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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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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才的繾綣溫情剎那消弭。

寧白的唇上本還留有蘇南肌膚的清香,只是窗外風一拂來,轉瞬便消散無蹤。

他舔了舔唇,不悅擰眉,眸底戾氣呼之欲出,沈默看她。

蘇南眸子裏搖搖晃晃的淚水盡數傾下,她死死瞪大一雙眼,任憑眼淚如何落下都不去擦,只看他。

他的緘默,俯視,漠然,陰郁此刻在蘇南眼裏顯得是如此可恨,如此可恨。

他便是這麽沒有心麽?

他便是這麽冷血麽?

“你說話啊!”蘇南猛地站起身推了他一把,此刻僅僅只是他的氣息縈繞在周身,蘇南便會忍不住地想吐。

寧白被蘇南推得後退了一步,他勾起唇,眼尾挑了挑:“為何如此問?你又是聽誰說的?”

“為何如此問?”蘇南此刻就是個巨大的,瀕臨爆炸的火球,她極力忍住的怒火、悲傷和絕望被寧白的雲淡風輕若無其事徹底擊潰。

“我不該如此問嗎?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

寧白長睫傾覆,卻仍舊掩蓋不住眼瞳裏的陰沈和怒意,

他沒有回蘇南,半邊側臉映著屋外不知何時出現的單薄月色,月色下的他極冷極俊,但他還給她的,還是沈默。

沈默的意思是什麽,蘇南很清楚。

他默認了。

“你承認了。”蘇南忽就笑了,只是瞳孔洇紅,眼睛秋水悲涼,淚珠滾落,卻不見一點哭聲。

她近似於歇斯底裏,眼裏流著淚,理智被寧白折磨得早就沒了:“我就知道,你是個惡魔,是個瘋子,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文清安對不對?如果知道是這樣,我不會去找你的,不會的……我也不會來這皇宮……你是騙子!是瘋子!是惡鬼!我要離開這裏,我要去找清安,我要去找他……我得去找他……”

蘇南臉上滿是淚水,虛弱又蒼白,她搖搖欲墜地想往外面走,卻被寧白冷漠地伸手攔下。

“他早就死了,你去找他做什麽?”寧白一手掐著蘇南細腰,一手輕撫她眼淚,細致地摩挲著那被眼淚染紅的眼尾,喉嚨滾動著。

“阿姐,我說過的,你最好別在我面前為了另一個男人哭……”他歪頭在她頸側,近似懲罰地在她脆弱纖白的喉管處咬出一個紅印,似笑非笑道,“朕殺了他都是輕的。”

“你說什麽?”蘇南驚愕於他的張狂和坦然,淚眼朦朧中只覺眼前這張臉愈發恐怖。

明明漂亮俊美,但卻可怕得像夢魘,最是擅長將人逼入深淵。

蘇南心臟絞痛,痛苦地抽噎,眼淚一直都停不下來。

“阿姐,其實我挺想不明白的,你明明不愛文清安,卻總是裝出一副如此情深的樣子……”他強硬地將蘇南抱在懷裏,目光像霧霭一樣陰沈,輕笑,“你不覺得可笑嗎?”

寧白的話和氣息細細密密地滲入蘇南血液,令她恐懼,令她惡心,令她憤怒,更令她……恨他。

“我愛他。”蘇南突然如此說道,聲音很細,很輕靈,在窗戶吹來晚風裏像要消失一般。

寧白聽之卻目光一沈,一雙淡色的眼眸陡然漆黑如墨。

趁著寧白手上松力的間隙,蘇南用力地甩開他手,踉踉蹌蹌地往後退,近似報覆地一字一句道:“寧白你聽清楚,我愛文清安,而且,我恨你……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你。”

殿內忽然灌進陣陣冷風,白色輕紗被吹拂而起,在寧白身後飄蕩。

寧白立在原地,一張臉比月色還要白,還要冷,垂眸看她時眼神模糊難測,身上氣息寒厲成霜,屋內滿是壓迫性的冷意。

滿是要摧毀一切的毀滅欲。

“阿白,你還記得離開蘇家那天我們說的話嗎?”蘇南重新喚了他阿白,隨即用手背狠狠擦著湧出的眼淚,嬌俏清絕的臉上漾出一個笑。

“當時我要嫁給文清安,你問我,為什麽不能是你,我說,誰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是你……你便是因為這句話恨極了我,想要報覆我吧……那現在,我仍舊要這麽說。”

寧白模糊的目色在蘇南話落的一刻開始清晰。

裏面只有黑,只有冷,只有赤|裸裸的欲望,暴|虐的欲望。

“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蘇南看著寧白陰郁不能辨的神情,嬌嬌笑著,“我嫁給誰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是你,不會是你。”

“我永遠都不會愛你。”

蘇南繼續說著,為了短暫地報覆他,哪些話刺他心,她就說哪些話:“阿白,你知道嗎,我甚至後悔當初在下雪天救了你,後悔在雪裏牽你的手,後悔把你帶回蘇家,把你當弟弟,當親人……”

許是蘇南已經被寧白折磨得頭疼欲裂,瀕臨崩潰邊緣,以至於她忘了,寧白平靜漂亮的外表下其實是一瘋狂危險的野獸。

她此刻忘了,野獸變得不可控後會有怎樣的後果。

會瘋狂撕咬她,直至將她咬成碎片。

殿內空氣不知從何時起由冷變熱,空氣裏積壓的火焰似乎一點即著。

在蘇南發洩地說完這些話後,寧白身上的氣息逐漸冷血而瘋狂。

他站在原地聽她說完,隨即拂袖,衣袍湧動,走到蘇南身邊一下將她抱起。

不容分說便將她扔在床榻之上。

死死地將她禁錮在身下。

蘇南恍然一怔,下意識要推開他時,寧白冰冷的唇便覆了下來,勾著她舌尖開始親吻。

只是,與其說這親吻,不如說是一種撕咬。

蘇南被兇狠又暴戾地親著,腦袋愈發昏沈,她推開他不得,渾身戰栗,無比害怕恐懼。

但此時的寧白顯然不會給她反抗的機會和時間,蘇南還未來得及阻止他進一步的動作,她身上衣衫便褪了一件。

寧白一聲不吭,一個字都不說,一雙漆黑的眼睛深沈如墨,裏面濃郁得散不開……他親她、吻她,病態地聞她的發香,蘇南好像只能承受,眸子裏眼淚流下,似乎什麽都做不了。

和那天何其相似。

噩夢,全都是噩夢。

蘇南驚潰,只想結束這噩夢。

她的心本就岌岌可危,搖搖欲墜,此刻寧白的行為無疑是將此刻她心裏的恨和憤怒,以及恐懼絕望無限放大,放大到……蘇南再也承受不住……被逼著清醒地為自己尋找一個出口。

蘇南腦袋昏昏沈沈的,當她的呼吸聲開始變得急促時,蘇南手伸向了枕頭下面。

很快,一道冷刃寒光在兩人眼前閃過。

隨即,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掩去了殿內所有的聲音,在空氣裏四散彌漫的血腥味消弭了所有氣息。

一瞬之間,兩人都安靜了下來,殿內死寂無比。

蘇南的手指還在顫抖,甚至是痙攣。

後,當寧白的血液順著刀柄流入蘇南手心時,蘇南眼瞳放大,驚懼不已,她一邊哭著一邊松開刀柄,失措地往後退。

蘇南將刀刺入了寧白胸口,寧白胸口處已被鮮血染成深紅,刺目至極,觸目驚心,甚至那一滴滴的血還在往下流,啪嗒啪嗒,滴在床榻之上。

床單也被染成血紅。

蘇南崩潰了,雖然她知道自己並未刺深,傷口不會危及性命,但她一看到寧白身上血紅的傷口,便頭疼欲裂,只覺自己已跌入深淵。

她怎麽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竟然有一天會將刀刺向他……

她難道想殺了他嗎……她是不是也被寧白逼成了瘋子……

“阿白,我說了……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你放過我不好嗎……為什麽你總要對我做這樣的事情啊,為什麽你總要強勢地逾越我們之間的關系,讓我覺得羞恥,讓我覺得被侮辱,為什麽你一定要殺文清安呢,為什麽你就不能放過他呢,為什麽你要一直折磨我呢,我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小時候我們不是一起牽手走夜路,一起蕩秋千,一起畫畫寫字嗎?為什麽,為什麽長大後你非要這般瘋狂,阿白……我真的不想傷害你,不想殺你,可是你一直在逼我,可是你殺了文清安……”

蘇南語無倫次地說著,哭著,喊著,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梨花帶雨,嬌弱得像是隨時要哭暈過去。

寧白垂眸瞥了眼傷口,臉上毫無痛苦表情,只是瞳孔顏色淡了一些。

他平靜地看著蘇南,隨即將刀從胸口拔出扔在地上,走到她旁邊。

蘇南看著寧白走過來,身體明顯瑟縮起來,只能哀求:“你離我遠一點好不好……放我走好不好……”

寧白伸手給她擦眼淚,將她散至肩膀處的衣衫攏好。

只是他雙手都沾上了自己的血,眼淚擦幹凈,她薄嫩的眼尾又沾上了猩紅。

“阿姐,我說過的,我們早就回不去了,因為……我根本就不想當你的弟弟。”寧白勾唇笑了笑,面色慘白,胸口處鮮血淋漓,“我只想要你愛我。”

蘇南楞了下,眨了眨濕掉的眼睫,擡眸看他。依誮

寧白也眨了眨眼,傾身,吻上了蘇南微張的唇。

兩唇輕輕一碰便分開,像是花瓣落下,又被風吹走。

“我要你愛我。”他的聲音是如此的平靜,仿佛那一刀並沒有刺到他胸口。

“僅此而已。”

最後一句落下,寧白便轉身離開了雲夢殿。

殿門轟然關上,蘇南心裏一痛,她看著地上蜿蜒的血跡,眼淚又一顆顆地落了下來。

蘇南刺了寧白一刀後,便決意要離開這裏。

她感覺自己再待下去不是瘋掉便是死掉,她受不了了。

但寧白仍舊不讓。

還增派了侍衛守在宮殿周圍。

蘇南沒有辦法,於是,她開始絕食。

她不吃飯,後面連水也不喝,任憑寧白如何逼迫她都不喝,只瞪著他。

一次,在她接近餓暈過去時,寧白讓人捆著明月帶到了她床前。

“阿姐,你若再不進食,朕會當場處死明月。”

“姑娘……”明月害怕地流眼淚,小圓臉鼓起,又不敢開口求她。

蘇南看了眼可憐兮兮的明月,只能將一旁的粥端過來。

只是,她剛要閉著眼一口悶下,寧白便將粥從她手上端了過去。

“燙。”

他說了一個字,隨即用調羹舀了一勺,吹涼些許後送至她唇邊。

蘇南蹙眉,微微側臉。

但寧白漆黑的眼睛盯著她,目色寒涼,臉上寫滿了不容拒絕之意。

蘇南便用舌尖探了探溫度。

剛剛好。

她吃了一口,寧白又接著餵了一口,直至餵完了整碗粥。

寧白放下碗,在她側臉親了一下,嘶啞著聲音:“不要虐待自己。”

蘇南一怔,後眼眶泛淚,反問:“一直以來虐待我的……不正是你嗎?陛下。”

寧白緘默無言。

但蘇南知道,他會繼續如此。

他不會放過她的。

他是個瘋子。

蘇南被困在了宮裏,她想盡一切辦法,但寧白總有拿捏和控制她的辦法。

比如,拿明月的性命威脅她,拿守衛的性命威脅她,拿無辜之人的性命威脅她。

他太懂得怎麽去折磨她了。

蘇南的生氣一點點被消磨,一點點枯萎。

她開始整晚整晚地做噩夢。

夢裏剛開始是寧白,後面又是文清安。

她總會夢到寧白殺了文清安。

被驚醒後蘇南一身冷汗,呆楞許久。

她恐懼,她心傷,她恨自己,也恨寧白,想逃離這裏的心思一日勝過一日。

蘇南並不放棄,她日日都在尋找逃離這裏的機會。

直到有一日,這機會當真是來了。

一日晚上,蘇南又被噩夢驚醒,驚魂未定時,她聽到宮殿外傳來刀劍聲,叫喊聲,甚是嘈雜。

蘇南剛穿好衣服準備出去看看時,明月沖了進來,焦急道:“姑娘,剛有一夥叛軍沖進了宮內,雖然大多已被陛下率人絞殺,但陛下吩咐了,為了安全,讓我帶您去陛下的寢殿歇著。”

“去他的寢殿?”蘇南嗤了一聲,這心思也太明顯了。

她是傻子才會去。

“沒事,你先下去歇著吧,我待在這裏便好,陛下那裏我會去說,你別擔心了。”蘇南同明月道。

“可是姑娘……”明月低著頭小聲,似乎很是為難。

“你放心,我會和陛下說,我不會讓他罰你。”蘇南無奈,只得又說道。

明月聽此,便不好再說什麽,退下了。

明月走後,蘇南走到窗邊,借著月色,看了眼殿外的情況。

寧白一身勁裝威嚴淩厲,親自率領禁衛軍,叛軍不多,大多都被被抓或是當場處死。

只餘幾個還在逃竄,不過也有禁衛軍去追捕。

不知怎麽,蘇南眼睛盯著一個往她宮殿方向逃竄的叛軍時,腦子裏靈光一閃,杏眸忽地亮起。

她猶豫了一瞬,便覺得自己須得抓住這機會。

這是目前她能唯一逃離這皇宮,這囚籠的辦法了。

蘇南不想無望地等下去,繼續在寧白身邊受折磨。

拼一次也好……就算是死,也比在這郁郁到死強。

於是乎,蘇南想定,便出了雲夢殿,在叛軍朝這方向跑來時一把攔住。

叛軍懵了。

蘇南先開口:“你想不想活著離開皇宮?”

叛軍也不傻,此時他近似無路可逃,難以有活命機會,還不如聽蘇南講。

“你快說。”叛軍點頭,慌忙張望遠處正追來的禁衛軍。

“我是皇上妃子,你挾持我,跟皇上說,要是不放你出皇宮便殺了我,這樣,我們兩人便都能出去了。”蘇南神色認真,“否則,你知道叛軍被抓住會是什麽下場。”

叛軍走投無路,蘇南此刻也的確給他指了一條活路,雖心裏覺得蘇南奇怪,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好!姑娘,得罪了!若真能逃出去,算我欠你一條命。”

話落,他便將刀架在了蘇南脖子上,大喊:“我要見皇上!識趣就給我備好馬,放我出宮!”

叛軍喊著,此時趕來的禁衛軍全都看清了叛軍所挾之人是蘇南,皆是大驚失色,冷汗涔涔,為首之人忙道:“快去喚陛下!”

很快,寧白應聲而來,看到蘇南小臉蒼白,瑟瑟發抖地被人挾持在刀下,她一雙杏眸泛著秋水,紅唇微張,看他時格外無辜嬌弱,惹人垂憐疼惜。

寧白一怔,雙目微紅,頸側青筋爆出,冷厲道:“你可知道你挾持的人是誰?你若不放開她,朕定然叫你碎屍萬段。”

叛軍也不傻,見寧白這般失態,便知道蘇南沒騙他,她的確是他最後的活命機會,便硬著頭皮道:“準備一匹馬,放我出皇宮,安全了我自然會放開她。”

四周靜了一瞬,無人敢發出任何聲音。

暗色裏,寧白冷峻著一張臉,目色陰鷙而狠厲,一身氣息直叫在場之人不寒而栗。

他默了一瞬,長睫顫著,不由握緊了手中的劍。

蘇南見寧白沈默,不知他在想什麽,便咬牙一狠心,脖子稍稍向前傾——

鋒利的刀刃碰上了她細膩的皮膚,只輕輕一劃,蘇南的脖子便流了血。

瑩白脖頸上的紅痕,在暗色裏格外刺目,令人心驚。

寧白看到那抹血痕,瞳孔都成了紅色,睫毛劇烈地顫抖著,隨即大喊一聲:“備馬!”

“好……屬下馬上去!”一旁的禁軍統領連忙領命,牽了幾匹馬過來。

叛軍此時都楞了,他沒想到蘇南會這麽狠這麽決絕。

蘇南看著寧白,蝶羽般的睫毛眨了眨,清靈如水的眸子裏滿是眼淚,又盛著幾許茫漠。

她看到在昏暗夜色裏,寧白的臉還是如此的俊美漂亮,可同時也令一如既往地令她膽寒,恐懼,厭惡,不曾有過絲毫改變。

蘇南知道,他不會變的,他內裏就是個瘋子,冷血和瘋狂根植他血肉,他根本就不會變的,他只會折磨她,只會折磨她……讓她也變成瘋子,再也離不開他。

就比如此刻,寧白看她的眼神很深,很沈,又帶著些許的冷和狠,蘇南看不透,也不確定他剛才有沒有看出……是她自己撞上的刀,割傷自己。

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終於可以出這皇宮了。

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馬牽來了,宮門大開,叛軍帶著她上馬,很快便出了皇宮。

而寧白死死盯著她離去的方向,隨即也翻身上馬,揚鞭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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