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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意難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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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仙鶴也晾開臂膀,展翅拍打,騰空飛起,如一道劍光般從清竹頭頂飛過。清竹不及躲閃,又生生被大翅刮了個跟頭,撞得她頭暈目眩,兩眼金星,小院內只留下鶴鳴於九臯的回音,久久縈繞,徘徊不斷。

你姥姥的,真是什麽人養什麽鳥,你們娘倆還真是同樣的個性。還“玉虛仙子”呢,我看叫“赤練仙子”還差不多!

天街月色涼如水,遙看牽牛織女星。清竹還在細細品味她的話,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她到這個時空並非偶然,而是上天註定!既然如此,凡事隨緣吧!

第二天中午,清竹走在帝都影城的尋常巷陌之上,腦袋裏還在反覆思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切自有定數,天意難違。”到底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定數,怎樣是難違?

漫無目的地閑逛,下一刻該身在何方?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家繡莊門前,這一路上自己的回頭率還是蠻高的嘛,不過多是因為她的這張醜臉,看來如此奇特的尊榮還是先遮著比較好。

在布莊買了幾身衣裳,挑了一件黑色粗布的短打服飾穿在身上,其餘放在包裏,萬萬不能太過露富,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務必要低調,低調!

頭戴同色的鬥笠紗罩,肩扛大小包裹,清竹站在街道的中間,望向兩邊的繁華街景,看著一旁吆喝叫賣的小販,欣賞著帝國首都的繁榮富強。

直到天上忽然響起一記悶雷,她才驚愕的站住腳,突然發現四周人群不知何時已經一哄而散。還沒反映過來是怎麽回事,這大雨就傾盆而落,瓢潑不止了。見不遠處有一座看似十分豪華的酒肆,現時也是腹中饑餓,清竹轉頭又看了一下漸漸散去的人流,便拔腿飛奔而去。

這座酒肆名為“天下第一樓”,共有三層,占地面積不大,許是現在正值午時,恰到飯口,生意是異常的紅火,人來人往,門庭如市、賓客如雲。

一樓已經人滿為患,每張桌子都圍滿了人,個個穿著考究、非富即貴。達官貴人們的喧嘩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二樓也是座無虛席。清竹腳下踩著赤楊木制成的古老而質樸的樓梯,緩步進入頂層。三樓雖然並沒有下兩層那麽多的人,但也幾乎沒有空桌子。只有角落裏一個臨窗的客桌空著,雕刻精美花紋的小窗向外支開,從這個角度便可居高臨下地鳥瞰整個影都蕃衍昌盛的天階景象了。

“小二,來兩碟小菜,一碗米飯。”清竹大聲說道,肚子咕咕直叫,看來還是先祭奠五臟廟來的要緊。

“客官,真對不住了,今天生意出奇的好,小店客人滿員,沒有空閑桌子了!”一個身穿青色布織衣衫,身型粗短的小夥計馬上接話,憨憨地笑著。

“你說什麽?”明明有空桌,卻偏說客滿,無非是看她的衣著打扮簡單平常,怕付不起飯錢小費罷了。門縫裏瞧人,把人都看扁了。原來古代的商家也這麽沒有職業道德!

“小的說,今兒個不湊巧,都滿桌,沒地方了,您要是不著急就稍等片刻!”

“What?是我漏神,還是你眼瞎了?”清竹淡淡地撇了那臨窗小桌一眼,蘭花一指,“難道我看差了,那不是飯桌,是個茅坑不成?”

最看不慣這些唯利是圖的勢利眼了,別逼我發飆,不然今天跟你杠上了!

“哎,這位客官說什麽呢?”旁邊另一個身材高瘦,穿著長衫,獐頭鼠目的男子忙著搭腔,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個能識文斷字的、能記賬的賬房先生,咄咄逼人的態度,像要掐架,“夥計不是跟你說了嗎,人滿了,不招待了,你小子剛才那叫怎麽個話!”

有把飯桌說成茅坑的嗎,客人到這兒來不是吃飯的,反倒成了拉臭臭的了!

清竹斜眸微微睇了那賬房一眼,左手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燦燦的金錠,在其身前往覆晃動,“這下該有地方了吧!”

那先生的眼睛仿佛不會眨了般,死死地盯住眼前的金子,點頭如同搗蒜,好似見到自己的親爹親娘了一樣恭敬愛戴,忙道,“有地兒,有地兒,貴客來了,哪能沒地兒呀,即便是沒有,也得現給您老倒張桌子,小寶,還不快給這位公子點菜!”

“您老?”我有那麽大的歲數嗎?開始不是叫“你小子”的嗎?怎麽這一會兒就長輩了。看見了吧,人家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看是有錢能使磨推鬼!古往今來,都一個樣,就是金錢至上。

那小二面露難色,右手抓住賬房的衣角,扯了扯,低聲道,“先生,真的沒有閑桌了。”

賬房用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環視四面,問道,“一、二樓也滿員了嗎?”

“全滿了!”

一道精明之色閃過那雙圓不溜丟的小眼,先生咬了咬牙,跺了跺腳,用嘴努了努那邊的雕花小窗,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道,“就讓他坐那裏吧!”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那夥計嚇得臉色慘白,“先生糊塗了不是,那可是公子政的專用座位,回頭他要是真的來了,看見座位讓別的客人占了去,憑他的手段,還能輕饒了咱們不成!”

哦,想來這位公子政是位貴客,人不來,桌也是要預先留下的。

清竹故作生氣狀,假意收回金子往懷裏揣,接著擡腳,“到底有地兒沒地兒,沒有我可真走了。”

“哎,哎,這位客官留步,”那賬房急忙出聲制止,生怕煮熟的鴨子吃不到嘴兒,如蚊子一樣對小夥計哼哼,“他,他這幾天不是沒來嘛,眼前的錢還不掙嗎?”

“那萬一他來了,可怎地是好?”

“不會那麽巧的,”賬房偷笑,“公子政近幾天怕是沒這閑功夫,聽說他最近一直在‘飄香樓’的‘清倌院’裏忙活呢!”

“飄香樓”?名字好怪,酒樓還是妓院?“清倌院”,這麽說無疑是後者了!清竹頭頂立刻浮現一朵祥雲,白雲中隱約可見這樣一個畫面——一個肥頭大耳、腦滿腸肥的色蜀黍在一片花紅柳綠的美人中穿梭流連。

“先生,我看咱還是別惹那份閑氣生了,回頭他再來了,不得吃不了兜著走!”

“切,”賬房一臉蔑視,吹胡子瞪眼撇嘴道,“他,他現在也沒那般趾高氣揚了,你沒見飄香樓的老鴇對他的態度也清冷了不少嗎,他不來倒好,若是來了我反倒要與他算算舊賬呢,看他還神氣不神氣!去去去,楞著幹什麽,杵在這兒跟個死人似的,聽我說的沒錯,還不快點招呼客人!”

小夥計還想分辨,無奈賬房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心下暗想,不會這麽巧吧,畢竟近一個月都未曾光顧了,今天就鋌而走險吧!

反正賬房都發話了,索性把心一橫,小夥計驚心裂膽的伺候清竹入座。

窗外是一條喧鬧的天階,視線內形形色色的路人奔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給這個聞名遐邇的都市增添了一抹忙碌的味道,清竹感到自己好像坐在首都北京的街頭一角,欣賞著各色人物匆匆如也的粉墨登場。

眼前是一張嶄新的紅松木制成的八仙桌子,上面滾著棕紅色的油漆,桌面上擺著的是幾個上等茶具,跟別桌明顯不同,做工精致、清澈透明,一眼就可以看出主人的高貴品味和卓爾不凡。

只是,只是,桌子上面好像有一塊兒沒有擦拭幹凈,清竹用手輕輕的撫了撫,想要去除汙跡,卻發現那其實是一行不太惹人眼球的小楷。

字應該是用手指甲刻上去的,雖然並不顯眼,但細觀之下仍能看出下筆者飛龍舞風,筆力雄厚的書法:“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兩句詩出自唐元稹的《離思》,詩為悼念亡妻韋叢而作。用來紀念過世妻子的詩句,會是公子政刻的嗎?一個夜夜留戀於溫柔之鄉的男子,又怎會想念他逝去的糟糠賤內?也許,壓根兒就不是他寫的。

那他是一個怎樣的男子,清竹頓時來了興趣,腦海中一個俊美如鑄的男子正端坐於窗邊的小桌,一邊飲酒,一邊思念心中故去的愛人。那人莫不是黃藥師?

“客官,您點的菜齊了,請慢用,有事請交待小的就行。”小夥計點頭哈腰,轉身就走。

“小寶,別走!”

“公子還有什麽吩咐?”

“那個公子政是什麽人?”

“呵,這個……”小夥計東張西望,仿佛怕有人聽見般地閃爍其詞,“這個……小的也不太清楚。”

清竹把手從包裹的邊上伸了進去,探摸了半天才搜索出一塊兒玉佩,塞進他手裏道,“我只是好奇打聽,你隨便說說,不妨事的。”

那小二見到了如此名貴的東西,也不禁喜笑顏開,但轉念想到公子政的為人,終於還是不肯透露,狠下心不舍地把玉佩遞了回去。

相對於那個賬房先生,清竹還是比較同情這夥計的,因為他不像前者那樣的見錢眼開,只是個仰人鼻息、看人臉色的下人,但他最起碼還有自己的良心和原則,於是也不再逼他,還是把東西賞了他,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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