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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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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全知的神, 獨自坐在高大美麗的宮殿裏。

理智之湖倒映著顛倒的世間,她一刻也不挪開目光地看著它。

某一時刻,她突然站起來, 因為冰雪所造的她感到無比的寒冷。

她想看看,世界是到底有沒有能將理智的冰都融化的真心。

——

橫濱的街道上時常出現怪人, 但一看就不是人的還是極少的。

所以那像是冰雕成精的女人一出現就被港口黑手黨的人攔住了。

在她把那些人都變成冰雕之後,有人她請去了黑手黨的總部。

太宰治接見了這最後一位“仙子”。

他說:“很高興能夠見到您, 女王陛下。”

冰雪女王通透的眼睛不帶感情地看著他:“祝福已經有人替我送到了,我找安徒生。”

從作品裏活過來的人,尤其是類似於反派之類的角色,要去找創造自己的作者, 聽起來就是讓其他人喜聞樂見的發展。

太宰治立刻差人去找安徒生了。

但並沒有找到。

聯系不上人,就好像是他預料到這天, 提前開溜了。

此刻外面的天空下起飄揚的大雪, 是那種臨海城市幾乎見不到的大雪。

氣溫驟然降低了下來。

太宰治覺得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更加逼人了。

被他塞進桌子底下的黑貓嬌氣地叫了一聲, 跳到椅子上,擠進他的懷裏取暖。

女王:“他不在這個世界上。”

留下這句話之後,她就消失在了原地。

太宰治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費奧多爾處理完福地櫻癡死掉的後續,催促他去履行承諾。

他扒掉某個蹭吃蹭喝的家夥的白衣換上, 讓對方替他工作(這事他最近常做, 幾乎沒有人能夠分辨出他倆的區別), 自己單人赴會去了。

他還挺好奇的, 對方能準備什麽絕殺局等他。

從某個非常想回檔,但發現怎麽作死都沒事兒的時刻之後, 他就深深地明白, 死亡這種東西離現在的他非常遙遠。

地點選在此世沒有塌的骸塞舊建築。

見證人和刀子提供者是面帶微笑的澀澤龍彥。

三個人禮貌地坐著聊了會兒天, 費奧多爾甚至還好心地提供了冬天養貓註意事項。

太宰治:“據說這種天氣是俄羅斯人最熟悉的天氣,陀思君在西伯利亞的這個時候,會出門打熊嗎?”

費奧多爾:“如果熊沒有翻進家裏,那麽我們也不會主動去樹林裏找他們。”

“我這一生,還有一件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見到陀思君跟熊打一架。”太宰治用沈重的語氣說,仿佛十分難過。

“如果您想的話,我們兩個可以打一架。”

太宰治:“算了。”

為了避免自取其辱,他要避開一切自己親身參與的打鬥。

他跟狗打架都不跟俄羅斯人打架。

澀澤龍彥用刀削著蘋果,掀起眼皮看他倆:“我們一定要在這個沒有暖氣的地方說這些可笑的話嗎?我倒是無所謂,你們兩個冷到擡腿都費勁兒吧?”

從剛才起就保持著一個動作沒動,死撐著面子的倆人:“……”

不是人了不起是吧?

太宰治伸手從托盤裏拿出塗毒的短刀,熱情地遞給費奧多爾:“來吧來吧,早點結束早點離開。”

費奧多爾看著那把銀亮的刀,它倒映著另外一個人的笑容,因此他沒有立刻去接:“這個時候,就仿佛聞到陰謀的味道了。”

太宰治:“難道說您要介意我沒有按照協議站著讓您動手?坐著更加難以躲避不是麽?”

“說得也是。”

瘦弱的青年禮貌地接過塗毒的刀刃,以閃電般的速度將它紮向另外一人的心臟,身手帶著能屠熊的悍勇。

但那把嶄新嶄新的刀,它!自殺了!

費奧多爾看著在觸碰到太宰治後自己碎裂成幾瓣的刀,楞住。

他設想過無數的失敗發展。

就沒有想到刀會自己想不開。

他艱澀地扯出一抹笑容:“看樣子,連無情的刀也為睡美人的美麗而傾倒。”

太宰治挑起眉:“說不定這只是澀澤君存心在整您,您可以試試自己帶來的武器。”

費奧多爾當然不覺得自己現在能殺死太宰治,但他也沒有不收報酬的美德。

最終他還是不信邪,摸出了自己的槍。

好家夥,連膛都上不了。

他:“……我明白您那時為什麽說,自己想要借助書的力量尋求死亡了。”

太宰治深沈地嘆口氣:“您明白的,像是仙子們那樣的祝福,對我來說無異於詛咒。說起來——女巫都還沒有出現,我還很期待他的詛咒呢。”

費奧多爾笑起來,正打算說什麽,突然身體前傾,瞳孔縮了一下又渙散開來,隨後他整個人栽倒在椅子上,失去了呼吸。

在他的身後,澀澤龍彥的笑容就要真切許多。

他松開捅刀的手,跟站起來的太宰治擊掌。

太宰治:“我回頭就給敦放假,讓他好好跟你打一場。”

澀澤龍彥矜持地點頭。

太宰治回去之後跟另外一個自己描述了“澀澤這次紮了陀思”這件喜訊,對方高興地多給他幹了一小時的活兒。

他抱著貓坐在窗邊玩手機,好不悠閑。

在某個時間段,貓突然尖叫著撓了他一下。

他將貓不客氣地丟在另一個自己的懷裏,希望它也撓一下對方,自己則突然覺得有點冷,就喝了杯熱茶,窩進休息室裏睡覺去了。

“在港口黑手黨首領22歲這年的冬天,他被黑色的貓撓了一下,就此陷入長達百年的沈睡。”——銀盤子。

女巫被賦予的能力,是預言公主的死亡。

而費奧多爾在跟他接觸時,在他身上下了延時發作的毒,這毒只能夠將將使他陷入瀕死狀態,無法殺死他。

但僅僅是片刻的異能失效也足夠了。

眾所周知,昏睡並不等於死亡。

然而沈睡一百年,對他身邊的人來說,他就是死了。

在美人沈睡的時候,窗外的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地下著,一直下到了午夜。

橫濱的一切都被大雪覆蓋了。

極度理智的冰和流淌變緩的時間融在一起,將世界冰封。

時間和空間都在午夜十二點停止了。

只有首領辦公室桌上的賀卡在熠熠生輝。

一位不受書中的世界所控制的先生在最後一封文件上動作流暢地寫下“資金申請不予通過”,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偵探小說。

小說自己翻動起來,有一位戴著帽子的可愛少年從裏面跳出來。

“真謝謝您,不然要靠我自己破案就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了,真是的,都叫坡先生寫簡單點了,他就是不聽。”安徒生抱怨著,“不過我還是先去找人啦。再見,太宰先生。”

青年:“祝你好運。”

——

安徒生在橫濱的街道上努力地奔跑著,就像他很多年前在那座海濱小城裏奔跑一樣。

他大口地喘著氣,寒冷的空氣侵入他的肺腑,但他依舊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甚至還加快了速度。

他在找下一個沒有被冰凍上的人。

跟上次的絕望相比,他此刻有著十足的信心。

每當冰試圖從他的腳底蔓延到他身上的時候,他耳朵上綴著的寶石就發出溫柔的光芒,將寒冰驅散,照亮他奔跑的道路。

“叮咚——”

他虔誠地按下門鈴,劇烈地咳嗽著,但還是一瞬不瞬地看著關上的門。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白發的青年皺著眉看他,問:“發生了什麽?”

安徒生用嘶啞的聲音說:“來不及解釋了……請您現在立刻去找一樣東西!”

“什麽?”

“一本書,白色的,空白之書。如果您看到了它,就一定會明白的。”

五條悟沒有來得及給自己多加一件衣服,披著單薄的外套就跑了出去。

當一切都靜止的時候,世界的真實面目在他的面前揭開。

虛假的,脆弱得像一張紙一樣的世界。

他想起太宰偶爾會和他抱怨“我真的很討厭假的東西,但好像總是會回到它們的懷抱”和“要守護這個世界可是很難的呀”。

要在這樣的世界上辛苦地活著,確實很為難那個人啊。

但再為難也得給他活過來。

在虛假的外表裏檢索唯一真實的東西,對於六眼來說,不廢太大力氣。

而在尋找的過程中,他也對自己的術式和世界有了全新的理解。

換句話來說,他跟領域之間的瓶頸被突破了。

又多了一件可以跟太宰要獎勵的事情。

再加上救命之恩,這必須得以身相許!!!

五條悟用口袋裏還沒有來得及吃掉的喜久福作抵押,從書店最高的一層架子上取下一本書,轉瞬離開原地。

他落在了安徒生面前。

安徒生把筆遞給他:“來,寫上結局就可以了。”

五條悟翻到前面已經寫下的內容,發現它跟現實分毫不差,一向莽得很的他有點慌,又把筆塞給他:“你寫你寫。”

安徒生又把筆塞給他:“一個人只能用一次,我拿它還有用……我念你寫總可以吧?”

五條悟深吸兩口氣,按照安徒生說的,一字不落地寫下一行話。

是非常樸實而簡單的童話結局——

王子踏破了冰雪,去到睡美人的身邊,吻醒了他,從此大家一起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墨跡閃爍兩下,似乎是在掙紮,但因為它符合預言和事情發展的邏輯,最終還是成立了。

五條悟手底下的書完成了自己這一次的使用,發出白茫的光,準備跑路等待下一次有緣人的使用。

五條悟啪的一下打開領域把它關在裏面。

因為他的領域涉及宇宙而無法跑路的書,僵住了。

它糾結一會兒,很是自覺地落到安徒生的手上。

安徒生抱著它,對五條悟說:“您按照這上面寫的,去找太宰治先生就可以了,後續一切都會恢覆正常的。”

五條悟毫不猶豫地離開。

而安徒生翻開空白的一頁,猶豫了片刻,執筆寫下一行字。

“倘若此刻的您看到了這句話,可以請您用這本書給太宰治寫一封賀卡嗎?”

字跡被書頁吞沒,但在另外的世界裏,有人看到了它。

——

太宰治醒的時候,早晨的陽光剛剛驅散霧氣,跟安徒生打賭的冰雪女王融化在真心和情感的溫暖裏。

城市和他一起覆蘇了。

而他好像什麽也沒有經歷一樣,醒過來後的第一件事是罵把他嘴唇咬破的五條悟像狗在咬人,然後在某人強烈要求他以身相許的時候,拿之前買好的戒指糊弄過去。

自己則抱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小口小口地喝。

蒸騰的白汽將他的面容變得模糊,但也讓輪廓顯得非常的溫柔。

太宰治其實早就放棄了長眠這個選項。

因為他知道,當自己墜落的時候,會有無數的人伸手撈他。

所以他那時才會假裝已經找到了所有的叛徒。

事實上,好像所有人都是叛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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