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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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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竹來到呂瑾瑜房間之時,他正一個人在桌邊站立,消瘦蕭瑟的背影帶著無盡的落寞失意,讓人看到便會心疼不已。

輕輕點起腳尖,生怕弄出一點兒動靜,想要大大嚇他一跳。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後,正想拍拍他的肩膀,卻發現八仙桌上擺放著一張張女子的畫像。

清竹楞了一下,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畫從左到右全是一個女人,從她還是幼女直到長成少女,最右面一張已然有些少婦的神韻,右頰上一顆美人痣更添嫵媚風流。

畫中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個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

感覺到後面的氣息,呂瑾瑜驀地轉身,周身上下籠罩一股悲慟的情愫,卻在見到清竹的那一霎那,轉悲為喜。

“清竹,你怎麽突然回來了?”聲音裏有滿腔激動與歡笑,“上次聽說你身體不好,父親跟我去政王府探親,秦政說你需要靜養不見外客。”

“是,王爺心疼我,怕我身子沒好,見到你們情緒激動,反而加重病情。”清竹呵呵一陣傻笑,穿過他的人影將目光聚焦到桌子上,“對了,哥哥,畫上的女人是誰?”

一瞬間的楞神閃爍過後,呂瑾瑜恢覆如初,“清竹,也該為你引薦一下了,這位便是你的嫂嫂。”

清竹面無表情,平靜的雙眸淡淡掃視了兄長一眼,“哥哥,你何時成親娶妻,妹妹怎麽不曉得?”雖然丟失了出生到十六歲的記憶,但自從穿越過來之後,不記得他和任何女人有過情感瓜葛?更別說成了呂府的大少奶奶!

瞧出清竹的懵懂與疑問,呂瑾瑜優雅的莞爾一笑,清脆的回答,“她雖然已經不在了,我們也沒有拜堂結親,但她在我心中永遠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結發夫妻。”

此刻清竹才明白,想起曾聽瑩兒說過,呂家的大少爺從前在南齊時,便有一位要好的女子,但後來那個女子不幸亡故,哥哥最終斷了娶親的念頭。看來他真是個知情知意的男子,這在古時千金難求。可什麽樣的女人能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讓一個男子終身不娶?

“她是誰?”顫抖著聲線,還是將疑問說出口,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女人自己似乎見過,她給人一種很強的熟悉感,眉眼好似在哪裏見過。

呂瑾瑜本不想將情感之事告之他人,本來男未婚女未嫁便私定終身,並不是件光榮的事,但現在斯人已去,也不再顧慮,“她叫秦丁香,北秦的長公主,今天是她三周年的祭日。”

清竹好像受到驚嚇般立刻退了幾步,呂家與秦政怎麽會有這樣糾纏不清的緣分?

拉著清竹微微有些發冷的小手,走出房門,穿梭於庭院的花影之中,將自己的心事娓娓道來,“記得南齊初見的那一年,我才十四歲,一次宴會上認識一個十二歲的少女,她帶著不到十歲的弟弟,因為他們被父親拋棄,母親又剛剛過世不久,所以受盡冷落,相依為命。同齡的孩子欺負她們姐弟二人,那時我年紀大是孩子王,警告了那些玩伴,從此她二人的境況稍好一些。那是我們第一次相遇,從此我和她一同玩耍,一起長大,不知不覺產生了莫名的情意,本來我們交好也無關於他人,不過我總是覺得她的弟弟對我十分厭煩,甚至可以說是仇恨,可我並沒有冷待過他。三年前,因為這件事我質問她並大吵一架,一氣之下,回府之後再也沒有去找她,後來她的女婢小珍給我送去她的親筆書信,約我當天晚上到千山的南山峰會面,可我在那裏等了一晚,她去遲遲未到。第二天一早,便傳出她在北山峰跳崖自盡的消息。從此我傷心欲絕,一蹶不振,想要脫離紅塵。”

“你們約會的地點不是南山峰嗎?長公主為何會在北山峰出現?那晚千山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難道這裏有曲折誤解?

“正如你所言,我也用同樣的話語問詢她的弟弟,怎奈他卻大罵我是卑鄙小人,無情無義,誓死也不肯透露那夜的事情,話不投機,我們廝打起來,我失手誤傷了他。從此交惡,互相憎恨。”呂瑾瑜也是心事重重,滿腹疑問,“說來也很奇怪,我的武功本在他之下,可那日卻出奇的勝了他。”

他們之間的情事並不為外人得知,只有要好的親人知曉,之所以從不為旁人道之,很大一方面原因是由於秦丁香是流浪異鄉的皇家公主,女子未成親便與男子終身私定是有損名節的醜事,既然人已經西去,何苦破壞清譽?

清竹聽得目瞪口呆,記憶中某個畫面漸漸重現,南齊的一座酒樓中,有人提過她的芳名。兩個人都是心緒紊亂,唏噓造化弄人。

晚間,呂相聽說二女兒回家的消息,急忙從朝中返家,呂妙竹來聞訊重回相府,一家人共進晚餐,面上和和美美,心裏卻各懷鬼胎。

餐桌上的杯盤碗盞滿滿全是山珍海味,各色菜式一應俱全。居然還有青梅果露和佛跳墻,清竹記得這些是正文的最愛!

一頓飯之間,總是偷偷側目凝望父親,他是個溫潤儒雅的男子,對自己無微不至、關愛有加,真的會為了一己私欲將發妻送到他人榻上?

而妙竹則一直心不在焉,更多的時候笑臉相迎,陪著小心盡力討好父親與二姐。

“妙竹,二娘最近的身子怎麽樣了?”清竹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親切詢問。

原本融洽的氣氛一瞬間冷至冰點,一秒前還和顏悅色的俊臉,轉眼便如罩冰霜。

妙竹柔美的妙目有淚珠奪眶而出,聲音淒婉如哭如泣,“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恐命不長久。”

“哎!”慈祥父親哀嘆一聲,“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有今日怨不得別人。”

“妙竹知道母親大罪難逃,父親沒有治罪已經是天大的恩典,可近來她已經意識混沌,有彌留之象,求父親念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再去看她最後一眼吧!”

呂瑾瑜雖對蘇皖與幽竹異議不少,卻對妙竹印象頗佳,也幫忙勸說,“父親,二娘有錯不假,但妙竹是孝順乖巧的女兒,請您瞧在三妹的份上,了結她的心願。”

呂夫韋並沒拒絕或是應允,室內又是一陣寂靜。

一頓美味佳肴吃的食不知味,最後悻悻不樂的曲終人散。

不由自主地散步,最後來到蘇婉的房門前,裏面有影影綽綽的人影與幾不可聞的說話聲,清竹側耳貼在木窗的縫隙上,談話聲戛然而止。

下一刻,妙竹掩面奪門而出,在看到清竹時淚光閃爍的大眼忽然閃出一抹狠絕,隨後那絲異樣消失不見,“二姐,你勸勸母親吧,她還是想不開!”說完,小跑著離開房間。

腳步輕輕,進入房間,濃厚的中藥氣味嗆得人幾乎喘不上氣來,小屋光線暗淡,白天門窗緊閉,到了晚間更是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你還來做什麽,看我到底死了沒有嗎?”床上一動不動的女人,聲音破碎但一聲一句,字字珠璣。

“我才剛到,二娘便已經曉得我的意圖?”清竹隨口回道。

躺著的女人早就沒了往日雍容華貴的光彩,此刻面色暗黃,形如枯槁,幾月不見瘦弱的雞骨支床,“居然是你?”渾濁的視線捕捉到來人的面孔,吃驚的有口難言。

“不是我又會是誰?整個丞相府除了呂清竹心思歹毒,還有誰盼著你死?”清竹心道如果蘇婉說的人並不是自己,那又會是誰?

蠟黃的容顏上浮現一抹淒苦絕望的神色,“青青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由是可,最毒婦人心?女人心是世上最毒之物,清竹以後要多加小心。”

聞言,清竹疑惑地蹙起遠山,“二娘莫不是在關心我?”

一聲冷笑之後,蘇婉蒼白秀美的臉頰湧現一些不同於往常的苦楚,“我蘇婉自恃聰明,善於謀略,沒想到死在她的手上。”

“她是誰?”

“哈哈哈,我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蘇婉的臉上全是死灰之色,用少有的溫情長嘆道,“清竹,過往都是我的不好,從前有負與你,今天受到這樣的報應,罪有應得,可幽竹她雖然跋扈卻沒什麽心機,二娘豁出這張老臉求你,異日她若有難,請念在你們是同父親人的份上,幫幫她,否則她早晚被人害死。”

蘇婉恰似回光返照,拼盡全力從床上坐起,邁著哆嗦的雙腿就要下地施禮。

“二娘,你不必這樣,幽竹既然是我的親人,如果我能幫忙定不會看她受人欺辱。”雖然還怨恨她們母女兩人,但一個將死之人最後的囑托,任何人也無法拒絕。

虛弱無力的女子開心的笑了,暗如死灰的容顏有了一點生氣,“清竹,你真的很善良,如你的母親一般是個菩薩一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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