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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諾、伊諾？你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想到以前的事。」不打算深入這個話題，他輕描淡寫帶過。

「喔，我還以為你還困在被男人騷擾的陰影裏走不出來。」旁邊傳來令他煩躁的竊笑聲，伊諾頭也不擡直接擡起手往聲音源頭揮去。

「唔！」啊，正中紅心。

「無恥！你居然襲胸！你要怎麽對人家負責！」對話被他轉到很奇怪的方向去了，這次走的是少女風格，連「人家」這種自稱都出現了。

「我想想，一個月掌權者的權力如何？」朝他揚起燦爛的笑容，其中絲毫不掩飾惡意的成分。

「這是恐嚇！我有權保持沈默！」

「你當然有權沈默，你有一個月的時間坐在『皇宮裏』沈默。應該很夠了。」旁邊頓時傳來慘澹的哀號。

「嗚嗚，你怎麽舍得這樣對自己的老朋友。」

「滾！」下意識躲開拉斯的糾纏，如果速度慢了的話袖子就會變得非常精彩，上面可能會有鼻涕之類的……不要問他為什麽知道這種事。

向來是夜晚繁榮的血族城最近似乎有點不同，雖然平常也常常將夜晚弄得像人間的白天，但是這次感覺特別不一樣。白天也不睡了，街上的攤位擺滿琳瑯滿目的商品，看得伊諾眼光撩亂卻目不轉睛。雖然血族在歷史上照到陽光會化為灰燼，但是那是以前的種族。西元二千以後的血族已經不再害怕陽光，不過還是不太喜歡，盡量避免直接照射，以至於整個廣場內的遮陽設備相當齊全。

「原來到這個時間了。」血族的慶典，沐夜祭典，直接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沐浴在夜晚的祭典。

雖然意思是這樣，但是白天祭典仍然照常舉行，據說是為了配合人類的習慣而做的妥協。凡是到了這個時節，大家會開始邀請親朋好友過來同樂，當然人類也在邀請的範圍內。祭典上有許多表演、闖關游戲，也會有店家看準商機想要過來大賺一筆。

「對啊，還被某個無所事事的掌權者翹掉準備工作。」

「抱歉抱歉。」毫無悔意的語氣。

「可以邀請人類喔。」

「我知道。」聽出拉斯的弦外之音，他繼續裝傻。

「不邀請蕾希嗎？」

「不了，我跟她沒那麽──」話語未完，他錯愕地看著前方。拉斯註意到了話中不自然的停頓，也將視線放在跟他相同的方向，一臉疑惑。

「唔，這個好好吃喔！阿姨妳手藝真好！啊，能夠告訴我血族的食物都用什麽材料去做嗎？這個對我來說很重要，麻煩妳了！」眼前的少女戴著草帽，碎金的短發散落在脖子周圍，服裝是很輕便的棉質條紋T搭配褐色短褲，再配上短靴，一種「我就是出來玩」的概念，前提是得先忽略脖子上那條突兀的圍巾。

蕾希好像已經圍成習慣了，讓他有點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傷口能讓平常不修邊幅的大作家自願圍上圍巾遮醜。她滔滔不絕地說著，因為有些距離實在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麽，但是依照經驗一定不是什麽好內容。她沒有停止說話，寶藍色的眼眸閃閃發光，活像是發現了驚奇事物的小女孩。

「啊！發現諾諾！」女孩朝他的方向大力揮手，他感覺到自己的臉垮了下來，果斷無視她直接走人。但是對方的動作更快，才剛轉身她已經沖過來抓住自己的手，一臉驚喜。某方面來說，他應該比她更『驚喜』。而拉斯則是聽到少女的呼喊後，低下頭陷入短暫的沈默。

「諾諾？──哈哈哈哈哈！取得好取得好！咱們諾諾的確有把狗狗的可愛跟可恨完整發揮出來。」某個上一秒還在沈默的家夥非常不給面子笑倒在一旁，伊諾瞪了他一眼，順便詛咒他等下踩到狗屎去驗證一下狗的可恨。

「妳為什麽會在這裏？」他盡量控制自己的顏面神經不讓它失調。

「嗯？這裏不是有祭典嗎？當然是來玩的。」她說得理所當然。

「不是這個問題，妳為什麽知道祭典？還有怎麽找來這的？」所有事情都非常奇怪，為什麽蕾希會知道連他都不知道的事？還有怎麽找到這的？照理說只有圈內人才會知道血族之城的走法，一般人根本無法獨自前來。

「因為你這次離開很久都沒回來，我害怕你迷路了所以來找你啊。但是說要找也不知道要怎麽找，就突然遇到血族。我問他認不認識你之後，對方就帶我來了。來了之後發現這裏有祭典，就停下來玩了。」這話就更奇怪了，前面還算合理。但是怎麽會突然遇到血族？

「其實應該是他找上我，說我身上有你的味道，問我是什麽人。剛好我也要找你，就請他帶我來了。」看出他的疑惑，蕾希補充說明。這點就很合理了，應該是因為續約跟慶典的事找他回來。

「那對方有說什麽嗎？」

「我想想，他問我是什麽人，為什麽身上有你的味道。我就說你是我的同居人，他楞了一下後露出很暧昧的笑容，好像還念念有詞的……說什麽吃嫩草什麽的？真沒想到一陣子不見變得這麽饑渴……還有什麽唔？」

幹！誰吃嫩草！誰饑渴了！到底哪個神經病！老子要好好問候他家祖宗十八代！不過看蕾希很認真在思考，他還是收斂了想要當場爆發的念頭。

「那妳知道對方的名字嗎？我應該要感謝一下他帶妳來。」順便算賬。

「不用那麽客氣啦，有喔，我記得他叫──啊，瀧嵐！」沒聽出話中話，蕾希以為自己在跟她客氣，為了不想戳破她在自己心中幫伊諾構築的偉大情操，對她的話他沒表示意見。說話說到一半，蕾希突然興奮地揮手，他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臉上的表情登時凝滯。

「又見面了，可愛的小妹妹。」瀧嵐勾起一抹笑，優雅地朝他們走來。

才回來沒多久又遇到了另一個不速之客，上帝那個老頭真的很愛記仇。男子踏著步伐緩緩走來，隨後在伊諾身旁短暫停留，「殿下，小情人要好好保護，而不是讓她去找你。要是在路上發生了什麽意外的話，你會後悔的。」他壓低聲音，還很敬業地演出婉惜難過的表情。沒有任何提醒的意思，只是單純想看好戲。

「嘖嘖，你這家夥好意思說啊？前陣子要找你都跑到哪去鬼混了？」白了他一眼，瀧嵐不以為意地聳肩，「不管是什麽種族，我向來為全天下女性服務。您不能把我局限在此，這樣對人類女子不公平。」

瀧嵐魅惑世人的臉蛋掛著調笑似的笑顏，看起來風情萬種。那嘴臉讓他想到辦公室改造案下來時，通過得很容易的理由除了殿下帶頭作亂以外，還有一個是上頭高層樂見其成──上頭高層就是這家夥。在會議上說得天花亂墜，什麽讓員工能夠更加放松以便增加工作效率……最後快掰到沒梗的時候甚至連外觀賞心悅目這種鬼話都脫口而出，當然語氣是非常理所當然，頓時覺得這國家的前景令人堪慮。難得認真擔憂國家未來的某血族在這時完全忘了這國家的前景堪慮自己也要負起很大的責任。

另外那張嘴吐出來的話也有很大的問題，例如現在。唉，去夜店就夜店，有必要這麽折騰嗎？

「少來這套，自己想玩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他用敬語時都不會有好事，絕大多數是在辯解的時候。

「咦、你們認識嗎？」蕾希看著他們，眼神有著說不出的訝異跟驚喜。

「「損友。」」只有這種時候伊諾才會跟這家夥這麽有默契。拉斯則是在旁邊沒說話，靜靜看好戲。

「噢，諾，瀧嵐一直叫你殿下，你們在玩什麽角色扮演嗎？」聞言，瀧嵐的表情閃過一絲詫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蕾希，瞬間了然於心。

「阿諾，這樣不行呢。就算是一夜情對象也該看在對方這麽戀戀不舍的份上告訴她你的身分才是。」瀧嵐暧昧地勾住他的肩膀。

「我跟她不是那種關系。」

「噢，又是『長途跋涉』偶遇的知音啊──」尾音被刻意拉長了。

「並不是！」

這麽多年沒見，原本還想笑他臉上是不是多了皺紋。沒想到臉上完全沒有被歲月侵蝕的痕跡，而且平時就很讓人煩躁的嘴上功夫居然又進化了一個檔次，真是讓人厭惡的發現。什麽？才不是講不贏他，只是單純覺得討厭而已，哼！

＊

非常沒風度地，伊諾將他們丟在後頭自顧自地向前走，不過才走沒多久就充滿了挫敗感。要買牛奶喝不小心走到服飾店、想換鞋子跑到牛排館，最後飲料喝多了想上廁所跑到了殯儀館……呃，殯儀館裏面也有廁所，應該不能算走錯……吧？

「夠了，就說了你除了迷路之外其他方面都很讓人放心。但是前提是除了迷路、迷路啊大哥！不要再徒增我們的困擾！」後方人馬推派了一個代表來阻止他搞出來的鬧劇，可惡原來你們在後面講一堆就是在說這個嗎！不要歧視路癡！他真的會哭喔！真的會喔！

轉頭，蕾希跟瀧嵐不知道在聊什麽，有說有笑的。其實伊諾原本以為過來的會是瀧嵐，畢竟剛剛提議要帶著大家到處晃的人是他，看來那家夥果然喜歡把麻煩事丟給別人。

等一下，他為什麽要找自己的碴，唉。拉斯最後看不下去了，幹脆拉著他直直向前走。前進的速度很快，已經看不見瀧嵐他們了，算了，有瀧嵐在應該不用擔心蕾希會不會迷路的問題。比起蕾希，他可能比較需要擔心一下自己……

「妳為什麽不告訴他真相呢？」見伊諾他們走遠後，瀧嵐頗有興致地看著小女孩，他嗅到了有趣的氣息，這也是他願意配合對方演戲的原因之一。沒有為什麽，只是覺得就這樣說破的話太沒意思了，有些事情不需要太早知道答案。

「還不是時候呢。」蕾希昂首，看著遠方的背影，眼神與方才的天真相去甚遠。

「他會跟妳認識不是巧合吧。」

並不是疑問句，他很清楚眼前的人肯定來頭不小，在他第一次見到時就如此確信。他是血液控制的行家，這方面的能力甚至比被稱為天才的伊諾還要優秀。對血液特別敏感的他，在第一次見到蕾希時，應該說蕾希第一次來找他時，就嗅到了伊諾的氣味。雖然當時非常疑惑為何對方能夠找到自己，不過瀧嵐並沒有問，他比較在意的是有伊諾的氣味這點。應該是很久以前沾到的，已經淡到幾乎感覺不到了。雖然只有一點點，甚至已經經過處理將味道連同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一並除掉，他還是聞得到。

「很謝謝你幫我的忙，瀧嵐先生。」

「只要妳在之後能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解釋的話。」

「……我有需要這麽做的理由。」有回答跟沒回答一樣。

「這可不算回答啊。」他輕笑出聲。

「該走了，獨處太久他們會起疑的。」並沒有跟他繼續說下去的打算，蕾希徑自往前。瀧嵐聳肩，跟在她後頭。

「我想如果妳形象塑造得很成功的話，他不會起疑的。」他喃喃念著。

拉斯說錯了一件事，除了迷路之外都很可靠，但是那家夥還有個罩門，會對朋友和重要的人毫無理由的絕對信任。他看得出來，伊諾很重視眼前這個人，否則以他那種性格，才不會放任對方在自己的地盤上胡鬧。

那麽，妳是屬於哪一邊呢？他看著少女的背影若有所思，試圖去推算其中的可能性。在還沒厘清真相以前，他就再觀察一陣子吧。真的有詐的話，應該是來得及挽回的……

瀧嵐的嘴角勾起了明顯的弧度，事情似乎往有趣的方向發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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