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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 傘下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遇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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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國公告辭時, 已快接近臘八。在離去前夜,他還特地為了季沈的事,找白建澤談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話。也不知談了什麽, 在白建澤離開春絲閣後, 便對楚管家吩咐了下去。

明面上貴人離去, 季沈仍然留在春絲閣伺候, 實則春絲閣都沒有了客人,那自然的, 他的留侍便是掛著閑職罷了。

謝國公離去的當天,順便和季沈去了季家村的一處後山。

正是寒冬之際,這日也紛紛揚揚了雪,大雪灑在天地之間,有一種肅穆莊嚴的美麗。

立於山崖前的一座夫妻衣冠冢,冢邊青柏森森。

孟影譚鳴等人守在五米之外,把這方世界留給了這對將將認親不久, 便要分離的舅侄。

謝國公跪在地上,扶著那木制的碑牌, 眼淚縱橫。

“姐姐, 弟弟來晚了。你和姐夫在黃泉之下且安心, 我會好好照顧沈兒。”

著了素白衣衫的少年亦是跪在了謝國公的身邊,低垂著眼簾,“爹爹,娘親,孩兒不孝。”

爹爹, 娘親,害你們的人,我定要他死不足惜。

他在爹娘的墓前發誓, 那雙狹長的鳳眼泛著些許血絲。

良久,謝國公才起身,看著眼前都快到自己耳朵邊那麽高的侄兒,有些欣慰,“沈兒,我把杜慧留在你身邊,若有什麽事讓她轉給我也是一樣,明年春天我會接你回去。”

季沈安安靜靜的,聽著他這句話時,點點頭,“舅舅安心,我這邊一切都好。”

謝國公聽著他這善解人意的話,卻愈發難受了,可京城那邊也確實是龍潭虎穴,若是貿然帶沈兒回去,反而是害了他。

“沈兒,是舅舅虧了你啊。”他拍了拍季沈的手掌,那雙龍睛虎目都赤紅的。

季沈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自己的手,道“舅舅,有您在,是我的福氣。”

送走了謝國公後,季沈看了眼身後的杜慧,拱手道:“杜先生。”

杜慧道:“小公子。”

季沈笑得溫和,“杜先生,我打算回家一趟,您不妨先回白府。”

杜慧皺眉,但看他坦坦蕩蕩的神情,又看不出什麽,不過他言語之中的送客意味又是那麽明顯,顯然是不想自己和他一起去。

“那小公子,我便先回去了。”

季沈淡淡點頭。

他望了望另一邊的山坡下綿綿不斷的煙火,那是他住了十三年的季家村,他嘴角泛起一個涼涼的笑。

他看著手裏的火折子,輕輕嗤了一聲。

季家村。村尾那座新建的房子冒著濃煙,等季天慶和白玉蘭得到村裏人通知,從田地裏回來的時候,那座二進的房子已經毀於一旦,自然連屋裏的稻米糧食也都燒了。

白玉蘭當即就哇哇哭了。

季天慶急著鍋裏的螞蟻,好在得到村民的通知,才知家裏的孩子都在外邊。

兩夫妻抱起來哭了,這好不容易攢了好幾年的家當都沒了。

“玉蘭啊,這可怎麽辦。”

白玉蘭雖是個厲害潑辣的角色,可也被這忽如其來的災難給弄懵了,哭得厲害。

“當家的啊,這可怎麽辦啊,嗚嗚~”

一邊站得遠遠的村民拿著他們給自家的孩子上課。“你們看,我老早就說了吧,這季家老大就不會有好報應,因了沒糧食吃,就把弟弟唯一的子嗣給賤賣了,今天這把天火就是老天爺的報應啊。”

另外一個也道:“誰說不是呢,不過呀,這房子本來便是他弟弟老幺的房子,這些年翻新當做自家的用,瞧,果真是報應不爽啊。”

白玉蘭和季天慶也聽到了這些人的只言片語,更是覺得臉皮子都給丟光了。

人群之中,季沈遠遠地瞥了一眼,對上白玉蘭的眸光時,扯出一個溫柔的笑意。

白玉蘭臉上仿佛見了鬼一樣,嚇得指著季沈所在的地方,“當、當家的,你看那是不是你那短命的弟弟。”

季天慶沒好氣地道:“你胡說什麽。”倒是下意識地瞧了一眼,看見那七分肖似死去弟弟的少年,也是猛地吸了一口涼氣,再抹了抹眼,原來的地方已經沒了人。

“鬼啊——”

兩夫妻抱頭鼠竄,瑟瑟發抖。一邊不知所以然的村民倒是被他們這個樣子笑壞了。

季沈走在大街上,那身素白仿佛一身重孝,他眼底一絲笑意都無,冷淡的瞳子也不知在看哪兒。

“小夥子,你走路看著呢啊。”一個被他撞了一把的老大爺沒好氣地喊了一句。

季沈仿佛什麽也沒發覺似的,只是往前走。

寒雪一層層地下著,街道上愈發地寒涼,他這身單薄的白衣怎會經得起這凜冬呢。

正如此刻他的內心世界一般,死一樣的安寂。

那張出色的容顏被凍得蒼白,連肌膚間細細的青筋都可見。

他知道,這不是該悲傷的時候,可是內心總好似有那麽一片空白,無法填補,令他活成了一個行屍走肉。他可以洞察人性,算計人心,甚至算計自己的人生,可是可悲的是——一切都無法挽留。

失去的人生,失去的幸福,永遠把他關閉在大門之外。

少年長長的睫毛沾了雪粒子,發間也染了絲絲霜白,他低垂著眼簾,把自己放逐在這個灰暗的人生當中。

在他的視線當中,所有的事物都是晦暗不明的,擇人欲噬。只要從天上落的雪,是純潔無暇的白色。

他落目,瞧著落在掌心的雪花。

風還在呼嘯著,嘩啦嘩啦——

忽有人踮起腳尖,向他傾斜著油紙傘。

淡淡的甜香,溫潤輕柔,有著不可以思議的甜美。

少年擡眸,望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躲過他的視線,連聲音都帶著些許嬌蠻。

“季沈,你不好好在府裏幹活,跑外面來偷懶啦。”

少年盯著她,眸光深幽,不知不覺便流露出些委屈。“小姐。”

白小仙被他這軟軟的聲音嚇了一跳,“季沈,你……沒事吧。”

她剛剛從白家金銀鋪裏出來,就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看到季沈,本來是不想過來的,可是他衣衫單薄地在雪中行走那孤寂的一幕有點過於刺眼了。

她打著傘,看著傘下的少年,見著那總是一張溫柔臉的人,如今冷清冷寂的樣子,那眼角有些微紅,那嘴唇冷得發白,顯得是那樣的脆弱可憐,讓她都有些狠狠心動。

不,不存在的。

白小仙把傘往他手上一推,沒好氣地道:“天涼了,就要多穿些衣衫。別在外面亂逛了。可不是每次都會遇見我的。”

她抽手的時候,那抹餘溫在冰涼的手心留下了暖意。

他的手指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他定定地瞧著眼前披著雪貂裘衣的少女,正欲開口。

“小姐。”桃紅柳綠尋來了,見著季沈也在,兩個小丫鬟也是一楞。

“回府吧。”白小仙淡淡地道,由著桃紅給自己撐著傘。

桃紅柳綠對視一眼,也沒二話。綴在了自家小姐身後。

白小仙來金銀鋪看看布置,順便了解一下行情,來的時候做的馬車來,回的時候自然也是坐著馬車回去。

馬車經過街道的時候,白小仙下意識地揭開了窗簾,見著那少年還靜靜地站在道邊,持著她的那把繪著桃花的竹骨傘,在風雪當中如鶴而立。

對上了他的目光時,白小仙蹙了蹙眉尖,這大冬天的,站在雪裏好玩嗎?

白小仙拉了窗簾,把那道鎖在她身上的視線關在車外。

好了,這應該也算討好季沈的一件事吧。

白小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給他的時候,沒被拒絕,這倒是出乎她的意外。

“小姐,您剛才和季沈說了什麽啊。”桃紅忽然湊過來,好奇地問。

柳綠也是點頭,盯著她,一臉的求知欲。

白小仙各敲了一個栗子,哼了一聲,“不許胡說,桃紅,你給我剝橘子。”

桃紅和柳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知道是聽不到了,倒是手腳利落地剝起了橘子來。

車外,季沈收回視線,落在繪著夭夭桃花的傘面。傘外的雪紛紛撒撒,這把傘為他隔絕出一個世界來。

他低垂著眸子,撫上胸膛那從死寂中活躍起來的心臟,隱隱約約,感覺得到有什麽破冰而出了。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遇見了她呢。

是她是故意接近嗎?

若是想要攀附,若是喜歡他,為什麽……連多一句話都不肯和他說,就那麽著急地走了。

這把傘就像是一個束縛似的,把他那游離不定的心又束縛在這個人世間。

少年左手捏拳放在唇瓣下,輕輕地笑了,只是那笑容卻有些陰陰沈沈的,那雙漂亮的鳳眸也晦暗不明。

時光翩然而擦,轉眼便是一年之中的臘八。一大早上的白小仙的眼皮就跳個不停,她不信邪,只當是自己昨晚沒睡好。

直到發覺自己又要開始走劇情線的時候,她一臉無奈。

還是惡毒女配奉承男主的戲碼。前邊還欺負踐踏他,現在就巴結諂媚,她要是季沈啊,能給個好臉色才奇怪。

春絲閣前,好幾個小廝正在損著季沈,嘴裏沒一句好話。

咳咳,自然,這些小廝在原文中也是她這個惡毒女配特意吩咐的,就為了這一出“美人救英雄”的戲碼。

見他們說得越來越離譜,她冷冷地出聲了。“你們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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