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齊刷刷看向小十一, 小十一瞪圓了一雙眼睛：“看我幹什麽？我沒亂說啊，他就是用幻術了嘛，不行你們自己問他。”

裴瑜：？？？

這次連裴瑜的師兄也幾度維持不住臉上的平和。

關鍵是這個嗎？！最重要的難道不該是為什麽他們師兄弟倆出竅期之間的傳音, 為什麽你一個靈玉門最小的弟子，不僅聽見了, 居然還答應了？！

出竅期啊！

還沒完。

“嗯嗯！對啊，沒說錯。就是用了幻術。他膽小, 中域仇家太多, 怕被追殺，所以遮起來了。”又是一道傳音憑空響起。

“其實我瞧他這樣和原來的模樣也沒差多少, 普普通通, 沒什麽出奇的。”又是一道傳音。

“對對對, 不都是一對眉毛, 一雙眼睛，兩個耳朵，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嗎？”又是一個傳音。反正在他們眼裏除了他們的大師兄, 所有人都長一個樣子的醜。

“一身酒臭味。”八師妹跟著小聲補充道。

“又懶又貪吃。”

“還是個騙子, 老騙我們銀子。”

……

短短幾息內，十個人在傳音之中嘰嘰喳喳的吵起來。

楚漠只恨不得捂住這群臭崽子的嘴。他就知道, 和這群臭東西待在一起準備沒好事！人家師兄弟倆說悄悄話，你們聽見就算了, 開什麽口啊！

一天不說話, 是不是不行？啊？！

此時此刻，他只恨不得回到以前剛帶回這群臭崽子的時候, 趁著這群臭東西沒入道之前, 好好的, 一個個的，打個遍！

這些臭東西，也只有在小淮和後來的重錦面前才乖得跟鵪鶉一樣。他當初怎麽就瞧他們小團子似的，粉雕玉琢的，被他們一口一個軟糯糯的師父喊昏了頭，沒多揍揍他們？

現在好了，長大了，揍起來格外吃力，想打都打不了！

關於他們說他壞話，楚漠倒無所謂，反正他也隨時罵這群臭崽子，只是罵不過罷了。別看他們平時各幹各的，吵架的時候，倒是一致對外。

楚漠眼觀鼻鼻觀心，硬是裝出一副什麽沒聽見的模樣。幻術又怎樣？反正又不能上手扒。

直到。

“我聽師父說過，說他以前還是個特別厲害的劍……”

眼聽著自己的老底都快要被他們抖出來，楚漠眉心一跳，終於忍無可忍：“閉嘴！”

咕。

在怒吼的傳音之中，靈玉門的弟子安靜了幾息。

“咦？原來師父你在聽啊。”

廢話！

說這麽大聲，他想裝耳聾都裝不了。

“他們好奇你長什麽樣子，你就給他們看看嘛。”

“嗯嗯嗯，反正又不會少塊肉。”

楚漠：……

腦袋疼得厲害，怎麽感覺他還不如不開口說話？修真界劍修之多，即便得知他曾入過劍道，又沒什麽要緊之事。

早知有今日，以前就不為了在這群臭崽子面前裝裝威風，故意吹噓自己的事給他們聽了。

眼瞧著聲音又要嘈雜起來，楚漠抱緊酒壺，默不吭聲。他暗中發誓，這次論他們說破天，只要不吐出他的姓名，他們愛怎麽就怎麽吧。

正當楚漠自暴自棄時。

“夠了沒？”

聲音冷冽宛如寒冰，猶如從天而降的刺骨霜雪，一下子安靜了。

裴瑜和裴瑜師兄方勉強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心中又是一驚。

裴瑜尚好，畢竟他曾直面過一次重錦。但裴瑜師兄沒有，他確實知道容淮和重錦兩人出眾，但礙於禮節，盡管心中有好奇，並未過多打量。

這是他們，頭一遭聽見重錦開口說話。

正如他們覺得靈玉門的師父不一般一樣，強者即便面容有所改變，但一舉一動，身上刻入骨中，與之俱來的氣質無法改變。

僅是開口說了一句話，完完全全的上位者尊貴之感根本掩藏不住，這是比他們在師父，如今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劍仙身上，尚且感受不到的壓迫！

裴瑜師兄不禁看向重錦，恰巧撞上重錦目光。脊背赫然一顫，雙膝一軟，竟是想要跪拜。他心中猛震，眉梢微蹙，忙挪開了眼不敢再望過去。

重錦冷眼掃過那邊表情動作逐漸誇張的靈玉門十個弟子：“是覺得太閑，嫌沒說夠？還是生怕容淮不知道你們當著他的面，特意將他排除在外，故而傳音？”

聞言，他們餘光連忙看向容淮。

果然容淮雙眼微彎，正好笑地看向他們，似乎在好奇地問：你們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嗎？

咕咚！

這次徹徹底底安靜了。

劍宗的馬車就是不一樣，所有人一見劍宗的旗幟，遠遠讓開了道。一路暢通無阻，以至於在到萬羅場時，離仙門聚會正式開始的時間，還有些空餘。

裴瑜兩人神情各異，瞅著靈玉門的人一個接一個下了馬車。在最後，已經出去的小十一，還掀開簾子，探了個腦袋進來：“你叫什麽名？”

裴瑜幹巴巴道：“裴瑜。”

“你呢？”小十一看向裴瑜師兄。

“雲白繆。”

“好的。”小十一鄭重其事地點了下腦袋：“你們是我們出山之後，第一個幫我們的人，我記住你們啦！”

縱然他們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可並非感知不到外界。對於別人對待他們的態度，即便無所謂不在意，但不代表他們不知道。

小十一拍著胸脯：“以後被人欺負了，來找我們，靈玉門罩著你們啊！”

裴瑜和雲白繆：……

若一開始，裴瑜還會嘻嘻哈哈地點頭，同小十一說：好。

可現在他卻開不出玩笑了。

等小十一走開後，馬車內徹底安靜下來。

沈默了許久，裴瑜道：“師兄，方才我們是在傳音吧。”

換做以前，雲白繆定會白他師弟一眼，但此時此刻，估摸沖擊太大，他緩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想。

隨後才勉為其難地點頭確認：“是傳音。”

裴瑜再次艱難道：“他們也是傳音對吧。”

雲白繆：“是的。”

“我們是出竅期對吧。”

雲白繆：“嗯。”

“他們是除了容淮，全在傳音對吧。”

雲白繆：“……是。”

萬羅場外早已經圍簇滿了修士，百扇鐵門齊開。人流如潮，從四面八方湧入萬羅場之中。

入口處，見到劍宗馬車過來，修士們齊齊往旁讓開，他們睜大眼睛本想瞧上一瞧往日絕無機會見到的劍宗弟子。

沒曾想，出來的竟是靈玉門的人！

十三個，一個沒少，全從劍宗的馬車裏跳出來的。才兩天的時間，靈玉門已經和劍宗的人混得這麽熟了嗎？就跑到人家馬車上去了。

場內人山人海，擁擠不堪。在一下車，重錦直接用靈氣護住容淮，免得容淮被人擠著。

萬羅場早由排名前十的陣宗提前布好了一個八品巔峰大陣，大陣籠罩上空，在仙門聚會比試進行的這至少三個月時間內，為修士遮風避雨，擋陽避暑。

萬羅場整個呈圓形，座位由下至上，一眼望去至少有上千層。在正中心，有以一幾十餘裏半徑成圓、懸浮於半空中的大擂臺。

這是特意為化神修士比試準備的。

化神修士在修真界中，已乃中流砥柱，實力萬不可小覷。若真生死相拼，別說這區區幾十裏餘半徑的圓擂，就算一個幾百裏大的小城，也能盡數摧毀。

在化神擂臺四周，又呈圓形依次散開擂臺，那是為別的等級修士準備的。

萬羅場位置以上為尊，最下者最次。

門派過後是散修，仙門聚會不僅門派可參加，尚未加入宗門的散修自然也可以參加。因為有散修存在，靈玉門位置在倒數第三層左右。

觀賽臺越往下，視野越不好，又擁擠，靈玉門的人自然瞧不上。別的宗門勢力早對應著自己的排名去找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靈玉門的人卻一眼看中了最頂層、最好、能將整個萬羅場動向盡收眼底的位置。

眼見靈玉門的要直接飛上去，隨後進來的裴瑜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趕緊跑上前，拽住靈玉門的人。

“你怎麽來了？要和我們一起坐嗎？”

裴瑜捂臉，壓下心裏還沒緩過來的震驚，強行用平常的語氣問道：“你們想去哪兒坐？”

只見十個師弟師妹不約而同，往最上北面方一指。

裴瑜：……

你們是真敢啊！坐北朝南，北坐為尊，那特麽是各大宗門宗主、長老們坐的位置。

裴瑜道：“那兒可不行，已經有人坐了，不過那裏還能讓你們勉強坐一下。”

裴瑜拽住小十一原指向北方的手指，往旁邊一掰，指向已經坐好了的、清一色身著劍宗服飾的劍修們。

那是萬羅場特意為劍宗準備的。

楚漠：？？？

他怎麽不知道劍宗的人，什麽時候居然這麽熱情了？有這麽多閑工夫來管他們？！

眼瞧著這群臭崽子又要被這個不正經的劍修誘惑去了劍宗，楚漠忙道：“等等。”

“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楚漠沒好氣地一把拽住小十一衣領，把人提過來，隨即看向裴瑜身後的雲白繆，裴瑜是個沒正經的，不按規矩來的，好在這個師兄看起來正常點。

他道：“萬羅場是隨隨便便坐的？那是你們宗門弟子的位置吧。先不說我們靈玉門乃獨立門派，與你們劍宗並無半點幹系，靠得這麽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靈玉門是你們劍宗分宗。更何況平白無故讓我們占了去，你們宗門的人就不管了？”

於情於理皆為不符合。都這樣說了，總不能還邀請他們過去吧？

雲白繆點頭：“前輩說的是，不過我們宗門弟子除了還在閉關的小師弟外，均已來齊。旁邊的空出之位，全任我們劍宗自由支配，想來容納貴派綽綽有餘。若前輩擔心會被別人誤以為是我們劍宗分宗，可以稍往旁隔開一些。”

身為修真界第一大宗，宗內還有位最年輕的劍仙。萬羅場留給劍宗的位置就是最多、最大、最舒適的地方。

別說只再容納靈玉門這區區十三人，就是再容納一個宗門的人也完全夠了。

楚漠依舊不死心，他道：“隨意讓外來之人進入自己的地盤，你們宗內的前輩怕是不喜。”

裴瑜接過話：“前輩請放寬心，宗主和長老他們對宗內弟子最是放任。只要並未做傷風敗俗、無故損害誣陷別人、傷及無關之人性命這等無德無義之事，他們不會過問。”

楚漠：“啊？”

這是劍宗？是那個但凡弟子服飾沒穿整潔，都要罰抄門規的劍宗？！

“你怎麽這麽扭扭捏捏的？別人都說不介意了，就去嘛。”十師弟道，他看了下中間的大擂臺，又看了下裴瑜他們指的位置：“那個地方肯定好，等會兒大師兄比試，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見楚漠沒再說話，裴瑜笑道：“請隨我來。”

在所經修士瞠目結舌之中，裴瑜和雲白繆這兩位曾經震撼仙門聚會的兩位天之驕子，還是淵恒道君唯有的三位親傳弟子其中之二，老老實實當起了引路人。帶著第一次來的靈玉門眾人，來到一處入口處。

萬羅場足有上千多層，若一個個飛上去，場面定淩亂不堪。所以這裏布了能通往所有層的傳送陣，可謂是方便至極。

每個傳送陣一次可傳送百人。

見劍宗淵恒劍仙的兩位親傳弟子前來，原本已經走進傳送陣的修士紛紛恭敬退了出來。

十五人站上入口旁邊的傳送陣，裴瑜選中最上面的那個數字。

看見裴瑜的動作，三師弟好奇地湊了上來：“這個九品陣法真有意思。”

因在馬車內那一遭，如今不管靈玉門的人說什麽話，他們都不敢再當成玩笑話一聽而過。

在聽見三師弟一下子說出九品陣法後，裴瑜同雲白繆對視一眼，他壓住心中驟起的波瀾，看似漫不經心道：“只是個陣法，怎麽有意思？”

三師弟環顧了一圈：“陣法布得有點勉強，但想法還行。”

“如何見得？”

“這個傳送陣雖為九品，但靈氣連接亂七八糟的，若長距離傳送，很容易出事，偏離傳送位置，一看就知道布此陣的陣修根基不穩，頂多在九品中階。”

“不過靈氣連接雖亂，單萬羅場這點距離倒是無礙。然後呢，這個陣修為了能用在萬羅場，他幹脆把其他靈氣連接斬斷，只留停在每層的靈氣連接，最後再在每層的靈氣連接處，布下一個七品陣法，這樣就能想去哪層就去哪層。”

說完，三師弟道：“唯一的弊端就是，因為尾端連接的僅是七品陣法，一次只能傳送百人，而且這百人不能同時前往一層。否則七品陣法承受不了，傳送陣也不會運行。”

是的。

全對了！

布下這個陣法的正是前幾屆的陣宗宗主，聽聞陣宗宗主在布此陣時，方晉升九品中階陣法。而且每次一百人同時進入傳送陣，摁下同一個層數，傳送陣就沒有動靜。

以前裴瑜一直不明白其中道理，沒曾想是這樣！

聽得三師弟這樣輕輕松松道出緣由，一時間，他竟然也神奇般、大逆不道地覺得陣宗一直吹噓的這個什麽所謂神來之筆的傳送陣，其實也不過如此。

轟！

腳底傳送陣陡然停止。

“到了到了！你們不要臉，居然先跑，不準和我搶，我要坐那個位置！”

裴瑜還沒回過神來，方才還在侃侃而談的三師弟一溜煙沖了出去，和別的人一塊搶位置去了。

“我就說他們很奇怪吧。”裴瑜再次抹了一把臉，看向他身側的雲白繆。

後者素來淡然的臉上同樣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他點頭：“確實。”

一個宗門的弟子位置同樣有身份高低之分，從北邊依次過來，先是身著白衣的親傳弟子，而後是身著藍衣的內門弟子，再之後是身著黑衣的外門弟子。

靈玉門的人就坐在劍宗外門弟子不遠處的空位。

原本端正有序安靜的劍宗，在花花綠綠的靈玉門一進來後，瞬間多了好些色彩。

楚漠硬是不坐過去，只抱著他的酒壺窩在邊上最不起眼的位置。劍宗宗主以及劍宗長老們已然入座，見裴瑜領了十幾個人坐到他們劍宗的位置，神色間唯有不解，不過並未多在意。

和很多人好奇第一大宗的劍宗宗主和長老一樣，楚漠隨意瞥了眼北面，在看清那些人後，似乎滿足了好奇心般，又了無趣意地收了回來。

裴瑜和雲白繆本該去更前面的親傳弟子入座，可那邊安安靜靜的，哪兒比得上靈玉門對他們的吸引力大？

他們不客氣地挨著靈玉門的人一道坐下，尤其裴瑜，還格外有閑心地教靈玉門的人如何用眼前的臺子，教他們暗格在哪裏，從暗格裏可以取出靈果、吃食。

辰時很快就到。

在一聲巨大鐘鳴中，一位長須白發的老者飛身躍上擂臺。

“諸位仙友遠道而來參加仙門聚會，著實可貴。”

渾厚的嗓音夾雜著不可抵擋的靈氣波動以老者為中心，籠罩住整個萬羅場，方才還嘈雜的萬羅場瞬間靜謐無聲。

老者滿意地點了下頭：“話不多說，現在準備化神修士比試抽簽。”

仙門聚會，化神修士最少，故而每輪化神修士只有一場。為了防止觀賽者乏味，分別高階修士比試和低階修士比試穿插進行。

化神修士比試安排在第一場。等化神修士比試過後，再由五十対煉體期修士共同比試。

為了以防抽簽有人暗箱操作，任意挑選自己想要的對手，抽簽由比試者自己抽取。

裴瑜說，化神修士比試有可能第一輪便是容淮。

其實不是有可能，而是完全有可能。

因仙門聚會有修為年齡限制，故而能參加仙門聚會的，本身資質就已是萬中無一。應天碑上倒數一百位宗門內，能在五百歲晉升化神參加比試，往前好幾次仙門聚會一個都沒有。

按照以往規則來看，若僅有容淮一個，那麽容淮可直接晉升下一輪。不過，很可惜，這次倒數後一百宗門中有兩個。

在老者接到以前要麽空空如也，要麽僅有孤零零的一根，此次卻破天荒裝有兩根簽的簽筒時，老者撫須感嘆：“這些年來仙門之中果真人才輩出啊。恰巧合適，這簽也不用抽了。”

言罷，老者退後一步，道：“請水域門化神修士楊少成，靈玉門化神修士容淮，上擂臺比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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