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汝陽撐完半場以一人之力拉開了十五分的比分差距後就下場了。他的體力優勢遠不及蔣栩，蔣栩不是爆發型，是耐力型。後半場遇上蔣栩，趙汝陽磨也要被磨掉半條命。

最後因為北隅的主場優勢，北隅籃球隊以一分之差獲得勝利。比賽結束之後，蔣栩總結發言：“我們輸了並不是因為實力問題，你們北隅的人太吵了。下次去清原比，我們也能把你們給吵暈。”

趙汝陽只是笑，反正贏了，輸家放什麽狠話都不足為懼。

馮芽一本想跟趙汝陽解釋之前的言行，可趙汝陽太累了。他換了衣服後跟老師告假回家休息了，即使晚上放學馮芽一給他打電話，他也沒聽到。

女生暗自忐忑，趙汝陽不會是生氣了吧？

隔日之後，趙汝陽也沒來學校。馮芽一心裏的想法又被現實坐實，她覺得，趙汝陽肯定是生氣了。

這樣想著，馮芽一在下課時候掏出手機，想要給趙汝陽發消息解釋一番。她在備忘錄上寫了很長很長的內容，左思右想，刪刪改改，最後還是放下了手機。

算了，幹脆放學的時候再給趙汝陽打個電話，實在不行就登門解釋，不能讓誤會再多拖一天。

下午放學，馮芽一向陳老師告假。她甚至還沒說什麽，陳老師遞了張紙給她。馮芽一不明就裏接了過來，展開一看，上面竟然寫著趙汝陽的家庭地址。

“去吧。”陳老師笑瞇瞇地說。

一瞬間，馮芽一竟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她吸了吸鼻子，說：“謝謝陳老師。”

她剛剛走出校門，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馮芽一掏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放在以往，馮芽一都是直接拒接，可今天她鬼使神差地接了起來。

“餵？”

“是馮芽一嗎？”

電話裏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馮芽一覺得有些耳熟。

“是，請問你是？”

“趙爾曼，趙汝陽的姐姐。”電話那頭回答道。

“啊，姐姐好！”

這個答案出乎馮芽一的意料，她連忙雙手捧住了電話，甚至微微躬身，像是要跟人行禮一般。

趙爾曼被她的語氣給逗笑了：“馮芽一，你真的好可愛啊。哦對了，你現在在哪兒，我想見你一面。”

“我在學校門口。”馮芽一說。

“那好，你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到。”

馮芽一站在路邊等趙爾曼。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一桿標槍。可是糾纏在一起的雙手暴露了馮芽一的緊張，她不太清楚，為什麽趙爾曼要來找她。

正在忐忑的時候，一輛黑色的雙門轎跑停在了馮芽一的面前。副駕駛的車窗緩緩降下，馮芽一矮身往裏看去，正好對上了趙爾曼的視線。

趙爾曼妝容漂亮，耳邊綴著好看的流蘇耳環，上身一件設計感很強的黑色外套，右手上還戴了一枚長得像螺帽的金色戒指。她沖著馮芽一招手，戒指的光芒不斷閃爍：“上車，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去。”

馮芽一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她將書包放在腳邊，系好了安全帶。

趙爾曼帶她來了一家中餐廳。這裏環境不錯，人也不多，很適合說話。

兩人落座，趙爾曼遞了一份菜單給馮芽一：“愛吃什麽就點，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小孩子正在長身體，一定要吃飽。”

馮芽一斟酌了一陣，點了幾個菜。兩人一合計，選的菜品居然八九不離。趙爾曼忍不住笑：“果然投緣啊。”

看到趙爾曼粲然一笑，馮芽一也松懈了緊張的心緒。她暗自想著，真不愧是趙汝陽的姐姐，趙爾曼同樣氣場強大，不笑的時候，她都不敢動憚。

等著菜品上來的時候，趙爾曼對馮芽一說：“你別緊張，我不是來找茬兒挑錯了，我是想謝謝你。因為你，汝陽有了很大的改變。”

聽到這話，馮芽一有些詫異。

“昨天趙汝陽跟我說，他想考慮高中畢業後出去留學。我追問了幾句，他又不肯多說，我猜和你有關。趁著他睡覺的時候，我從他的手機裏翻出了你的電話，想找你聊兩句。”趙爾曼說。

“他沒有生氣嗎？”馮芽一問。

“汝陽，沒有吧。”趙爾曼思慮一陣，很肯定地點頭：“沒有，至少他昨天跟我聊天的時候表現很冷靜。今天我爸爸在家，他可能在和爸爸聊這件事。”

一時間，馮芽一不知該作何表情。她的胳膊肘撐在桌面上，兩只手掌托著下巴，眼睛直直看著白色的桌布，半天沒個反應。

飯桌上突然沈默下來，這時服務員正好過來上菜。可是等到菜品上齊，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馮芽一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那個笨蛋還沒聽她解釋，就胡亂發熱，做些假設性的事情。

她還在出神，卻忽略了趙爾曼的表情。趙爾曼踟躕很久，最後下定決心，還是開了口：

“芽一，可是呢，我們家人暫時不希望他出去，因為趙汝陽還沒恢覆好。”

聽到趙爾曼這麽說，馮芽一的心臟突然提了起來，她連忙問了一句：“沒有恢覆好，是因為上次受傷的事情嗎？”

趙爾曼搖了搖頭，說：“不是。”

“那是……”

看著趙爾曼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馮芽一也越發緊張。她一緊張雙手便糾到了一起，這次也不例外。

“汝陽休學一年的事情你知道吧？”趙爾曼問。

馮芽一點了點頭。她聽過傳言，說是趙汝陽持刀傷人進了少管所，所以才休學一年。可經歷過太多傳言甚至做過緋聞主角的她，再也不相信那些捕風捉影的事情了。

“說來難以啟齒，汝陽那個時候被我之前的一個合作夥伴跟蹤了。”

趙爾曼雙手覆面，深深嘆了口氣。她的聲音變得沈重起來：“我並沒有察覺那個人有這方面的癖好，反而讓他單獨接觸過汝陽幾次。有一次汝陽放學的時候，那人以我的名義帶汝陽去了酒店。他說我在酒店等……”

講了一半，趙爾曼頓住，再說話時，馮芽一聽到了她話裏的哭腔。

後面的事情趙爾曼說得支離破碎，馮芽一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聽清。

聽懂的時候，馮芽一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了一起。她也沒察覺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只是在挪開手的時候，手背上多了五個非常深的指甲掐痕，其中有兩三個掐痕裏還帶著血絲。

那人企圖強暴趙汝陽，好在趙汝陽那天包裏裝了上色用的噴槍，噴漆槍裏裝著顏料。趙汝陽趁亂將噴漆槍對準那人的眼睛噴出了顏料，趁著那人倒地的功夫，他逃了出來。

“萬幸的是，對方沒有得手。雖然汝陽假裝無事，可那段時間我們都知道他的狀態非常不好。他易怒、暴躁、甚至不相信任何人。後來我們陪著他去做了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他也很堅強，一直在努力配合。大半年之後，他回學校了。”

“起初那段上學的時間，不知道你有沒有耳聞，他非常的神經質，而且敏感，這些都是後遺癥。可遇到你之後，汝陽慢慢有了改變……”

趙爾曼的情緒平覆了些，她的眼神裏有了些許笑意。

可馮芽一卻糟糕透了。

女生幾乎用光了桌上的紙巾，鼻頭和眼眶都是紅的。她用力掩著嘴巴，生怕自己嗚咽出聲。

“他現在好起來了，你不要再哭了。”趙爾曼擡手越過桌面，拍了拍馮芽一的腦袋。

馮芽一點頭的時候，兩顆眼淚也滾了出來。她還是沒能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一通。甚至連吃飯的時候，她的碗裏時不時會掉兩滴淚進去。

她什麽味道都吃不出來，只是一味的往嘴裏塞東西。塞到最後，馮芽一小聲問了一句：“爾曼姐，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我爸媽在家，你也敢去？”趙爾曼故意調侃了一句。

“沒事，我個子小，我還會翻窗子。”馮芽一說。

一雙紅彤彤的兔子眼，再加上馮芽一那副軟綿綿的模樣，趙爾曼看得心都化了。她對馮芽一說：“你真的是要把人可愛碎了。”

“那爾曼姐是答應我了嗎？”馮芽一還在追問。

能不答應嗎？人家姑娘都要翻窗子會羅密歐了，趙爾曼也舍不得不答應啊。

趙爾曼帶著馮芽一回家，她一開門，客廳的燈沒亮。趙爾曼抹亮了燈光，喊了一聲：“爸，媽！”

沒人應她。趙爾曼皺了下眉頭，還沒拿出手機，誰知樓梯上出現一道身影。

趙汝陽穿著一條灰色的運動褲站在那裏，他沒穿上衣，雙手拿著毛巾正在擦頭發。他對趙爾曼說：“爸媽說跟我講話太累了，他們出去吃宵夜了。”

“哈。”趙爾曼短促地笑了一聲，從身後拎出一個小人兒來，“汝陽，我給你帶了禮物。”

趙汝陽剛準備說姐姐沒安好心，結果定睛一看，看到了馮芽一。男生嚇得一聲大叫，連忙拿毛巾擋住自己的上半身。

“你……你怎麽來了？”趙汝陽驚魂未定，連聲線都顯得顫抖。

“我想你啦。”馮芽一仰著頭，看著趙汝陽。

即便她身邊站在趙爾曼，馮芽一說起話來也沒有絲毫臉紅，反倒是趙汝陽覺得不好意思。他面紅耳赤飛速消失，只留下了一句：“我去換個衣服。”

趙汝陽消失，趙爾曼在馮芽一的後背上推了一下。她對女生說：“三樓，左手邊那個房間是他的。”

馮芽一點了點頭，換了鞋就上去了。

馮芽一在趙汝陽的臥室門口站定，大門是虛掩著的，些許燈光透過門縫投射出來。她輕輕敲了兩下房門，說：“我可以進來嗎？”

“行，行！”趙汝陽應到。

她推門而去，男生的褲子也換了一條，套頭衫穿到一半，像是在努力打扮自己。

看到這樣的趙汝陽，馮芽一又想起趙爾曼之前的話。她吸了吸鼻子，想要努力憋回蔓延在喉頭和鼻腔的酸意，可事與願違，眸子裏的淚光又泛濫了。

趙汝陽隨便扯好衣服，他看向馮芽一，只見女生的鼻頭和眼眶都是紅的。他一下慌了手腳，連忙問：“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馮芽一拿手背抹了下眼淚，她搖了搖頭，說：“沒有。”

“那你怎麽哭了，是我姐姐說了什麽嗎？”趙汝陽問。

“沒有。”馮芽一還是搖頭。

趙汝陽也沒有再問，他走過去，一把將馮芽一摟在懷裏。男生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馮芽一伏到他懷裏，更是抑制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以前馮芽一也哭過，但是哭得這麽慘還是頭一回。趙汝陽慌了手腳，除了輕拍她的後背，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安慰。男生急得要死，最後只好低下頭去吻她。

一會兒親親她的眼皮，一會兒吻吻她的臉頰。馮芽一被他吻得沒辦法，居然真的止住了哭聲。

這方法有效誒！趙汝陽心中狂喜，又借著機會，親了她好幾口。

趙汝陽抱著馮芽一倚著床沿坐在地板上，他撥弄著女生的頭發，等待她情緒平覆下來。

馮芽一終於不哭了，趙汝陽拿了抽紙給她擦臉。他漂亮的容顏在溫暖的燈光顯得愈發溫柔，馮芽一看得楞了。

看著她傻乎乎的樣子，趙汝陽好氣又好笑。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跑來我們家，就是為了把鼻涕眼淚蹭我一身啊。”

“不是。”馮芽一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是哭過的原因，她的聲音有點奶聲奶氣的，趙汝陽都被她融化了。

“那是怎麽了？”趙汝陽借機追問。

“我怕你生氣。”馮芽一說。

“我為什麽要無緣無故的生氣？”趙汝陽有些不解。

馮芽一將自己的忐忑逐一倒出。她靠在趙汝陽的肩頭，抱著他的胳膊：“我不是真的要出國，我只是想搪塞一下蔣栩。要是真的說出你的名字，蔣栩那個不服輸的個性肯定還有後話。為了不讓他說太多，我只想扯出第三方理由，快點讓他閉嘴。”

“你也會用辦法對付蔣栩啊？”趙汝陽有點驚訝。

“他又不壞，只是好勝心強。滿足了他的驕傲，他就讓路了，所以也沒什麽。”馮芽一說。

趙汝陽點了點頭，將下巴擱在她的發頂：“你要去哪裏，我都跟著你去。”

“我哪裏也不去，我留在你身邊。”馮芽一說。

“啊？”

女生又將之前和家人商談的結果告訴了趙汝陽，男生聽得發楞，原來他之前毫無理由的篤定是真的。

“原來我這麽重要啊？”趙汝陽卷著她的發尾，壞心眼地逗她。

“嗯。所以你別突然消失，我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我總怕你生氣了。”馮芽一揪著他的衣襟，說。

“我沒有，這次是因為很久沒打球，動一下渾身都要散架了。我在家睡了一天，電話都沒力氣接。”

“……”

算了，就當馮芽一白擔心一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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