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地？老姨你這是感覺工資不夠花了？最近衣服買的太多了吧？”

聽到錢洪的調侃，老姨卻瞬間露出了一絲苦笑，等錢洪收起嬉笑的心態，仔細的回憶了一下，馬上就猜到了問題的關鍵，好像這段時間造船廠的困境是愈發嚴重了，類似團委、資料科、後勤這些二線單位，工資標準再次降低，獎金那更是幹脆不要想了。

說起來老姨也是夠倒黴的，剛參加工作不久，滿懷希望就遇到這樣的大環境，偏偏她又處於最愛美、最能花錢的年齡，要不然也不會跟自己打聽來打聽去。

能夠未雨綢繆，當然還是早做點準備的好！

“老姨，讓你念書肯定是不行了，當初我媽說過，你要是能考上大學，多錢她都會供你，但是你自己不想念了，那麽我就給你另外找個一個思路吧！平時除了跳舞、看電影之外，你還有其他什麽愛好嗎？如果能把興趣培養成事業，又高興又賺錢應該不錯吧？”

錢洪表情認真的說完，老姨那邊可就陷入了沈思，其實大多數人都是這樣，並沒有自己真正的愛好，平時進行的一些活動不是隨大流就是在單純的消磨時間。

“我……”老姨有些舉棋不定，仿佛說出來就會影響到後面的人生一樣，糾結、慎重，表情很是覆雜。

“慢慢想，這事也不著急，你什麽時候想好了，咱們什麽時候都可以再談。”錢洪正說著，大巴車忽然就拐進了一個大院子，然後就在一棟三層小樓前停了下來。

“啪啪啪啪……”在錢洪扭頭打量院子的環境時，聚在小樓門口的十多個人已經鼓起掌來，為首一個短發、戴眼鏡的中年女人，她上前一步與帶隊的學校年級主任握起手來，在她身後的工作人員就迅速的拉起了一幅條幅。

熱烈歡迎慰問團抵達我院！

看來這裏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只是這歡迎儀式卻有些敷衍呀，這條幅完全就是萬金油的性質，估計誰來都能搬出來用上一用。

身為廠團委派出的陪同人員，老姨還要履行她的職責，馬上站起來就對車上的小毛頭提醒道：“大家下車吧，記住不要亂跑，要聽你們老師的話，待會兒進入養老院的會議室後，要以班級為單位坐下……”

下車、站隊、乖乖聽年級主任跟養老院院長講話，在這期間錢洪他們帶來的一些慰問品也搬了下來，有人負責跑來跑去的照相，站在不遠處的馬季跟張強則是朝著錢洪不停的做鬼臉，暫時還感覺不到什麽溫馨的氣氛。

在進行重頭戲，也就是慰問演出之前，錢洪他們一個個班級都陸續進入了小樓，分層逐屋的幫老人們掃地、打水、鋪床，而那些老人大多數都是表情木納，安靜的看著錢洪他們忙裏忙外，只有特別外向的才會跟小毛頭們聊聊天。

這個養老院隸屬於船務局，應該算是個不錯的機構，所以各方面的條件也略高，以錢洪的視角來看，被子、床單跟枕頭經常換洗，沒有油脂殘留的跡象，老人身上的衣服很整齊，也沒有啥異味，盡管是沒有電梯的老樓，但是卻建有一條專門供輪椅上下的斜坡通道。

錢洪他們幾個被分配到了三樓盡頭的一個房間，這裏面住著四個老頭，其中兩個身體狀況不錯，一個拄著拐杖，最後一個卻坐著輪椅，當錢洪他們一邊收拾房間，一邊尋找話題跟老頭們閑聊時，那個看起來年齡最大、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家表情也最為冷漠。

不過人有時就是這麽奇怪，有開朗慈祥的不選，偏偏就只有這位老人家最能引起錢洪的註意。

棉拖鞋、黑布面的大棉褲，上身則是白色襯衫與綠色毛線坎肩，花白的頭發剪得很整齊，手腕處還戴著一塊手表，在被任宏偉推到門口位置後，這個老人家就一動都沒有動過了，好像一尊沒有生命的木雕。

“……當時我就火了，回手就是一撇子，就這樣，這樣，結果卻打到了身後的一個人，我一看，哎呀啊呀！是我們教導主任，那魂兒都給我嚇沒了！”手中揮舞著掃把，任宏偉這家夥正在繪聲繪色的講述自己的糗事。

“哈哈哈哈，你小子真能作呀！我那小孫子跟你一樣，哈哈哈……”可是幾位老人家卻偏偏吃他這一套，都被逗得開懷大笑，讓拎著暖水瓶進屋的錢洪也是佩服不已。

但是當錢洪的視線又一次掃過那個冷漠的老人家時，他就把暖水瓶往桌子上一放，主動走到了老人家的輪椅前：“爺爺，你要是呆著沒意思，我推你去一樓轉一轉呀？待會兒就能看節目了。”

可惜老人家卻是一言不發，當錢洪決定行動，繞到輪椅後面打算推動時，萬萬沒想到老人家一撇子就扇了過來，險些打到錢洪的臉，盡管錢洪在電光火石間閃開了，但依然是被嚇了一跳。

這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況且剛才任宏偉推他也沒有這麽大的反應啊？

驚訝過後，錢洪也漸漸的不爽起來，而且看到這邊的情況之後，任宏偉也馬上閉嘴了，幾步就來到了那個老頭的面前，板著臉講起了公道話：“老爺子，我洪哥惹到你了嗎？可你也不能隨便打人呀！”

“你們可以走了！”這下老人家終於開口了，不過卻是下了冷冰冰的逐客令。

正當錢洪跟任宏偉面面相覷，其他幾個同學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時，同屋的其他老頭終於忍不住出聲責備起來：“我說老王頭，你咋不識好歹那？人家孩子來看咱，你咋還是這副死德性，竟然還想要動手？”

“我又沒讓他們來。”做輪椅的老王頭冷冷的說道。

“你這就是純粹不講理了，這是學校組織的活動，再說養老院又不是你一個人滴，孩子們來看我不行啊？”另一個老頭也是粗聲粗氣的加入了聲討者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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