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然看到季薇落寞的眼神，為什麽看她時會有種在看畫人中物的感覺，如果她能一直靜止不動，真懷疑她會不會化成一座雕塑，隨著時間的流逝風化成灰燼。她一半的臉隱在陰暗中，看不清。另一半臉在燈光下，如同是玉脂般的凝潤。

“咳。這可不行噢。”賈然然註意到張浩然的眼神，“季薇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不管是誰都不能再打她的主意。”

季薇擡頭看看賈然然一臉吃醋的樣子，再看張浩然略有尷尬的表情，頓時明白了其中的原由。“我很愛我先生……”她輕垂眼簾，收起目光中的落寞，擡頭時換上了笑臉，“然然，你可別誤會。”說話時，季薇對著張浩然笑。“如果喜歡，就早點表白吧，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事。”

“季薇，你別說老喪氣話。我想你的記憶一定會回來的。你沒看電影裏演的，都是受到什麽刺激就回來了。”賈然然也是說說笑話，她當然季薇失憶的原因，可不是用刺激就能刺激回來的。“今天就別理餘少言，跟我好好去玩吧。你需要放松放松。”賈然然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她常說做女人要對得起自己，要學會享受。

“什麽原因也不知道，亂刺激性什麽。”吳君生硬邦邦地說了句，要說刺激，他想到一個或許真可以刺激她的方法，但那樣太殘酷，還是不要說為好。

“你這個怎麽搞的，好心叫你來吃飯，你幹嘛老是跟我擡扛。”賈然然大聲說，“還是因為你女朋友不在，你就無法無天了。好啊，等你女朋友回來我就向她告狀。”

“誰說阮英是我女朋友。”吳君生反駁，卻不想中了圈套。賈然然可沒說他女朋友是阮英，他到好，自己給招了。

看到賈然然和吳君生說說笑笑的樣子，季薇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像很久沒有這樣開心的笑過了，沒有任何包袱，純粹是因為一件好笑的事。可當她看到張浩然神情時，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攏。“張浩然？”

張浩然皺起眉頭：“我可能，什麽事也做不了。我有很多想知道的事，可什麽也做不了。”他很懊惱地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那兩個人停止說話，安安靜靜地看著張浩然。“我也知道自己到光輝公司只為了走個過場。局長有早交待，讓光輝公司通過這次檢查。之所以還要我來，是為了給某些人關註的人看。”

賈然然靜靜地聽著他說的話，等他說完之後，她上前去拍拍張浩然的肩：“算了，我就舍命陪君子，把下午的寶貴時間留給你吧。我看你才是最需要我的人。”賈然然的話讓張浩然一時反應不過來。“你做好準備見見你岳父了嗎？”

“這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賈然然笑得時候會露出潔白的牙齒，即自信又漂亮。

事情演變成了這樣，張浩然要跟賈然然去見見她的父親。只好由吳君生送季薇回去，吳君生問季薇回哪裏，回家還是回制藥公司，季薇說要回制藥公司。

路上時季薇沒怎麽說話，吳君生也是，兩個人之間氣氛怪怪的。甚至可以說並不怎麽友好，大概是吳君生對魏柏青的死仍耿耿於懷，他認為這些事是季薇造成的，很不理解為什麽魏柏青要把受益人寫成她的名字。“保險公司的人找過你嗎？”總得有人先開口，吳君生先問她。

季薇說沒有人來找過她。之後又是一陣沈默的尷尬：“你和魏柏青認識有多久。”季薇問，她的回憶在一點點回來，可對於魏柏青仍沒有半點印象。季薇只知道這個男人很喜歡自己，好像自己只把他當成可以依靠的好朋友，不然，也不會去找他了吧……

“很久。”吳君生生硬地說，“你什麽也想不起來。柏青那個家夥有多少喜歡你，只要一提起你的名字，他就可以講得滔滔不絕，滿臉喜悅。我問他，難道你在和他談戀愛，他說沒有，你只是找他辦事件。我說你辦件事就辦件事，能讓你那麽興奮嗎。他把你看得比他自己更重要，可你卻——”吳君生一說起來就有氣，魏柏青為這個女人做了那麽事，這個女人竟然什麽也不知道，想想就可氣。

“對不起。”季薇輕聲說。

“道什麽歉，失憶又不是你的錯。”吳君生哼氣，“如果他早點讓我認識你，也許情況就不是現在這樣。他不敢說的話，我會說。別看他長得五大三粗，可卻是個溫吞貨，什麽話都不敢對你說。”

“你和他的感情真好。”

“還好吧。”吳君生說，“說起來，那個阮英——哎，算了，當我是烏鴉嘴。可我很擔心，阮英說你失憶之前曾找過她，讓她在你失憶之後來找你，可你卻又沒說找你幹什麽，到底什麽事，不能說出來。”

到底什麽事……是啊，季薇自己也想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突然她倒吸一口涼氣，“我，我要去醫院。”

“怎麽了？”吳君生看她臉色大變，五官痛得快要擰一起，他連忙加快車速拐向右側。他本是想往最近的一家醫院開，可季薇卻說不是，她要去的是另一家醫院。當她把醫院名字說給吳君生聽時，吳君生馬上說了一句，“那家醫院不是以神經科著稱的嗎？”

季薇不知道那家醫院是以什麽聞名，她只知道餘少言上次帶她去的這是這家醫院，而且餘少言跟那裏的一個醫生好像是認識的。所以上次她才能很快就能安排做檢查。“頭很痛，很痛。”她痛得大口大口喘氣，好像有人要把所有空氣都給搶光似的，逼得她拼命呼吸，額頭不斷往外冒汗，身子發虛。

看她的樣子很嚇人，吳君生又不知道她得了什麽病，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往她說的那家醫院開。“很痛嗎，很快就要醫院，很快。”

車子剛停穩，吳君生匆忙下車拉開副駕駛這邊的車門，抱起季薇往急診室裏趕。急診室的醫生馬上來為她查看病情，吳君生被趕到一邊，他也幫不上其他忙，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看到季薇半睜半合的眼睛漸漸失去了神采，讓他越發擔心。他只希望不要再有意外出現，不想看到自己身邊又有人會離去。

吳君生的擔憂不是多餘的，就連季薇都認為自己說不定就這樣死去。她感到頭越來越痛，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硬生生地撕開她的頭皮，把一些東西往她腦子裏硬塞進來。她知道每次這樣時，她都會想起點什麽，那些過去的回憶，說不定就會回來。

可正因為如此，她感到頭痛比之前的幾次更加嚴重。眼前看到的東西變得模糊，就連聲音也從一開始的嘈雜聲漸漸轉成了刺耳的嗡嗡聲。聲音越來越響，像把尖刀往耳朵裏鉆。她想大聲叫痛，嗓子裏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那些回憶像是加快播放的鏡頭，在腦中重現。但她看到的影相卻是扭曲重疊的，讓她分不分到底是什麽回事。

……季薇……嫁給我……季薇……季薇……季薇……

爸，媽，你們怎麽能這麽做。我相信爸媽是世界上最優有的實驗員，沒有什麽可以難倒爸媽。實驗中出現意外也是常有的事，怎麽可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呢。

爸媽。你們這是幹什麽，為什麽要這樣。

薇薇，你相信爸媽的，對不對。

對，可是——

沒有可是的餘地。薇薇。

如果失敗了會怎麽樣？

失敗了——回憶中的季父和季母相互對望了一眼，臉上露出慘淡的笑意。誰也不知道失敗了會怎麽樣。季母把幾張紙交給季薇，又說，如果爸媽出現什麽情況，你要把這個實驗繼續下去。如果能功的話，這種病就可以醫治好。薇薇，全靠你了。爸媽相信你。

你知道這種藥物會使人的腦部神經產生錯覺嗎？嚴重的話還會致命，它的的致使是被產生錯覺中的可怕景相給嚇死的。對，是嚇死的。它的發作時間沒有頻率，有時是每天，有時會隔幾天，或是隔了一個星期都有可能。

爸媽要發現這種藥物的解藥，使它從一個有害的藥物變成一個可受控制的要益藥物。所以，需要拿人體做實驗，記錄那些人的反應。這家公司表面是向監管部門報備在研發一種新藥，但實際上卻在做這種不允許在真人身上實驗的藥物。如果能夠能成功，將會給公司帶來不可估量的收入。這些事不能被藥監局的人知道，這是秘密進行的實驗。

她想來，自己見過爸母病情發作時的樣子。非常的可怕，眼睛瞪得快要突出來似的，嘴巴張得老大，雙手重重地撓著自己的脖子，脖子上出一道道讓人觸目驚心的紅印了，可手卻停不下來。沒辦法，季薇只給好父母註射鎮靜劑。這樣她的父母才能安靜下來。她本以為這次發作之後的下一次應該會相隔一段時間，而且她的父母也說現在沒事。

她走到大廈外面，看到天還在下雨，便打了出租車去相約的地方見面。季薇回想起自己在見面的地方等了很久，都不見有人來。可還是有一部份記憶沒有回來，她想不起自己在等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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