還是想說──

「我很愛妳,妳知道嗎?」

他喃喃念著,無法傾訴的愛慕只能放在心底,留在記憶的一角惦懷。以現在的情況來說,能夠說上一句就已經是極限。

伊諾按住心臟,錐心刺骨的疼痛遍布全身,簡直要命,身體像被刺入上千把刀子,仿佛隨時會碎成好幾段。一直以來的掌權者都得熬過這樣的苦痛嗎?突然好想吐,身體不停冒汗,就連空氣也開始變得稀薄。

真不愧是最後一次,難受程度果然跟前面不同水平啊,好像能夠明白為什麽歷代有不少掌權者死於適應期了,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死……

周圍不斷響起淒厲的慘叫聲,拉斯和瀧嵐似乎一直朝他大喊,至於他們說什麽,已經聽不見了。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沈重,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諾先生。』

他聽見席娜的聲音,很輕很柔,溫柔得令人窒息,他的心底頓時湧上異樣的感覺,該怎麽形容呢?

啊,就像上癮。

席娜,可能在他身為血族的這一世裏再也找不到能夠愛得這麽痛的人,如果哪天他能笑著談起,是不是就表示自己已經放下了呢?

失去意識之際,沒頭沒腦地想著這個問題。只是還沒得到答案,他的眼前倏地竄進一片黑暗,而後回應的是拉斯跟瀧嵐慘白的臉色,以及一聲伴隨絕望的巨響。

『諾,我很愛你,你知道嗎?』

利刃揮下,小心翼翼捧著的心碎成千片萬片,仿佛是早已預見的結局。

或許有些人從一開始,就註定要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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