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很漂亮。”

皇帝的目光盯著采薇, 他說了這一句話。

他誇了人時, 似乎還是遲疑了片刻。

采薇笑了。

她俯身, 她的鼻尖快要碰到了對方的鼻尖。

她問道：“真的漂亮嗎？”

“很漂亮。”皇帝重覆了一回。

皇帝語氣裏，全然的認真。

“皇上，喜歡嗎？”

采薇又問了一句。

皇帝的眼睛眨動了一下。

皇帝回道：“喜歡……”

“喜歡你。”

皇帝說了這一句。

采薇莫名的心跳似乎加速了。

這一句喜歡, 哪怕是皇帝醉後的話，聽在采薇的耳中, 還是蠻稀奇的。

“皇上睡不著, 不若臣妾給您按一按太陽穴。”

采薇當然看出來, 皇帝翻來覆去的，一直沒睡著。

“好。”

皇帝同意了。

采薇不想繼續跟皇帝談下去。

她怕，她無意間, 又問出了什麽話？

最是君心難測。

冥冥之中, 采薇不想測了君心如何？

活在這世上，有些事情不必太計較。

因為情之一字，在後宮之中根本不是必要。

特別是兒女私事。

皇帝不需要, 後妃更不需要。

如果若生愛, 便會有嫉妒，便會有貪婪。

如果愛轉恨？

只會是可憐, 只會是可恨。

可憐自己，可恨別人。

女人一旦嫉妒起來, 面貌會被醜陋。

因為嫉妒是一切的源由, 為惡時, 面貌全非的源頭。

多少愛恨, 都是一個癡字。

采薇不想太了皇帝，只是不敢愛。

曾經的采薇，也是為皇帝沈迷過的。

像是妃子對神明的崇拜，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

那是第一世的時候。

到如今，時間表太久。

愛已經轉變了，只是轉為了親人之間的那一份淡然。

左手、右手，總是不可缺少。

豈能無情？

不過是從私情，從愛情，變成為了親情。

親情淡如水，又是濃於血。

采薇想，她和皇帝之間有著兒女。

他們的感情，若是像家人就好了。

不必執著愛情。

愛，這一個字眼在時光裏，也會被消磨的。

親情卻不會。

親情是一種淡，一種濃。

淡濃之間，存乎於心。

采薇坐起身，她把皇帝的頭，輕輕的擱在自己的腿上。

這時候，二人看著，更像是皇帝倚靠在她的身上。

采薇伸手，輕輕的為皇帝按了太陽穴。

力度不算小，也不算大。

采薇想，這般靜靜的，二人無聲的相處，也是不錯的。

皇帝閉上了眼睛，似乎太陽穴被輕輕的按著，是挺舒服的一件事情。

時間慢慢的過去。

過了多久？

直到采薇聽到了皇帝睡著的呼吸聲。

采薇還是在那兒坐著。

采薇目光，在打量著皇帝，最後，她也只是一聲的嘆息。

這一晚，采薇睡得挺沈的。

等著次日，她醒來時。

她發現，皇帝已經不見了。

“主子，皇上離開時，讓奴才們不可打擾您的歇息。”

秋月給采薇回了話。

采薇聽懂了，這是皇帝的吩咐。

既然如此，采薇也不追究什麽。說到底兒，這是皇帝的好意。

皇帝的好意，當然是收下了。

乾清宮。

早膳後，皇帝借著消食的時候，那是靜靜的思考一些事情。

昨個晚上的事情，特別是醉後。

當時，去了鐘粹宮，皇帝只是下意識的尊崇了心底的想法。

在鐘粹宮發生的一切，在皇帝酒醒後，他是記得的。

那些與榮妃的相處，皇帝全記得。

皇帝當然也更記得，榮妃看他的眼神。

嗯，皇帝一直覺得，榮妃的眼睛很美。那一雙眼睛裏，對他的感情很真。

皇帝是天子。

皇帝打小登基後，就在人精子裏轉悠。

如何識了人心？

辨別別人的真與假？

這是皇帝要懂得的。

雖然，更多的時候，皇帝是揣了明白裝糊塗。

“榮妃……”

“馬佳氏……”

“采薇。”最後，皇帝輕輕的呢喃出了榮妃的閨名。

不可否認的，昨個兒晚上的皇帝，是另一種的醉態。

那等相處時，榮妃的態度讓皇帝覺得不錯。

榮妃待朕有情。

榮妃又知道本份，不會多問。

這在皇帝眼中，就是一個性情萬般好的女子。一個他可以寵愛，可以信任的枕邊人。

康熙二十二年。

三月十八日，萬壽節。

皇帝的萬壽節，自然是皇宮慶賀的大事。

這一日，皇貴妃出席了，只是，皇貴妃的神色不太妙。

哪怕是多撲上了脂粉，依然掩不住皇貴妃眼神裏的黯然與傷感。

這等喜慶的時候，皇貴妃的笑意都是不達了眼底。

皇貴妃為何不高興？

滿宮上下的人都知曉。

五格格總是生病，一個小小的嬰兒，三天兩頭的就是傳喚了太醫。

有些傳言，後宮之中已經傳遍了。

關於五格格的體弱，以及可能的夭折。

五格格是一個女兒，是皇貴妃膝下唯一的孩子。哪怕初醒來，知曉是一個女兒時，皇貴妃是失落過。

可到底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是女兒，也是皇貴妃跟皇帝的孩子，皇貴妃總歸在意的。

特別是太醫隱諱的跟皇貴妃提了一些話。

這些年裏，皇貴妃吃的藥太多了。是藥三分毒，皇貴妃這一胎何的艱難。所以，皇貴妃往後子嗣之上，可能更難了。

得了一個小格格，皇貴妃都是求了這般多年。

如果往後真的沒孩子？

五格格就是皇貴妃心頭的寶貝。

偏偏五格格太體弱，能否養大啊，這真的是一個未知數。

得看了老天爺是否偏愛幾分？

昨個兒，五格格又病了。

皇貴妃照顧了半宿，等著五格格睡熟了，不再鬧騰了，皇貴妃才是回了寢殿歇下。

今日的萬壽節，皇貴妃免不得整個人是很乏累的。

皇貴妃的異樣，是瞞不了人的。

當然，皇帝、太皇太後、皇太後多有體諒。

既然宮廷三大主兒，都是多多的關照了皇貴妃。

自然不會有不長眼的人，去惹了皇貴妃。

在萬壽節時，若說皇貴妃惹眼，那是她的位份在那兒。

那麽，這一日除了皇帝這一個主角外。

另外惹了眼的，就是在萬壽節上，曝出了懷孕喜訊的宜妃、烏雅貴人。

這二人一懷上，還是這等大喜的日子。

太皇太後很高興，特別是宣了太醫來，確診了宜妃、烏雅貴人二人那是已經懷上了兩月餘。

這二人月份差不離。

太皇太後當場連聲讚了宜妃、烏雅貴人。

這賞賜自然必不可少。

更讓太皇太後高興著，還是飲了一小盞的酒，連聲說了今日是三喜臨門。

於是，一時之間，宜妃、烏雅貴人自然都是引來了註意。

采薇也是多打量了宜妃、烏雅貴人幾眼。

倒是宜妃的這一胎，算一算時間，跟第一世，倒是有些不同的。那麽，宜妃這一胎還會是九阿哥嗎？

采薇在想了這事兒。

至於烏雅貴人？

烏雅貴人去年五月生了四格格，今年又懷上了？

這真的是拿自個兒的身體來博前程啊。

想一想，采薇也能理解。

後宮的嬪妃，特別是烏雅貴人不出眾的身世，她一個包衣宮女的出生。嗯，加之采薇攪和了她第一世的兩樁機緣。

如今烏雅貴人哪怕是成為皇帝正式的嬪妃。

到底有些泯然於眾人的感覺。

采薇做的事情，就是順水推舟。

第一件事情，就是讓當初的佟貴妃沒抱養了烏雅貴人生的皇阿哥。

第二件事情，就是康熙十八的救駕之功也是和諧掉了。

這等情況下，烏雅貴人哪怕有聖寵又如何？

她的出生是硬傷。

采薇想一想，她琢磨了，這樣挺好的。

一個不出彩的烏雅貴人，她也就必針對了。

等著萬壽節的宮宴結束時。

采薇註意到了，皇貴妃那是有些失落的離開。

當然，這些不管了采薇的事情。

采薇更在意的，還是宜妃、烏雅貴人懷孕啊，這在後宮又會掀起哪些風波？

承乾宮。

皇貴妃又去瞧了小格格，確定小格格吃了奶後。

這又睡著了。

皇貴妃心底松口氣。

皇貴妃對於照顧小格格的奶嬤嬤，自然又是賞賜，又是敲打。

賞賜了，自然讓奶嬤嬤們歡喜。

可皇貴妃的敲打，也是讓奶嬤嬤們提心吊膽的。

五格格的身子太弱了。

奶嬤嬤們照顧起來，那個個都是精神損耗極大的。

就怕啊，有一個萬一……那樣的話，這些奶嬤嬤們個個都得倒黴的。

寢宮。

皇貴妃正準備歇下時。皇帝來了。

這讓皇貴妃佟氏非常的欣喜。

皇帝樂意來了承乾宮，特別是今日，今日可是萬壽節。

皇貴妃佟氏自然讀懂了，皇帝想表達的意思。

“臣妾恭請皇上聖安。”

皇貴妃行禮時，面上都是笑臉盈盈。這一刻的歡喜，是發自了皇貴妃的真心。

“不必如此，起喀吧。”

皇帝親自的攙扶了皇貴妃佟氏。

這一晚，皇帝宿於承乾宮。

這一個消息，當然瞞不了人的。

人人都知曉了。

次日。

采薇一雙兒女，尼楚赫、胤福的生辰。

這一日，自然是鐘粹宮更耀眼。

特別是胤祈、胤禱得了皇太後的話，也是回了鐘粹宮給姐姐、哥哥註賀了生辰禮。

四個孩子一起聚了鐘粹宮。

多少來賀喜的嬪妃，那是離開時，滿眼兒的羨慕。

當然，暗戳戳的嫉妒，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後宮的女子，總是愛攀比的。

若是真淡然的，能不在意了如聖寵、位份、子嗣的人？

在皇宮裏肯定慘慘淡淡。

想爭寵了，那麽，豈能沒有攀比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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