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問：“買命財？”

“對。”喬兮點點頭，“看到這張錢上的邪氣了嗎？那是施法的人在上面建立的生死契，只要有人撿了這張錢並用在了自己身上，就相當於這個人同意對方買下了他的命。”

“一錢換一命。劉貴撿了這張錢，然後把它用在了自己父親的醫療費上。”

喬兮聳聳肩：“後果你們也知道了。”

楊清忍不住繼續問：“組長，你是怎麽從劉貴身上看出來他撿了錢的呢？”

喬兮嘆了口氣：“他身上邪氣很重，印堂發黑，本來是將死的面相，但是他頭頂發紅，說明有人幫他擋了劫，還是至親。”

“從劉貴父親身上找到的紙屑，就是屬於劉貴撿的那張錢的。”喬兮解釋說，“那上面有生死契的痕跡。契約成立後，紙幣會自動變成紙人，然後偷偷進入病房，貼在劉貴父親的後腦勺上，取走他‘賣’出去的命，再回到施法者那裏。”

喬兮想，這個用邪術的人一定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選擇在住院部後面放錢，是因為住院部缺錢的人很多，小公園的人流量也大，一定會有人忍不住昧下紙幣然後用掉；操控小紙人來取命，而不是自己親自出手，這樣就能夠避開監控，保證自己的身份不暴露。

但是再謹慎又怎麽樣呢——

喬兮微微一笑，抖了抖手上的紙幣，然後用帶著靈力的食指往上面一彈。

生死契被瞬間改寫，契約成立。

在三人的註視下，百元鈔票逐漸從紅色變成純白，然後慢慢掉落著紙屑，最終形成了一個小紙人的樣子。

小紙人從喬兮手上飄起來，它四處尋找著自己需要取走的魂魄，但是什麽也沒有找到。

它茫然地在空中飄著，喬兮再次對著它一彈，它被彈得翻滾了兩圈才停下來。

“好了，你現在取到別人的命了。”喬兮說，“回去找你主人吧。”

小紙人動了動，然後朝著前方飛去。

喬兮迅速出手將它抓住，然後感受著它行動的方向，按照它的指引往前走。

商野和楊清連忙跟上。

他們又回到了住院部，來到了五樓的重癥監護室。

重癥監護室緊挨著隔壁的手術區，他們停在手術區外面的大廳裏，看到了許多焦急等候的家屬。

紙人不動了。

喬兮站在座椅旁邊，看著緊閉的手術室大門。

大門外有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瘦弱女人，她茫然地看著蹲在地上等待她出來的家人們，想伸手去拉他們起來。

她的手穿過了他們的身體。

女人猛地明白了什麽，她回頭，看到手術室的大門打開，焦急的親屬們一擁而上，詢問著醫生：“醫生，我媽／我小姨／我妻子怎麽樣了？”

醫生緩緩搖了搖頭。

家屬們動作一滯。

楊清看著他們哭作一團，追著蓋著白布的病人遺體離開，有些不忍地偏過頭。

死去的女人依舊站在原地，她想要跟著自己的家人們一起離開，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安慰他們，再和他們抱一抱，幫他們擦掉眼淚。

她聽說人死後會去地府，所以現在會有鬼差來接她嗎？為什麽她動不了呢？

在大廳的角落裏，有一個戴著黑色帽子的男人站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女人的亡魂，確定對方被自己的陣法定住了之後，急匆匆地低下頭，擡腳往對方所在的位置走去。

還沒走兩步，他的面前就出現了一雙運動鞋。

“借過一下。”男人低聲說。

面前的人沒有動。

男人皺起眉，有些不耐煩地擡頭，再次說：“麻煩讓一讓……”

他頓住了。

面前的女生手裏抓著紙人，笑瞇瞇地問他：“這個紙人是你的吧？”

黃寧的神經瞬間緊繃。

他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驚慌，但很快又鎮定下來：“你也是天師吧？我們可能有些誤會，不如去樓梯間說說？”

“好啊。”喬兮挑眉。

楊清和商野也準備跟上去，被喬兮制止了：“你們在外面等著就行。”

黃寧見兩個大男人都留在外面，而這個看起來就很弱小的女天師卻要跟自己單獨出去，心裏冷嗤一聲。

真是太天真了。

他今天就要好好教教她，太單純的話，根本活不下去——

“嘭。”

一聲脆響之後，黃寧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雙手也按在膝蓋前方，整個人好像被強力膠水粘在了地上，四肢半點都動不了。

他震驚地擡頭，看著面前的女生。

喬兮挑挑眉，往旁邊走了一小步，避開黃寧的“跪拜”，開口說：“可別跪我，我怕折陽壽。”

這邊的動靜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註意。

黃寧剛想開口說什麽，就發現自己的嗓子一片幹啞，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同為天師，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是面前的女生對他用了禁言符。

喬兮低頭問他：“你為什麽要吸取別人的運道，生命和魂魄？”

問話的間隙，她的手指在空中點了點，將禁言符切換成了真言符，黃寧的真話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我要覆活一個人。”

“覆活？”喬兮有些驚訝地摸了摸下巴，“身為天師，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幾乎不可能吧？”

喬兮只說“幾乎”不可能，而不是“完全”不可能，是因為如果有完整的魂魄，就像關詩詩那樣的，走屍人家族是可以做到“覆活”一個人的。

黃寧繼續說：“我需要她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都變回正常人，陪著我一直到老。”

這就完全不可能了。

魂魄的事情還能和地府商量商量，可是身體的腐爛可不是他們能阻止的。

喬兮放下手，問他：“你的方法是從哪裏得知的？具體是什麽？”

黃寧用盡全力去抵抗真言符的威力，但還是敗給了喬兮。他面目猙獰地回答：“是一個穿黑袍的男人給我的。我的愛人死的第二天，他出現在了我家樓下，給了我一本書，書上面就有覆活術的方法。”

又是假鬼帝。

喬兮繼續聽黃寧說道：“覆活術，要求我……集齊九九八十一道新死的鬼魂，還要湊足五十年的陽壽，五十年的氣運。”

陽壽和氣運就是紙人吸取的東西，沒了陽壽，人自然會死亡，鬼魂也會被收到他的手中。但是對方要保證鬼魂不被地府帶走，肯定還做了其他的手腳。

喬兮正想著，就看到跪著的男人咬破了自己的嘴，鮮血滴在地板上，瞬間消失不見。

陣法啟動，黃寧掙脫束縛起身，猖狂地對著喬兮大笑：“殺了她！”

樓梯間的燈泡猛地炸裂開，喬兮快速後退兩步，躲開了迎面抓來的鬼手。

樓梯間內已經擠滿了沒有神志的鬼魂，他們都穿著病服，眼白占據了整個眼眶，被黃寧控制著朝喬兮撲去。

喬兮：“哇哦。”

樓梯間外。

在黃寧發出那聲大笑之後，商野迅速回頭，奔向樓梯間。

楊清的反應慢了兩秒，也連忙跟上。

他們打開半掩的的鐵門，和數十個鬼魂對上了眼。

楊清：“……臥槽。”

黃寧冷哼一聲：“又來了兩個送死的，一起殺了吧。”

喬兮偏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監控，在鬼氣的影響下，攝像頭已經罷工了，就算有人查看，也只能看到一片雪花屏。

鬼魂朝著商野撲去。

剎那間，商野身上發出了一個巨大的金色圓圈，將襲擊的鬼魂直接彈飛了出去。

喬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商野的旁邊，和楊清一起躲在金光裏。

商野意識到了什麽，他從口袋裏掏出喬兮給他的平安符，原本被疊成三角狀的黃符此時已經變成了一把白灰。

喬兮對楊清說：“這些鬼都還沒有殺過人，不是惡鬼，你直接用往生咒吧。”

楊清連忙開口念起來。

鬼魂一個個消散，黃寧見勢不妙，正準備收回這些鬼魂，突然嘔出一口血。

喬兮手上還拿著紙人，她剛剛給紙人打了一張反噬符，笑瞇瞇地看著黃寧的反應。

黃寧捂住胸口，眼裏的得意已經被恐懼取代。

她怎麽能這麽強？！

喬兮又打了一道反噬符，黃寧再次跪在了地上，捂著自己絞痛的胸口，眼前一陣犯暈。

“呵……”黃寧強撐著開口，“就算你……殺了我，這裏的陣法也不會消失的……”

“真言符也沒用。”黃寧裂開嘴，充滿惡意地笑道，“因為書上沒有解陣的方法，你們永遠都阻止不了我……”

鬼魂被送去地府，樓梯間的信號恢覆正常。

楊清湊到喬兮身邊，小聲說：“組長，這個人我好像認識。”

“他應該叫黃寧。”楊清說，“是我們……事務組十七組的人。”

喬兮挑眉，拿出手機給徐坤打了個電話。

徐坤聽喬兮說完，氣得手都在抖，他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謝謝前輩幫忙，我這就讓十七組的人來善後。”

“我去解決陣法的問題，你最好趁著這個機會清理一下事務組的人。”喬兮說，“假鬼帝在人間找的幫兇可不少。對了，順便把路邊的算命攤也清理一下吧，玄門和俗世兩不相幹的狀態保持不了多久了。”

假鬼帝在人間作亂，玄門不可能坐以待斃，勢必會和俗世聯系地更加緊密。

徐坤連忙答應。

喬兮掛斷電話，轉頭問商野：“沒被嚇到吧？”

“還好。”商野回答，“這些東西我小時候見過不少。”

楊清驚訝道：“你能看見鬼？”

商野點頭。

楊清悲傷地喃喃：“現在天生陰陽眼是什麽大白菜了嗎，怎麽我身邊這麽多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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