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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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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秦昭襄王五十一年,亦是公元前256年,秦國大將趙摻率軍攻打趙國,拿出了之前七國紛爭打仗絕無僅有的兵種。

千名人、馬俱披重甲的騎兵,隆隆鐵蹄踏入趙境,讓仍然以步兵為主的趙軍始料未及。

舉起刀槍劍戟的重騎軍,在戰場上化身絞肉機,闖入步兵陣營猶入無人之境。兩軍初接觸,這一千名重騎軍,就把數萬趙軍嚇破了膽。

眼見情勢不妙,趙王屁滾尿流地派去平原君親自去求和。

僅三個月內,秦國拿了趙國兩城二十縣,邯鄲之戰怎麽敗的,一年之後,秦國又怎麽打了回來。

緊接著,重騎軍從趙境轉入韓境,又是順手把韓國打了一通。

一時間,六國紛紛為之膽寒。

但秦國大勝,在趙的秦人,與秦人相關的趙人,日子卻變得非常不好過。

“你說,其他酒肆開始仿制蒸酒了?”

呂府之內,趙維楨看向著急上火的掌櫃,重覆了一遍他的話。

掌櫃瘋狂點頭:“本來咱們家因為主人,最近就……生意不好,現在蒸酒也叫人仿制,這,這怎麽辦啊,夫人!”

“別著急。”

趙維楨安撫道:“這蒸酒雖是咱們先賣的,但蒸餾器很好仿制,其他地方賣就賣了,還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不成?”

掌櫃:“可是……”

趙維楨:“我之前讓你準備李子、梅子,還有各種藥材,你準備了沒有?”

掌櫃:“回夫人,早就備上了。”

那就行!

蒸酒只是個底子,論推出新花樣,先秦時代的人,還能玩的過她這個來自兩千年後的現代人不成?

“我有的是辦法——”

“夫人,不好了!”

她話說一半,突然有下人從呂府門外沖了進來。

“怎麽了?”趙維楨問。

“公子政、公子丹,和幾個郎君,在,在家門口打起來了!”

“……”

趙維楨深深吸了口氣。

她知道最近幾日,幾個家住邯鄲的官家小孩,因趙國敗了老是沒事找茬。小嬴政很聰明,大多麻煩叫他一一化解。

今天這是反了天了,在家門口打了起來?!

趙維楨二話不說,擼起袖子起身。

魏興頓覺不好:“夫人,你冷靜一下,孩子打架你不能——夫人!”

他話還沒說完,趙維楨已經從院子裏抄起一根木棍沖出家門:“欺負人欺負到家門口來?我打死你們幾個狗仗人勢的小兔崽子!”

魏興:“……”

救命啊!

他連忙追了上去。

一出呂府,就看到街邊一群孩子圍在一起。

如今的嬴政和燕丹,一個四歲,一個六歲,叫三四名至少七八歲的孩子圍著打。

小嬴政把之前趙維楨教過的打架方式銘記於心:見這群人圍上來的時候,他就一把抓住路邊的石塊,專門盯著對方鼻子攻擊。

至於燕丹,他本就靈巧、力氣大,對上大孩子沒在怕的。

但他們只有二人,多少力不從心。

眼見頹勢初現,嬴政正琢磨怎麽收尾呢,他餘光一瞥,就瞥見趙維楨拎著一根木棍,兇神惡煞地走了過來。

“我打死你們幾個狗仗人勢的小兔崽子!”

趙維楨也不客氣,她舉起木棍就往大孩子的屁股上抽。

大人加入戰場,一時間情勢發生了絕對的扭轉,幾個打人的孩子被抽的哭爹喊娘,紛紛躲開。

趙維楨抓住機會,左手拎起燕丹,右手拎起嬴政,往自己身後一放,猶如護崽的母狼般遮住男孩們的身影。

“要不要臉了?!”

她對著幾個孩子破口大罵:“打人打到別人家門口,誰給你們的膽子?”

“——我給的,你有意見?”

“……”

微微變聲的少年音傳過來,讓趙維楨微微一頓,而後擡頭。

在幾個孩子身後,站著的竟然是如今趙王的小兒子,趙偃。

趙維楨不禁瞇了瞇眼。

這位趙偃,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還是下一任趙王。只是未來的趙悼襄王趙偃,如今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

趙偃在歷史上不太出名,卻是“功績”名垂千古——要不是他把廉頗排擠出趙廷,趙國也不會衰敗的如此迅速,秦國更不會這麽快就滅了趙國。

還是一名促使秦國迅速統一天下的大“功臣”呢。

眼下趙國真正的太子春平侯還在秦國當人質,趙偃身為趙孝成王的三兒子,現在看來就是個紈絝子弟的模樣。

他也就比趙維楨小五六歲,欺負一名四歲的孩子?

趙維楨知道他是拿自己的身份壓自己,卻也不客氣。

她絲毫不退讓:“就算是周天子來了,也沒有無緣無故對兩名孩子動手的道理!”

幸好趙偃自己沒動手,不然事情肯定要麻煩的多。

試想一下,趙國公子打在趙質子,還一打就是兩個,鬧到趙王那去,真不好收場。

趙維楨不想惹麻煩。

至於怎麽處理……

她視線一轉,挪到帶頭打人的大孩子身上。

好巧不巧的是,這個孩子她認識,和上次帶頭打嬴政的熊孩子是同個人。

當時趙維楨派人打聽了一番,這個長得粗壯、衣著華貴的熊孩子,在歷史上也頗為有名。

他叫郭開,是未來趙國最後赫赫有名的大奸臣。

正是他說廉頗壞話,讓趙偃不再重用廉頗;也是他在趙偃的兒子面前搬弄是非,叫人害死了大將李牧。

若非廉頗、李牧身死,秦國哪裏能打的這麽容易?他也算是為秦統一六國做出巨大“貢獻”的功臣之一。

迎上趙維楨的目光,郭開一點也不慫。

“打的就是這秦國的畜生!”

他指著嬴政當街嚷嚷道:“你們秦人殺了我們多少趙人,今兒個趙國又敗了,我們這是為趙國除暴!”

郭開話音落地,其他孩子不禁出聲附和。

“對,為趙國除暴!”

“秦人各個皆為虎狼,打他又怎麽了!”

“就是,又怎麽了!”

趙維楨冷笑幾聲。

就知道郭開會這麽說。

不這麽說,她還不好往下接話找茬呢。

“是嗎?”

趙維楨:“原來幾位郎君是為趙行道呀,是妾錯怪了。”

郭開見趙維楨語氣軟化,只當她怕了,不禁得意起來:“知道錯了,你還不退下?”

趙維楨揚起一抹看起溫和的笑容。

這一笑,反倒是讓嬴政和燕丹不約而同打了個寒戰。

兩名男孩面面相覷:完蛋,維楨夫人真生氣了!

“好啊,若是為趙除暴,那妾身為趙人,也不得不出一份力。”趙維楨陰陽怪氣道:“魏興,把你的劍給我。”

魏興:“是,夫人。”

他把跨在腰間的佩劍抽出來,遞給趙維楨。

平日裏魏興雖佩劍,但邯鄲誰都知道他是呂府的大管家,沒人招惹,這劍也就是個擺設。

趙維楨接過佩劍,也不猶豫,直接往郭開面前一遞。

“既是如此。”趙維楨笑容一收:“請郎君殺了他。”

郭開:“啊???”

趙維楨又把佩劍往前遞了遞:“郭家郎君不是為趙除暴麽,赤手空拳怎麽‘除’暴?郎君沒趁手的兵器,就先用妾的。”

這、這……

郭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們只是打人,哪裏想過動刀子的?幾個孩子都是公子哥兒,平時衣來張口、飯來伸手,嬌生慣養的很,別說動刀動槍,連碰破個傷口都惹全家出動。

趙維楨直接叫他們殺人?

這佩劍,郭開是打死都不敢接。

“沒想到郭家郎君還挺懂禮的。”

趙維楨也不耐性等他,佩劍於她手中一轉,就遞到了嬴政面前。

“不是孩童鬥毆,而是家國大事,那就按家國大事來處理。”趙維楨笑容一收,冷冷道:“秦、趙世仇,註定不死不休。郭家郎君既是有這膽量,那政公子,你為秦人,也得做出個表率來。他不動手,你動手。”

嬴政聞言一楞,擡起頭來。

他黑白分明的雙眸看向趙維楨,不是出於畏懼,而是在確認她是否在開玩笑。

“若是今日你死在這裏。”趙維楨繃著一張臉:“鹹陽的秦人,也會記得你是為秦而死——公子政,還不快接劍?!”

話到最後,趙維楨的語氣足以稱得上嚴厲。

嬴政身形一震,而後領會趙維楨的意思。

“是。”

四歲的男孩,不害怕、不退縮,應下命令,伸手接過趙維楨手中的佩劍。

沈甸甸的青銅劍在嬴政手中很是沈重,可當他接過劍的一刻,幾名孩子完全變了臉色。

他們都知道,自己不敢動手,但嬴政是真的敢動手!

首當其沖的郭開最先怕了。

“你、你——”

他指著趙維楨,“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你給我等著。”郭開扯著嗓子嚷嚷:“我要告訴我爺爺去,非掀了你家的攤子不可!”

“呸!”

趙維楨撕開陰陽怪氣的面孔:“慫貨兔崽子,你奶奶我就在這兒等著!”

互撂狠話之後,郭開罵罵咧咧地帶著一群孩子離開。

倒是趙偃,一直站在旁邊冷眼旁觀。

“好個呂家夫人。”

十二三歲的少年郎,幾乎能稱得上是趙維楨的同齡人,也更明白事理。他冷冷看著趙維楨:“這是邯鄲,不是鹹陽,如此囂張行事,你就不怕得罪人嗎?”

擱這兒威脅誰呢?

趙維楨也不客氣,她拎起裙角,馬馬虎虎行了個禮,平靜卻不退縮:“妾要是做了違法的事情,那就讓趙國的法律來處理妾。不過處理妾之前,先看看公子偃身為趙王血脈,公然帶頭毆打秦國、燕國的質子,是我的罪大,還是你的罪大。”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帶頭了?”趙偃冷笑還擊。

好啊,還挺聰明的。

趙維楨莞爾:“哎呦,原來公子偃只是站街邊看熱鬧呢?真有意思,當今趙太子春平侯,為了趙國忍辱負重,到秦國去當人質去。你這當弟弟的,趙國敗了,不為父王分憂,還有空在這兒看小孩子打架?”

提及春平侯,趙偃仿佛被戳中痛處,臉色巨變:“你——”

他話到嘴邊,又不想為趙維楨明晃晃的挑釁爆發,只得強行忍下怒火。

趙偃陰沈沈看了趙維楨一眼,轉身拂袖走了。

呸呸呸!

趙維楨看著少年郎離去的背影,又接連啐了好幾口。

她當然不怕得罪人。趙維楨行事再囂張,拉來的仇恨能比秦趙二國打一次仗?

橫豎他們在秦的日子不會好過,說得好像小嬴政和她忍氣吞聲,你就能放過我們似的,惡心。

哄走一群小孩,趙維楨攏了攏發髻,這才重新想起來表情管理。

她轉身看向嬴政和燕丹:“你們兩個沒事吧?”

小嬴政拱手把佩劍還給魏興。

“沒事。”他搖頭:“我們沒受傷。”

那就好。

趙維楨把兩名男孩上下檢視一遍,確認真的沒受傷後長出口氣。

頓時她高興起來,忍不住捏了捏嬴政的小臉:“政公子敢接劍,真勇敢!”

得到誇獎後,嬴政卻搖了搖頭:“這事與丹無關,他卻一定要站在我這邊,他比我還勇敢。”

趙維楨恍然,看向燕丹。

燕丹卻不好意思了,他臉蛋紅紅,挺起胸膛道:“我和阿政是朋友,阿政有難,我必須站出來!”

歷史上的燕太子丹,素來好任俠之風。比起一名君主,他更適合當名俠客。

如此講義氣,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之前趙維楨想著荊軻刺秦,對燕丹一直感情很是微妙。但如今看來,刺秦是真的,他與小嬴政在趙時感情深厚,也是真的。

一時間,趙維楨的心情更是覆雜了。

“夫人。”

魏興這才敢上前,愁苦道:“咱們是不是給政公子和丹公子派兩個護衛?”

他倒是好心。但呂不韋在趙國就是一個商人,平民派的護衛,對上這群紈絝又有什麽用?

“去往鹹陽的人馬,應該到了吧?”她想了想,說:“不用著急,等秦王稷拿到政公子寫給他的信,會自行派護衛來的。”

魏興:“啊?夫人,你還會未蔔先知不成?”

趙維楨忍俊不禁:“不然就打個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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