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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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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大街上,吹著冷風,手裏捧著肉夾饃,咬了很大一口。

對面西餐廳裏出來一男一女。

男的穿黑色尼龍風衣,笑得溫柔。女的穿白色翻領大衣,舉止得體。

他們距離很遠,笑著告別。

我站起身,把肉夾饃扔到垃圾桶裏,用手胡亂擦嘴。

遠處那兩人告別後,那個男人註意到我,朝我走來。

走到我身邊時,他朝我笑笑。

“等很久了?”他問。

我搖頭,“剛到。”

其實等了兩個小時了。

我吹了兩小時冷風,腳沒知覺了。他把我帶回車裏,車裏很暖和。

我看著車窗外,手扣著車窗按鈕,漫不經心地問:“這個成了?”

他手把著方向盤,瞥我一眼,沒說話。

我只好自言自語,“挺好的。”怕沒誠意,我又加了一句,“她看著挺溫婉賢惠的,配你。”

他笑了笑,沒接我的話。

到家的時候,我直接蹬了鞋去洗澡。我的腳被凍得冰冷,碰了熱水後才舒緩些。

我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時,他正在看書。他學法律,手裏的書總是厚厚的。

他睇我一眼,勾起嘴角說:“過來,我幫你吹頭發。”

我沒拒絕,走到沙發那,坐到他身邊。

寬大的手掌輕揉我的頭發,像春風,讓我暖暖的。

他的脖間傳來體香,我喉嚨一動。

“今晚做麽?”我下意識地問出來。

但這話實在不合時宜,我低下頭,趕緊又說:“你要是和她在一起了,不和我做也行。”

他關了吹風筒,揉了揉我的頭發。

沒等我反應,他的吻已經落下來。

是不溫柔的吻。

他咬著我的唇,褪去我身上的衣服。

做著做著,發現沙發上施展不開,只好又滾到床上。

結束後他把我抱到浴室,幫我一點一點地清理。

我靠在他懷裏,水汽蒸騰著,腦子變得迷迷糊糊的。

我知道自己就快睡著,下意識地抓他的手,問他,“餵,你和她談成了,是麽?”我又問:“你們在一起了?”

我的眼皮快撐不開了。

進入夢鄉前,我聽見他說:“睡吧,沒有的事。”

我想今晚會是好夢。

——————

我叫溫瀾,他叫林潮生。

有緣,合起來是溫瀾潮生。

我第一次見他是高二那年,我轉到重點班。

林潮生是班長,幫我領教材、填表格,所有瑣碎的事他都幫我做。

他挺溫柔的,人緣也好,名字掛在排名榜上第一的位置。

活活一個三好學生,優秀班幹。

但我挺煩他,因為他笑得假。

班上人不喜歡我,排擠我,我也不生氣。但林潮生總是幫我打圓場,他對誰都好。

對誰都好,也意味著對誰都不好。

每天都那副溫柔的老好人的樣子,我就對他喜歡不起來了。

班上男生討厭我,能理解。

我被叫做“深中西門慶”。因為我愛換女朋友,有時候一周一個,有時候一個月一個,只要來找我,我就答應。

遇到開放的,讓我和她上床,我也點頭。

因為我相貌好,淪落了女孩們攀比的商品,“我和溫瀾在一起過”就成了一些人榜自己的標語,說出來的時候還很得意。

這導致我在學校裏臭名昭著。

但很少有人知道,我曾拒絕過。

曾經有個普通班的女孩,追我很久,總給我買早餐,可我一直沒答應。

那天在樓梯角落,她鼓起勇氣向我表白。

我拒絕了。

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們,都是一起廝混,不談感情。但這個女孩是真心的,我沒法答應她。

她哭了,她問我,是不是因為她長得不好看。

我搖頭。

我說,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別他媽的談長相,長得再好,也可能爛人一個。所以別喜歡我,你該去喜歡一個更好的。

她似懂非懂,止住哭聲,轉身離開。

我手撐著墻壁,蹲在樓梯口。

剛剛我在說自己。

我荒唐度日,爛人一個。

轉頭正好看見林潮生,他手裏拿著卷子坐在樓梯口,不知聽了多久。

他也不尷尬,露出笑容朝我打招呼,好像我們很熟似的。

我本來就心情極差,看他這副樣子,直接皺眉罵他:“林潮生,你真他媽的假。”

那之後,他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班上男同學愛給我使絆子,打球時故意撞我或者找老師打小報告,幼稚一點的還扔我作業。

我不在乎,但林潮生卻依舊幫我說話。

我實在搞不懂他這是什麽操作。

就在那周,又是優秀班幹評選。

班上的人都選了他。女生們覺得他長相好,人又溫柔體貼。男生們都說林潮生太好心腸了,連溫瀾這種敗壞校風的人都維護呢。

老師站在講臺上,也忍不住當著全班人的面誇他。

林潮生笑了笑,一邊幫老師搬著作業,一邊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對老師說,自己沒什麽能力,都是同學們照顧他。

他說完後,全班同學都盯著他,眼裏是敬佩,更加喜歡他了。

我只想脫了鞋扔他臉上。

後來,我有幸撕破了他那張面具。

那次領導來學校視察,年級需要出節目。我們一群男生就被抽出來,跳傻b的啦啦操 。

為了這個狗屁排練,我們的課都不上了,就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被壓榨。

年少的我最反感三樣東西。

條條框框的規矩、人與人的虛情假意,以及這種形式主義。

所以沒兩天,我就往校長信箱裏傳了投訴信。

我在信箱那兒發現了一封米白色的投訴信,那信的主旨和我一樣,還說得有理有據。

我感嘆作者蒼勁有力的字跡,也感嘆他的文采斐然。

第二天,我又去了信箱那。

我投了信後,和轉角處的男孩面面相覷。竟然是林潮生,他手裏拿著米白色的信封。

這好學生……竟然也會寫投訴信。

我不太喜歡他,一時不願相信那封大義凜然的信是他寫的。最後我還是上前攔住他,向他確認。

我直接開口,“餵,林潮生,昨天那個是你寫的?”

林潮生眸間閃動一瞬,朝我笑了笑。

然後,他猛地把我推到墻上,摔得我肩膀生疼,冰涼的指尖抵住我的脖子。嘴角雖然噙著笑,但他眼裏盡是警告。

“溫瀾。”他喊我,聲音透著冷。“要是有第三個人知道,別怪我生氣。”

他的聲音從我的耳邊傳來,覆在我脖子上的手冰冷冰冷的。

他說完後還輕揉了下我的頭發,朝我笑了笑。

我吞了下口水。看他那樣子,我十分確定,如果我洩密,那定不會有好下場。

其實我也沒想說的,我不是個喜歡嚼別人舌根的人。

所以這事兒就算這麽過去了。

我繼續交我的女朋友,混日子;他繼續做他的好班長,拿獎項。

兩條平行線。

本來以為我們再也不會有交集,令我沒想到的是,老師為了分開班上的情侶,座位有了大調動。

我和林潮生成了同桌。

我搬著書到林潮生身邊的時候,他正在幫我擦桌子,擦掉一層灰,還擡眸朝我笑了笑。

周圍幾個男生都沒有好態度,偷偷瞪著我。

我也不惱,大大方方地坐下。

自從上次信箱那的偶遇,我對林潮生有所改觀。甭管他多假,至少他和我一樣,都反感形式主義,也算是同類。

同桌第一天,我沒和他搭話,但是做了同桌,就不可能毫無交流。

第二天上午,我正咬著筆做化學推斷題時,無意中發現到林潮生已經把當天的化學作業寫完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找他。我用手指輕輕敲了下他的桌子,把卷子丟給他,指了指那道變態的化學題,“餵,林潮生,幫我看下這個狗屁題。”

林潮生朝我笑了笑,然後撕了張便利貼,在上面認真地寫著什麽。

我知道,礙於他“樂於助人”的人設,林潮生肯定會幫我。

他把便簽輕輕放在我桌上。我隨口道了句謝。

結果便簽上面寫著:

別煩。

我火冒三丈,立馬把紙條揉了揉,用力地打在他身上,罵著“他媽的”。

他回眸朝我一笑,不再理我,繼續寫著作業。

我更生氣了。

我使勁撕著草稿本,把紙團一個一個地打在他身上。

他拿我當空氣,不理睬我,嘴角勾著笑,專註地寫著作業。

這時候幾個女生經過,她們偷偷嘟囔著:“溫瀾是不是在欺負班長啊……”

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我聽到,氣得我直冒煙。我又加快速度撕紙,用紙團錘他。

直到我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我回頭,正看見生活委員抱著手臂站在我身後,她怒氣沖沖:“溫瀾!亂扔紙團,這周值日你包了!”

生活委員走後,我聽見一聲輕笑,轉身時正看見林潮生微微嘴角揚起,那模樣透著一絲狡黠。

他媽的林潮生,狗屁的林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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