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漫天梨花，東水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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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的世界完全清晰起來，我才恍然發現，柴東水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柳如花的面前了。
柳如花倒是一副早已料到了一切的樣子，冷笑著跟我說：“他自是不敢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總要殺了他。”
“可是他醫好了你的眼。”我不禁道，“而且，聽那個崔神醫的意思，診金還不低。他這些日子鮮有回來，你雖不問，我卻是幫你打聽了。你也聽見雪說了，這診金並沒有那麽容易付得起的，崔神醫要的那最後一味藥，長在高山之巔上，凡去采者，向來沒有能活著回來的。他這樣出生入死的，對你的情倒是真的。”
“那又如何？”柳如花的聲音又帶了幾分冷意，“是他任人毀了我的眼睛，還我眼睛，是他應該的，哪怕付出身家性命，也是他罪有應得。”
我一時語塞。柳如花說的話，我根本無從反駁。人死不能覆生，柴東水無論再做些什麽，都不可能讓一切回到原點。從他殺死張無尚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愛情，就已經煙消雲散了。至於未來，既然無法相忘於江湖，那便只有一條路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嘆了口氣，試探著問她：“你……希望他活著回來麽？”
死寂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席卷而來，就在我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忽而開了口：“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早已糾纏不清了。”
“嗯？”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殺了我爹，我殺了他為我爹報仇，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但如果他是為我而死，卻又是我欠了他，不是麽？”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又帶了幾分苦澀，“我想心安理得地殺了他，不想再欠他分毫。”
“話是如此……”我頓了一下，接下來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卻聽她釋然笑道，“不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算她活著回來，不過也是一死，倒不如直接死了幹凈。”
我心下了然，下意識道：“你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對不對？”
柳如花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我從來不曾殺過人。”
不過是借口而已，我想。
卻聽她又道：“但如果他活著回來了，我無論如何要親手了結了他，親手。”
她說得如此咬牙切齒，我沒忍住，驀地打了個冷顫。
見雪帶著柳如花去看屋後的梨花時，柴東水終於回來了。先前柳如花的視力漸漸恢覆起來的時候，我曾隱隱約約看到些他的輪廓，本就模糊得很，這許多日不曾見過，更是忘得一幹二凈。柳如花與柴東水的初見那樣爛漫美好，那樣的驚鴻一瞥，我曾不止一次在自己的腦海中幻想過。只是此刻見了，卻沒有看到柳如花與他初見時的那般驚艷感覺。
一個骨瘦如柴、面色青黃、印堂發黑的男子，容顏憔悴，墨發幹枯，只那一身白衣依舊如柳如花描述中那樣衣袂翩然、仙氣款款。可惜，這樣的白衣穿在這樣一個人身上，沒有半分謫仙的模樣。
而柳如花口中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眼窩深深陷著，眸色黯淡無光，眸子裏的光芒雖然溫柔，卻是根本沒有絲毫動人之處。
就算去采藥九死一生，既然能活著回來，又如何會是這樣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還是說……
連我這個不相幹的人猶自起疑，更何況柳如花。我分明感受到了她心裏的震撼，然而她的面上卻沒有展現出來分毫，只是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道了聲：“回來了。”
“回來了。”柴東水笑道。他的目光靜靜地落在柳如花的身上，臉上的笑容雖然愁雲慘淡，卻是溫柔款款，“眼睛還好嗎？”
“這片梨花真好看。”柳如花道，“只是白得有些寡淡了。”
“這片山上花很多，桃花、杏花、李花……什麽都有，等天氣再好些，便讓見雪陪著你四處看看。”柴東水道。
柳如花沒有說話，只是擡頭，看著枝頭的白梨花。恰有一陣風來，片片梨花從枝頭翩然而落，紛紛沓沓，便如冬日落雪一般，端的是淒絕好看。
“小時候，我爹就經常帶我去看花。我爹說，他和我娘初見的時候，便是在春天的一片花海裏，可是他覺得，那麽美的景色，那麽美的花，卻似乎都沒有我娘好看。後來，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便已經給我取好了名字，叫做如花。”
“很美的名字。”柴東水道。
“可惜，這麽美的景色，我爹爹再也看不到了。”柳如花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些許笑意。然而那抹笑那樣的膚淺，眸中卻盡是無邊無際的恨意。
柴東水怎會不明白她在說什麽？然而他卻是什麽都沒說，只是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柳如花，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他的眸中含著萬千情愫，那漫無邊際的癡纏與眷戀，攜卷著漫天的梨花，悉數散播在柳如花的身上。
然而便是這樣的眷戀，讓我忽而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這樣的眼神，分明就是最後一眼。
我兀自擔憂，柳如花卻轉過了身去，仿似再也不願再看他一眼似的，她緊緊攥著拳頭，急沖沖地就往前走。“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聽到她心裏的聲音。
身後忽而一聲尖銳的聲響，有幾分熟悉。我還沒有想明白到底是什麽聲音，便聽到見雪的驚呼聲：“柴大哥不要！”
柳如花轉過身來，卻見柴東水單手執劍，劍鋒直直地指在柳如花身上。“你把我的眼睛治好，就是想讓我親眼看著自己死在你的劍下？”柳如花凝眉道。
柴東水沒有回答，只是側臉看了看見雪，道：“見雪，你先回去。”
“我不要……”見雪一個勁地搖頭，一邊搖頭一邊掙紮勸道，“柴大哥不要做傻事，如花姐姐她……”
“回去。”柴東水道，他的聲音沙啞卻堅定，根本不容置疑。
見雪仍舊沒有動作，柴東水的眸光卻忽而冷了些許，喝道：“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了麽？”
“回去。”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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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花倒是一副早已料到了一切的樣子，冷笑著跟我說：“他自是不敢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總要殺了他。”
“可是他醫好了你的眼。”我不禁道，“而且，聽那個崔神醫的意思，診金還不低。他這些日子鮮有回來，你雖不問，我卻是幫你打聽了。你也聽見雪說了，這診金並沒有那麽容易付得起的，崔神醫要的那最後一味藥，長在高山之巔上，凡去采者，向來沒有能活著回來的。他這樣出生入死的，對你的情倒是真的。”
“那又如何？”柳如花的聲音又帶了幾分冷意，“是他任人毀了我的眼睛，還我眼睛，是他應該的，哪怕付出身家性命，也是他罪有應得。”
我一時語塞。柳如花說的話，我根本無從反駁。人死不能覆生，柴東水無論再做些什麽，都不可能讓一切回到原點。從他殺死張無尚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愛情，就已經煙消雲散了。至於未來，既然無法相忘於江湖，那便只有一條路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嘆了口氣，試探著問她：“你……希望他活著回來麽？”
死寂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席卷而來，就在我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忽而開了口：“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早已糾纏不清了。”
“嗯？”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殺了我爹，我殺了他為我爹報仇，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但如果他是為我而死，卻又是我欠了他，不是麽？”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又帶了幾分苦澀，“我想心安理得地殺了他，不想再欠他分毫。”
“話是如此……”我頓了一下，接下來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卻聽她釋然笑道，“不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算她活著回來，不過也是一死，倒不如直接死了幹凈。”
我心下了然，下意識道：“你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對不對？”
柳如花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我從來不曾殺過人。”
不過是借口而已，我想。
卻聽她又道：“但如果他活著回來了，我無論如何要親手了結了他，親手。”
她說得如此咬牙切齒，我沒忍住，驀地打了個冷顫。
見雪帶著柳如花去看屋後的梨花時，柴東水終於回來了。先前柳如花的視力漸漸恢覆起來的時候，我曾隱隱約約看到些他的輪廓，本就模糊得很，這許多日不曾見過，更是忘得一幹二凈。柳如花與柴東水的初見那樣爛漫美好，那樣的驚鴻一瞥，我曾不止一次在自己的腦海中幻想過。只是此刻見了，卻沒有看到柳如花與他初見時的那般驚艷感覺。
一個骨瘦如柴、面色青黃、印堂發黑的男子，容顏憔悴，墨發幹枯，只那一身白衣依舊如柳如花描述中那樣衣袂翩然、仙氣款款。可惜，這樣的白衣穿在這樣一個人身上，沒有半分謫仙的模樣。
而柳如花口中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眼窩深深陷著，眸色黯淡無光，眸子裏的光芒雖然溫柔，卻是根本沒有絲毫動人之處。
就算去采藥九死一生，既然能活著回來，又如何會是這樣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還是說……
連我這個不相幹的人猶自起疑，更何況柳如花。我分明感受到了她心裏的震撼，然而她的面上卻沒有展現出來分毫，只是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道了聲：“回來了。”
“回來了。”柴東水笑道。他的目光靜靜地落在柳如花的身上，臉上的笑容雖然愁雲慘淡，卻是溫柔款款，“眼睛還好嗎？”
“這片梨花真好看。”柳如花道，“只是白得有些寡淡了。”
“這片山上花很多，桃花、杏花、李花……什麽都有，等天氣再好些，便讓見雪陪著你四處看看。”柴東水道。
柳如花沒有說話，只是擡頭，看著枝頭的白梨花。恰有一陣風來，片片梨花從枝頭翩然而落，紛紛沓沓，便如冬日落雪一般，端的是淒絕好看。
“小時候，我爹就經常帶我去看花。我爹說，他和我娘初見的時候，便是在春天的一片花海裏，可是他覺得，那麽美的景色，那麽美的花，卻似乎都沒有我娘好看。後來，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便已經給我取好了名字，叫做如花。”
“很美的名字。”柴東水道。
“可惜，這麽美的景色，我爹爹再也看不到了。”柳如花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些許笑意。然而那抹笑那樣的膚淺，眸中卻盡是無邊無際的恨意。
柴東水怎會不明白她在說什麽？然而他卻是什麽都沒說，只是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柳如花，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他的眸中含著萬千情愫，那漫無邊際的癡纏與眷戀，攜卷著漫天的梨花，悉數散播在柳如花的身上。
然而便是這樣的眷戀，讓我忽而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這樣的眼神，分明就是最後一眼。
我兀自擔憂，柳如花卻轉過了身去，仿似再也不願再看他一眼似的，她緊緊攥著拳頭，急沖沖地就往前走。“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聽到她心裏的聲音。
身後忽而一聲尖銳的聲響，有幾分熟悉。我還沒有想明白到底是什麽聲音，便聽到見雪的驚呼聲：“柴大哥不要！”
柳如花轉過身來，卻見柴東水單手執劍，劍鋒直直地指在柳如花身上。“你把我的眼睛治好，就是想讓我親眼看著自己死在你的劍下？”柳如花凝眉道。
柴東水沒有回答，只是側臉看了看見雪，道：“見雪，你先回去。”
“我不要……”見雪一個勁地搖頭，一邊搖頭一邊掙紮勸道，“柴大哥不要做傻事，如花姐姐她……”
“回去。”柴東水道，他的聲音沙啞卻堅定，根本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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