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字忽而模糊了起來，我的頭又開始一發不可收拾地疼了起來。

“迷轂——”我呼喊著，“你徒兒的爛攤子還沒有收拾好嗎？再不回來，我怕是就要死在這破如意果裏了。”

我呼喊著，可是沒有人回答我。我的腦袋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肆無忌憚地噬咬著，奇疼無比，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我所寄生的這枚普普通通的如意果有什麽問題，不然何以我早不頭疼晚不頭疼，偏偏一寄生到這枚如意果之中，我的頭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抽疼起來，疼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待我的頭疼終於有了些許的減輕，我有氣無力地掀起眼皮，正看到睿王將明鸞的紅蓋頭掀了起來。他的眉宇之間帶著些期待，帶著些滿足，帶著些幸福與美滿，可是明鸞的臉色那樣慘白，連那厚厚的脂粉都遮蓋不住其中的憔悴。

“鸞兒。”睿王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他的聲音那般輕柔，似乎能滴出水來。“我回來了，回來娶你了。我已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了，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得了你。”

“王爺。”明鸞忽而想到明鳳那日說過的話來，狐疑地睜大了眼睛，問詢地看過去，道，“妾身與王爺，以前見過？”

睿王早已斥退了左右，此番也不顧忌，二話不說，便將明鸞抱進了懷裏，軟軟地在她的唇上淺淺啄了一口，捏了捏她的鼻尖，寵溺笑道：“你竟將本王忘得一幹二凈，說，該不該罰？”

在他將明鸞抱起的那一瞬，明鸞的手還在我身上狠狠地掐了掐，可是待睿王薄唇逼近，最終落在她的唇瓣上，她渾身頓時一僵，手上一松，竟再次將我滾落在了地上。半晌，她才從睿王那柔情似水的眸光裏回過神來，結巴道：“妾身……妾身……”

眼前的臉俊美非常，然而在她十幾載的年華裏，見過的男子屈指可數，卻分明沒有一絲屬於他的痕跡。

“恕妾身愚鈍，還望王爺明示。”她說著，心裏還在惦記著明鳳。

睿王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將她的朱紅鈴鐺從腰間解下，看了半晌，問她：“這鈴鐺可是你的？”

明鸞點了點頭，“正是妾身的。”

“可曾離過身？”睿王問。

明鸞眉頭微微一蹙，似是想到了出嫁之前明鳳說的那一番話，只見她搖了搖頭，道：“自出生起便一直戴在身上，不曾離過身。”

睿王顯然眉心一松，溫柔笑道：“那便是了。十年前，在桃花庵外，我傷了腿，動彈不得，是你悄悄送了我吃食與銀兩，還親自與我塗了傷藥。”他說著，臉上現出一抹無奈而受傷的笑來，“我原想，便是當初的誓言你沒有放在心上，所以記不得，但是你也是大家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偶爾遇了我，救了我，又與我說了那麽久的話，必是有印象的，不曾想，你竟一點都不記得了。”

“桃花庵……”明鸞忽而再次想起明鳳那日從睿王府回來之後說的話來。她的眼睛驀地睜大了十分，正要說話，卻見睿王欣慰地笑了笑，道：“可算是想起來了。”

她卻急匆匆地從睿王的懷裏掙了開來，忙不疊問他：“那日明鳳到睿王府賞荷，王爺可曾提及此事？”

睿王點了點頭，“都說你二人姐妹情深，卻也不過如此。你妹妹竟然還貿然冒充你，說那日佩戴這朱紅鈴鐺的人是她……”

明鸞的臉忽而變得慘白一片，嘴唇哆嗦了許久，終於倉皇地苦笑出聲，“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那日她的眼睛那樣紅，怪不得那麽多日子，她都對我避而不見，怪不得今天早上……”

睿王狐疑地看著她，皺眉擔憂道：“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差？”

明鸞卻是不答，只是反問：“那日在睿王府賞荷歸去之後，妹妹可曾再來見過王爺？”

睿王搖了搖頭，“不曾。”

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明鸞的心裏到底作何感想。明鳳代替她出嫁，她感動得一塌糊塗，得知明鳳途中出事，更是自責得難以言表，可是此時此刻，聽了睿王的這一番話，她的臉色雖然依舊慘白，卻看不出先前那般明顯的擔憂了。

是了。原本明鳳代她出嫁，她以為是單純的為了她好，可是現在，事實證明，明鳳根本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得到自己的心上人而已。

我不知道明鸞是不是當真這麽想。只是依著我的邏輯，明鸞若真的擔心明鳳，此刻知道了睿王的心上人恰是明鳳，當即最該做的，不應該是求睿王派人去尋明鳳麽？可她卻是什麽也不說，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睿王手中的鈴鐺。

我看到她眼裏風雲變幻，終於凝為一抹深不見底的黑，忽而，那抹黑暗散開，綻放出星星點點點的花來，“明鳳不會傷害我的，永遠不會。”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是太善良。”

“王爺不知，幼時明鳳闖了禍，明鸞曾為她擋了父親的責打，明鳳當時哭得像個淚人一樣，自那之後，向來都是明鳳妹妹護著明鸞。妹妹這人，人對她有一分的好，她便能以十倍的好奉還，斷斷不會與明鸞反目。”她說著，語氣漸重，看向睿王的眼裏都有著薄薄的芥蒂，仿佛他再說一句明鳳的不是，她便要與他決一死戰一般。

睿王寵溺地搖了搖頭，道：“可她親口告訴本王，當初救本王的人是她，是她與你換了鈴鐺……”

明鸞的眼裏忽而盈起淚來，“妹妹說的都是真的，這朱紅鈴鐺自幼便戴在明鸞的身上，只一次離了身。彼時明鸞與明鳳一時興起，換了彼此的服飾和身份，想試試看，大家要花多久才能將我們的把戲識破。不想，天意竟這麽巧，明鳳便在這時遇到了王爺。”

睿王身形一頓，目光如鷹隼一般，緊緊地盯著她，“你說什麽？”

“跟王爺有承諾之人，不是明鸞，而是明鸞的妹妹，明鳳啊……她等了王爺十年了，王爺怎麽只認鈴鐺不認人呢？”明鸞沒忍住流下淚來，下一瞬，她已擡袖擦了擦眼淚，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拉著睿王的衣角求道：“王爺，王爺，求你救救明鳳，且看在明鳳曾經的救命之恩上，一定要就救明鳳……”

“你起來說話。”睿王手上的白玉扳指都在不住地抖著，他強作鎮定，扶她起來，道，“發生了什麽事，本王又要如何救她？你且細細說與本王。”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明鸞搖了搖頭，顫抖道，“妹妹要代我出嫁，我二人換了衣裳，喝了杯茶，迎親的儀仗來了之後，妹妹便上了轎，後來我的貼身丫頭春香踉踉蹌蹌地跑回了府，說是轎子被劫了，妹妹不見了。爹爹怕惹怒皇顏，不敢聲張，只讓明鸞匆匆打扮了一番快馬送上了轎，可是妹妹……妹妹至今下落不明，明鸞好害怕，好害怕她……王爺，王爺您神通廣大，一定能救回妹妹的，求您高擡貴手，一定將妹妹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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