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說出口的那句話，突然就梗在喉間，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一時間，氣氛尷尬得不行。

公孫栩的表情看起來簡直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白芷若是真的一走那麽五六年的，他豈不是都成了望妻石了，等回來了，那還有他什麽事兒？

白芷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忍不住回頭看了白芷一眼，眼裏莫名的生出了幾分歉意來。

雖然說，她剛才顯然也想過要不要帶著公孫栩一起，或者……留下來陪他。

但是，他們之間的情誼，顯然是排在孟扶歌的後面的，白芷的首選，必然是她的小姐，至於說男女之情……只能排在後面。

聞人彧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來了端倪，但他偏偏就是裝作不知道，道：“行，既然已經定下了，那你們便去收拾收拾東西，即刻隨我啟程吧！”

“這麽快，現在就走？”二人聞言，顯然皆是一驚。

青絲顧盼了一下四周，顯然是有些放不下這個醫館。

自從孟扶歌離開之後，她之前開的這家醫館，便一直都是青絲和白芷在打理，府上老爺子現在身子骨健壯，根本不需要她們來照顧，所以她們唯一需要照料的，便是這家醫館了。

聞人彧道：“事不宜遲，盡快吧……”

畢竟，這裏的一天，等於域境那裏的十天。

青絲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默默轉身便去收拾東西，只是在轉身的時候，眼中閃過了幾分落寞之意。

聽說……孟少將軍，今日便要回來了。

她自然不會去妄想什麽，只是，聽到他大勝而歸的消息，心裏終究是高興的，也想同京城之中普通的百姓們一起，遠遠的看他一眼，看他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的樣子。

她想，若是能夠最後再看一眼，哪怕她此行離去，再也不回來了，心中也不會留有什麽遺憾了吧。

白芷也沒再開口多說些什麽，默默地轉身回了院子。

其實她也沒有什麽太多的東西要收拾，心裏也沒有什麽特別放不下的東西。

公孫栩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神情難免有些恍惚。

原本甚是高興的重逢氣氛，似乎已然不覆存在了，留下的只有離別的難過與遺憾之情。

聞人彧望著眼前這久違的醫館，看著街邊繁華的人群，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了當年與單純的孟家大小姐痛飲美酒時的光景……

他拎著酒壺，爬上了九重樓的樓頂上，斜躺在琉璃瓦片之上，在夕陽下俯瞰著整個京都。

其實他喜歡的，或許不僅僅是這片大陸……

他更喜歡的，還是當初在這裏遇見的人。

只可惜，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美好的記憶，只在當初。

酒意迷蒙，眼前的景色也變得格外醉人，遠遠的，聞人彧瞧見了一行整齊的隊伍，朝著京都城而來，即將便到城門口。

聞人彧定睛一瞧，倒是有些驚訝，知道他歸途心切，卻不料來得那麽快，那麽及時。

也罷也罷。

左右他都在路上浪蕩了這麽些時日，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了。

城門外，守城的士兵們，第一時間，便看見了孟扶舟的軍隊即將抵達京都，於是，立刻便層層通報。

很快，京中的諸位早就已經準備多時的大人們，緊趕慢趕地都來到了城門口迎接，百姓們，也都聞訊而來，將入城的道路四周擠得嚴嚴實實。

這一路風塵仆仆而來的孟扶舟，卻是不曾想，會見到這麽大的陣仗。

京中的大臣們紛紛對他道喜，城門彩旗飛舞，百姓們敲鑼打鼓，四處都是歡呼喝彩的聲音。

孟扶舟騎上系著紅花的高大駿馬，在禦林軍的護衛下，在百姓們的敬仰目光之中，無比風光地在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走過。

這一刻，所有隨他一同入京的將士們，都由衷地感覺到了無比的自豪，之前在戰場上所受的那些苦，那些傷，似乎也都值得了。

而此時，顧流雲卻躲在馬車裏面不敢出來。

她從未見過如此熱鬧的場景，甚至從未想象過，一個城池裏可以有這麽多的人，這麽多的店鋪，這麽的繁華。

不僅如此，這裏的普通百姓們，穿著也十分上檔次，可以看得出來，在這裏生活的女子與孩子，都非常的幸福安樂……

看見周圍的百姓們那一張張發自內心的笑容，顧流雲同樣也感覺到了自豪，也明白了這些年守衛邊疆的意義，如果她的家人還在世的話，一定也會為她驕傲，為他們歡呼慶賀。

透光馬車門窗的縫隙，她看見了前面坐在馬背上的孟扶舟，忍不住笑了起來，清秀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抹緋紅色。

原來這就是他說的風光呀……

街道旁。

剛收拾完行囊的青絲，便聽到了鑼鼓聲傳來，外頭熱鬧的聲音，擁擠的人群，都在告訴她一個事實，他回來了。

分明方才還怕見不到他而心生遺憾的青絲，此刻分明只要走出去便能夠看見他，卻反而有些不敢邁出這一步了。

就在她踟躕不前之時，聞人彧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輕輕推了她一把。

青絲便走出了醫館，擠進了人潮之中。

遠遠的，她看見一匹高大的馬兒，也看見了馬背上的他……

回春堂是孟扶歌的醫館，孟扶舟怎會不認得，遠遠的便朝著這邊看了一眼，他在擁擠紛亂的人群中，一眼便看見了青絲。

明明穿著普通，不施粉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她，在孟扶舟看來，卻是這樣的亮眼。

因為是青絲，所以不論什麽時候，不論何時何地，他都能一眼看見她。

孟扶舟沖她揚起唇角，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笑容，夕陽下，他那張黝黑的面孔，再配上那一排整齊的大白牙，顯得格外的搶眼。

青絲忍不住被他逗笑，由衷地笑出了聲。

她從不這樣笑，但今日，卻笑得格外放肆……

耳邊喧雜的歡呼聲，很快便蓋過了她的笑聲，青絲註視著孟扶舟的背影，見她逐漸消失在人群的盡頭處……

這一刻，她終於，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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