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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廝守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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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身體當回事,連聲嘆道:“自己的身體自己不愛惜,還指望誰來愛惜你?”

她心裏一陣發酸,抿了抿嘴,微微擡頭挨著範淑蓮的胳膊,像只受了傷的小鹿此刻正偎依在母親懷裏,眼圈也紅了,嘶啞的喉嚨,說:“你愛惜我啊。”

範淑蓮也動了情,伸手圈住她的後背,問道:“昨晚沒受委屈吧?”

她搖頭:“三姐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範淑蓮是比較明事理的人,唐楚碧遭此突變,她亦是十分同情,嘆氣說道:“對女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楚碧她結婚晚,好不容易有個新生命出現,自然全部希望都在這個孩子身上。現在孩子沒了,她鬧鬧脾氣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是不知道,昨晚回到家,你大媽和二媽又鬧了一場,不過好在是在家裏,吵得再厲害,也不會被旁人聽到。老爺很生氣,差點就讓她們倆搬出去住了。其實我覺得你大媽這個人雖然不怎麽好相處,但其實還是很聰明的一個人,應該不會幹這麽容易被抓住把柄的事。”

她沒太註意範淑蓮說的這些,因為她已經清楚這事幕後操控的人是唐奕維,而真正實施的人應該是謝凡生,也只有他才可以不被人懷疑的在唐楚碧的飲食裏動手腳。一想到這些,她心裏又是一陣發麻,腦袋也越發的沈。

範淑蓮一直在陪著餘慕和,唐曉明有事先回公司。

等吊針差不多快打完了的時候,謝凡生也過來了。他一貫在唐家人心目中是個好好先生的形象,這會兒的噓寒問暖又拼得了範淑蓮不少好感,還沒等他說完抱歉的話,範淑蓮就表示:“是她自己不註意身體,吹了風,受了寒,怪不得你們。”

餘慕和不想與他說話,幹脆借著病怏怏的狀態保持沈默。

範淑蓮本來還想教育她兩句,但見她臉色確實很差,於是把話咽了回去,只說:“一會兒就回家好好休息,這幾天哪兒也不要去了,讓護士到家裏打針。”

她也確實累了,哪兒也不想去,只想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

大媽和二媽的關系僵到什麽程度,餘慕和是無法親身體會的。因為在她回到家的同時,二媽經由唐曉明同意,暫時住到醫院照顧唐楚碧,而一大把年紀的大媽竟然因為挨了唐曉明兩次批評鬧著回了潮汕娘家,唐奕源也跟著去了。所以整體來說,此刻的唐家比往日還要安靜許多,十分適合休養。

她一個午覺睡到快六點才起來,雖然身上仍然沒有什麽力氣,但精神已經好了許多,下樓找範淑蓮,正好遇到剛回來的唐曉明。

唐曉明臉色還算和潤,主動問起她:“感冒好點沒?”

她有些木訥的點了點頭。

範淑蓮聞聲從廚房裏出來,見到唐曉明回來了,有些驚異:“不是說晚上有飯局嗎?怎麽回來了?”

唐曉明難得開起玩笑來,說:“聞到了肉湯香,所以決定半路折返。”

範淑蓮微微一笑,像是事先知會他:“今天可沒有山珍海味,都是清淡的菜。”

餘慕和突然覺得自己明明身處在唐曉明和範淑蓮中間,但有些像局外人,亦或者說她再想開一些,則更像是普通家庭裏的女兒。

這頓晚飯吃的十分溫馨融洽。唐曉明平日吃飯時不愛說話,也不許別人說話,今晚的心情卻十分不錯,好像並沒有受到昨天那事的影響。範淑蓮往日都被大媽和二媽壓著,這會兒也放開了,臉上一直帶著笑意。

餘慕和恍然間想起自己和範淑蓮到唐家這麽多年,似乎從來沒有單獨和唐曉明吃過飯。在她的潛意識裏,這個家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家,只不過是給她提供了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屋檐。她偶爾會叫唐曉明一聲爸,但更多的時候是有意省去這個稱呼,因為覺得他不是那個能娶範淑蓮的男人,所以不願意叫,哪怕是曲意迎合都不願意。但現在的畫面像是突然在黑夜中出現的一束強光,刺得她快要睜不開雙眼,而這光是有熱量的,這熱量正一點一點的侵蝕她的身體,讓她感覺到了溫暖。

難得生著病還有如此好的胃口,餘慕和今晚吃的十分撐,回到房間,一直平躺在沙發椅上,以免不小心擠到自己圓鼓鼓的肚子。

她瞥了一眼正安安靜靜擺在一旁小桌上的手機。從昨晚唐奕維打來電話之後因為沒電而關機,到現在已經有二十個小時了。

她從來不會任性妄為,也不曉得這樣究竟算不算是任性妄為。畢竟唐奕維人在太平洋的另一端,能聯系到她的唯一方式就是通過這個手機號碼,現在她一關機就是大半日,也不曉得他會怎麽想?或者打不通電話,他是會找謝凡生了解情況,然後知曉她生病了,大概心中會有些歉疚的吧,可他又有什麽錯呢?

其實並不是怪他,只是突然間變得迷茫起來,以前不管這條路有多少迷霧,她心中都有一盞明亮的燈,而現在那盞燈在左右搖晃,讓她也跟著搖晃起來,仿佛很難把握重心,一不留神就要跌入萬丈深淵。

她又靜默了許久,終於起身去拿了手機,接上電源,然後開機。這一系列的時間不算太短,她預想他打不通電話應該是會發短信過來的,結果等屏幕亮了又慢慢暗下去,也沒有顯示有任何新的信息。

她發了一會兒呆,手機鈴聲突地響起來,心裏一驚,去看那來電顯示,卻是唐奕興打來的。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然後接通電話,因為還在感冒中,聲音聽起來十分的低沈,沒有任何活力,她喚了他一聲:“二哥。”

唐奕興那邊並不太安靜,通訊效果也不佳,斷斷續續說著:“小九,我和英英剛到北京。”

她還不確定他回來的原因,於是問道:“是回來看三姐的嗎?”

唐奕興解釋說:“我本來是陪英英回北京參加畫展的,剛剛下飛機才知道楚碧流產了,所以馬上訂了明天的機票回來。”

她很久沒見過唐奕興了,聽到他要回來,心裏有些高興,說;“那我明天去接你。”

唐奕興說:“不用了,凡生明天來接我。你也知道爸他現在不願意見到我,我又不能回家,就直接去醫院了。而且我聽說你病了,怎麽能讓你勞累呢。”

她問他:“那你什麽時候走?總要見一面吧,讓我看看你是不是長胖了也好啊。”

唐奕興聽了她的話十分高興,說:“我大後天才走,那我們就後天中午一起吃個飯吧,在你的酒館怎麽樣?”

她答應了好,結束與唐奕興的通話就立馬給鄭音打電話,告訴她後天中午要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餐。她嘴裏不停的報了許多菜式,鄭音差不多寫了滿滿一張紙,終於忍不住問她:“究竟邀請了多少人?”

她怔了一下,不禁自嘲的笑了一笑,兩個人哪裏吃的了那麽多菜呢?她只是覺得此刻分外的寂寞,好像不說些話,心裏那個洞就會越空越大。

臨睡前,餘慕和吃了顆感冒藥,是助於夜晚入睡的功效,所以她瞇上眼沒過多久,很快就失去了意識,一直到日上三竿也沒有做一個夢。

到第二天下午,護士小姐給她打完吊針,她拿著棉簽按住手背上那個小針眼,看著窗外那片已然灰暗下來的天空,終於不得不承認,她很想念唐奕維。可她的電話響了好幾次,始終沒有他的來電,短信接了十幾條,始終沒有一條來自他。

他們之間仿佛陷入了僵局,他不說,她不懂,於是距離就這樣產生了。她不是沒想過主動找他,可那十一個數字整齊排列在手機屏幕上的時候,那個通話的鍵,她怎麽也按不下去。

☆、廝守(8)

說是一點鐘過來酒館,結果餘慕和等到兩點半才見到穿著嫩黃色夾克外套的唐奕興懷裏揣著個小禮盒,急匆匆推開厚實的木門,一上來就道歉:“我遲到了,甘願受罰。”

餘慕和見他一張臉因為急促的喘氣漲得紅紅的,哪還有什麽要責怪的,只故意瞟了他手中的禮盒,問道:“是給我的禮物?”

他認真點頭,說著就把禮盒遞到她面前:“我和英英自己做的奶酪。”

她很驚異,一邊拆禮盒一邊蹙眉看他:“你還學會這門手藝了?”

他十分得意,說:“我和英英正打算買下一座農場,當農場主呢。”

她已經拆開了禮盒,是蛋糕大小的純奶酪,於是叫鄭音去廚房切一些下來吃。味道很香醇,她真心實意的表揚起他來:“以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到底是成了家,不一樣了。”

他笑著說:“那你也快點成家,親身體會一下究竟有哪些不一樣。”

她嘴角的笑意不自然的斂了回去,微微低頭,一雙筷子來回倒持著碗裏的菜。

他不明就裏,問道:“我聽許多人說小山很喜歡你的,怎麽,難道你還在等那個東北帥哥?”

她牽著嘴角笑了一下,不出聲。

他也沒有逼她的意思,只優雅的嘆了口氣:“感情的事,最是說不準的。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有個小姑娘給英英暗送秋波麽?”

她點頭,他接著說:“我昨天聽人說那個姑娘在我和英英去荷蘭之後的一個月就和一個畫油畫的小男生結婚了。”

她有些啞然,半笑著說:“她移情的速度挺快的。”

他十分嚴肅的糾正她:“不是她移情的速度快,而是她根本就不喜歡英英。”

她不明白,他看了她一陣,終於軟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是我太敏感,還是太多疑了,亦或是有什麽別的因素在影響著我們。但無論如何我都要謝謝這個小姑娘,若不是因為她起了催化劑的作用,我和英英到現在可能都不會這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雖然爸已經對外宣布了和我斷絕關系,可我並不後悔。因為我知道爸和不和我斷絕關系,他永遠都是我爸,但我要是失去了英英,就再也找不回了。”

她聽了這些話,突然想起唐奕維來。如果說唐楚貞的外放、唐楚碧的流產、唐楚雨的離家出走都是他在幕後操控的,那唐奕興被唐家除名的事肯定也是他做的推手。

一時間,她很想對唐奕興說聲對不起,但眼前的唐奕興眉角飛揚,半點因為被趕出唐家而悲傷的感覺都不曾有過,或許唐奕維確實把他逼到過死角,可他自毀了一道墻,然後得到了重生。

唐奕興見她一直發怔,還以為是話題太沈重了,於是故意笑瞇瞇說:“你要是真想等那個東北帥哥到二十六歲,其實也就只有半年了,這半年的時間嗖的一下就過去了。”

她苦笑一下,岔開問起唐楚碧恢覆的如何。

唐奕興一向是個樂天派,說起這事並沒有半點唉聲嘆氣的模樣:“她和這個孩子的緣分淺,沒了傷心是正常的,但我看凡生待她很好,以後的機會還是很多的。”

她答不上腔,心裏不知道等唐奕維成功的那一日,謝凡生會不會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亦或者他對唐楚碧終歸是有一些感情的,若是那樣,總算也不是太傷人。

兩人吃著吃著加了些酒來喝。

唐奕興在國外喝了不少烈性酒,酒量漸長,餘慕和感冒還沒有完全好利索,加上心情十分抑郁,喝了兩杯就像是醉了,說起很多小時候的事來。

唐奕興是打心眼裏疼她的,見她似乎不開心,便哄著說:“整日在這些高樓大廈之間生活,就會容易覺得壓抑,等過了年,你到荷蘭來,那裏風景好,住上一個月,保準會覺得心情舒暢,沒準都不想回來了。”

她笑著說好,只是心裏都不清楚那樣的一日會在什麽時候到來。

因為下了小雨,天色暗得很快。

唐奕興要坐晚上的飛機回北京,臨了沒讓餘慕和送,說是最受不了這種生離的場合,會哭花他臉上塗得隔離霜。

餘慕和一直笑吟吟的,最後看著唐奕興上了出租車,才發覺自己竟是把眼淚都笑了出來。

鄭音感覺到她今日的反常,又見她面容憔悴,說送她回家休息。她實在不願意回去,一直在酒館裏坐著。

慢慢入夜,酒館裏的人也多起來,客人多數是中年男女,揣著懷舊的情愫而來,偶有一個兩個文藝青年,點上一盅小酒,慢慢品嘗,像是要從中找到不屬於自己的過往。

她感覺時間在這個時候仿佛變得十分綿長,窗外的點點車燈也格外的晃人眼,也不知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還是真的累了,只想窩在一個溫暖的地方將自己包裹起來。她似乎在迷糊中做了些夢,但也不是夢,都是舊事,和唐奕維的舊事。

她最後是被人拍醒了,一睜眼,看到眼前的唐奕維,還以為自己是在夢裏,眼眶裏突地就潤了起來,剛剛冷下去的一顆心又熱絡起來,一汪淚水幾乎要全部湧出。

他向她伸出手,聲音聽起來都沒有絲毫的波瀾,唯有眉心處微微擰起,他輕輕說了一句:“回家。”就好像他們只是這世上的尋常夫妻,因為生活中的瑣事鬧了矛盾,妻子負氣離家,丈夫尋著蹤跡找來,並不需要什麽甜言蜜語,一句簡單的‘回家’就能把妻子心中所有的防線擊敗。

她默默低了低頭,左手已經搭在他的手裏心。她聽到自己緊張而又愉悅的聲音,在問他:“你怎麽回來了?”

他並不急著答她,迅速把她帶出酒館領上車,等那輛並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新牌車號融入滾滾車流,才終於吐了一口氣。那聲音太細太小,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擡眼看他的時候,確實見他眉心處的褶皺已然舒展開了,才知道原來他在這麽多人面前牽起她的手,也是會膽戰心驚的。

她突然想笑,但又覺得這笑的背後更多的是無可奈何,才剛剛揚起來的嘴角又慢慢陷了回去,重新安靜起來。

他本來就是極有耐心的人,一路上她不再發問,他也不出任何聲音。可一等去到公寓,才剛剛從電梯裏出來,他便猛地回過身,將她困於墻角,他眸光如刃,直直盯著她的雙鳳眼:“為什麽要關機?”

電梯門剛剛合上,霓虹的光亮似有若無的映進屋裏,將他的半邊臉鍍上了一層奇異的色彩。眼前人終於顯露出了不悅,箍住她雙臂的手不由得加深了力度。

可她覺得這樣禁錮的感覺如此的讓人安心,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抱他,急切的吻上他的唇瓣,口中喃喃說著:“奕維,我好怕會和你越走越遠。”

他身上明顯僵了一下,手掌尋上來握住她的臉,細細端看了一會兒,那眼底的怒意終於消失殆盡,低聲說:“是我不該瞞你那麽多事。”

她急急的搖頭,眼淚止不住往下淌,聲音帶著濃厚的鼻音,可除了反覆喚著他的名字,竟也不曉得還能說什麽。

他眼底有火光,微微俯下頭,精準的吻住她,輾轉反側,含糊著說:“慕和,我希望等我成功的那一天,你會在我身邊。”他兩手慢慢移下去,她身上的衣物三兩下就被他拆解了去扔在木地板上。

“奕維。”她剛一仰頭開口,他的嘴就移至她頸間,她來不及阻止他熱燙的舌尖不斷往下摩挲著她細嫩的肌膚,亦不願意去阻止,只想與他抵死纏綿。

被他抱到床上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十分疲倦。躺在又暖又軟的被子裏,被他摟在懷中,不知過了多久,才像是回了神。

床頭燈光暧昧不明,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能伸手撫上去,固執的仰起頭,又吻了吻他有些紮人的下巴。

他索性用力把她往上撈了一撈,好讓她的臉與自己相對。只是眼下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直埋著眉眼,不敢直視他。

他悶聲笑了笑,又似微微嘆了聲氣,說道:“你真是狠心,竟然學會關機了。”

她不滿他的投訴,反駁說:“我不過關了大半天的手機,你卻是兩三天都沒給我打電話。”

他見她一臉稚氣,忍不住吻上她的嘴角,繼而直逼她唇內細軟的肌膚。她哪裏還有力氣與他廝混,伸手在他咯吱窩處撓了三兩下。他最怕癢,果然不再撩她,翻身從剛剛丟棄在床邊地板上的西裝口袋裏摸出一枚戒指,然後找到她的纖細的左手,穩穩當當的套在中指上,最後才說:“我在想我該幹點什麽事才能讓你消氣,然後覺得大概只有這樣做才是最保險的。”

縱然光線十分暗淡,但她還是看清楚套在自己手指上的這枚戒指,挺大的一顆鉆,十分閃人眼。她雖然早已認定了嫁給他,但真的等到如此具有象征意義的事物戴在自己手上,仍舊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趁勢問道:“嫁給我,好嗎?”他能感覺到她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於是也跟著緊張起來,明明是確定了的答案,卻在這一刻突然害怕會聽到刺耳的聲音。

她怔了片刻,喜極而泣,那一個“好”字說出來的感覺像是獲得了新生。

他亦十分的激動,懷抱她的雙手不自覺的加大了力度,他的聲音難得帶著顫音,這一刻幾乎有種希望所有人都能分享他喜悅心情的念頭在心上升起。

兩人靜靜的相擁了一會兒,他想起什麽事來,終於還是決定告訴她:“那個孩子先天不足,生下來也只會是個死胎。”

她沒想到在這個環境下,他會主動提起這件事,但又覺得他大概是念及他們之間的隔閡是由於這件事所引起的,所以想解釋清楚,只是既然唐楚碧那個孩子先天不足,那為什麽醫院的檢查從來沒有出問題?難道是他在這方面刻意掩藏了事實?

果然他又接著說:“凡生是最早知道這件事的。我們的意見很一致,既然這已經是個無法挽回的事情,幹脆就接機行事。我媽和姐,還有五哥都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我就算再怎麽想得到奧光,也不會走那一條路。”

她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對唐楚碧流產的事好受了許多,只是謝凡生這個人,依然是個謎團,於是問道:“那謝凡生對三姐的態度到底是怎麽樣的?”

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從側面談及:“對許多人來說利益固然是最重要的,但如果在利益之下還有感情可以擁有,為什麽要拒絕?況且那是一個真心對他好的女人。”

她微微嘆了聲氣,又突地緊張起來:“那他會不會倒戈幫著二媽他們來對付你?”

他十分有把握的表示:“他很清楚爸不會把奧光留給二媽,如果這個時候和我翻臉,不但會傷及他自己,還會讓二媽他們對他恨之入骨。所以無論他是選擇利益,還是感情,都不會做出對我不利的事。因為只有我站到奧光的最頂端,他的榮華富貴才能得以保全,他的感情才能受到最小程度的沖擊。”

她知道他歷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但有些事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會覺得這個男人的心思已經縝密到了幾乎找不到任何缺口來打敗他。她腦子裏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在出神,卻是電話鈴聲突地響起來,驚擾了思緒。

他下床從那一堆淩亂的衣裳中找出她的手機,卻在看到來電顯示的瞬間蹙起了眉頭,聲音裏透著一絲不悅,悶聲說了三個字:“蕭重宴。”

☆、廝守(9)

餘慕和是在被窩裏接的宴小山的電話,唐奕維雖然對這通來電表現出了明顯的不滿,但出於禮貌,還是以去洗澡的借口避開了他們的談話。

宴小山人還在北京,一接電話就簡明扼要的表示來電的原因是剛才唐奕源給他打了個電話。他不曉得是不是有什麽突發的事件,於是撇開唐奕源的來電,先打給餘慕和了解情況,以免一會兒穿了幫。

餘慕和心中對他已十分歉疚,簡單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他如實告訴她:“恐怕要等到過完年之後。”

她猜到是他姥姥的病情沒有好轉,原本想要和他見面商量怎樣把他們的‘分手’做到最完美的念頭又慢慢壓了回去。

兩人都靜默了一陣,反而是洗浴間裏嘩嘩流淌著的水聲慢慢環繞在餘慕和耳邊,她拉了拉被角,正準備問他還有沒有什麽事,卻先聽到他低聲說道:“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他的聲音並不似往日那般讓人感覺和睦,像是思量了許久才緩緩說出來,雖然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她怔了一下,想來他們認識已有大半年,每每都是她有突發情況需要他的幫助,沒想到他會提出請求,於是道:“你說。”

他又頓了片刻,然後才緩緩說:“醫生說我姥姥的身體最多還能熬一個月。老人家活到這個歲月也沒有什麽別的可求,她提了好幾次說想見見我的女朋友。我還沒有答覆她,你要是最近不忙,能不能來一趟北京?”

她並不是沒想過會遇到這樣的難題,但那時只覺得若是遇到了,自己肯定是會婉拒的,可這一刻,她聽到他沈底的詢問聲,一顆心突地就軟了。

他沒有立刻得到她的回應,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幹脆表示:“你放心,四月份我要去國外深造,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如果你不介意做一個名義上被甩的人,到時候我會跟大家表示因為距離的關系,我們友好分手了。”

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她覺得自己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想了想,終於說:“我回去看看時間,等訂了機票再給你電話。”

她說這話的時候,唐奕維正好從洗漱間出來,專心擦著自己半幹的頭發,似乎沒有要詢問她與宴小山談話內容的意思。反而是她自己心裏不安,裹著被子從床上爬起來,整個人一大團的就貼到他背上。

他知道她這般殷情肯定是有事要磨他,想了一想,反客為主的問道:“蕭重宴找你去北京?”

她一驚,伸了腦袋到他肩上,側臉貼著他的耳畔:“你怎麽知道?”

他不答反問:“你答應了?”

他這般神通廣大,她哪裏還敢有半句假話,老實說:“他幫了我太多次,我不好意思拒絕。”

他把毛巾放到一旁,說道:“想給老人家盡孝也是對的,只不過你這一去,女朋友的身份不就更坐實了?”

她連忙解釋:“他剛主動說等過陣子就對外宣稱我們友好分手了。”

唐奕維並不驚訝她的話,但還是對宴小山這個人摸不透,按理說不會有哪個世家少爺願意隨隨便便給人充當擋箭牌,但他好像並不介意,而且他應該或多或少知道自己和餘慕和的關系,卻從來也不說穿,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也是個很純粹的男人,可以為了喜歡的人而忽略別的繁雜事務。

得到了唐奕維的默許,餘慕和回到唐家又把這事和範淑蓮說了。

範淑蓮聽聞她是要去北京見宴小山的姥姥,當下高興的只差要跳起舞來,喃喃說著:“連父母都還沒正式見,就先過老太太那關了,看來好事要近了。”

她見範淑蓮這樣高興,不禁聯想起以後等自己和宴小山分手,也不知道範淑蓮會難過成什麽樣子。

她訂了第二天下午的機票,唐奕維中午才回到唐家。

因為是周末,唐曉明在家吃午飯,四個人沿桌坐著,範淑蓮見唐奕維有些咳嗽,還以為是坐飛機給凍著了,席間頻頻表示一定要趕緊吃藥,不然就會像餘慕和那樣得打幾日的吊針。

唐曉明心情並不是很好,問及唐奕維為什麽會突然回來,口氣有些生硬。

餘慕和心裏少不得驚慌,但唐奕維早有準備,面對唐曉明一切疑問都回答的天衣無縫。

範淑蓮見兩父子一來一往的,只怕氣氛會被搞僵,於是笑著插話:“奕維在美國那邊辛苦了大半個月,有沒有為自己謀點小福利啊?”

大家都知道範淑蓮指的是和杜若溪的關系是否有了實質性的進展,唐曉明其實也是關心這件事,只是礙於面子沒有直接問,這會兒範淑蓮先打開了話題,他的目光也落到唐奕維臉上。

唐奕維頓了一下,然後點了一下頭,慢條斯理的說:“看上了一套公寓,準備下次去的時候把它買下來。”

餘慕和差點就笑場了。唐曉明明顯怔了一下,大概沒想到平日嚴謹認真的唐奕維會打起太極來,看了他兩眼,然後轉頭交代餘慕和:“到了北京要多註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官宦世家的規矩多,別壞了形象。”

她認真回答了是,直到飛機落了地,也覺得縱然宴小山家規矩再大,她一個來探病的外人,也不可能會有什麽地方擾亂了秩序。

來接機的人除了宴小山,還有上次在私房菜館遇到過的陸柏怡。

陸柏怡是宴小山的表妹,和餘慕和同年,但大概是因為家庭環境的原因,陸柏怡看上去十分顯小,像是活潑可愛的大學生。見到餘慕和,主動打起招呼,提及曾有過一面之緣。

餘慕和對上次被人撞見自己和唐奕維在一起的事心有餘悸,只能尷尬的笑了笑。

等上了車,宴小山才告訴她今晚就不去醫院了,但他二堂哥陸柏譽要請吃飯。

她知道這回肯定要見不少他的親戚朋友,又確實了這位陸柏譽之前並沒有過‘一面之緣’,所以並不排斥這樣的晚餐。

陸柏怡嘴快,提前就告訴她:“我這個二哥可不比四哥這麽溫文如玉,前陣子為了我二嫂和家裏翻了臉,到現在都還沒講和呢。不過奶奶疼他,大概再過個幾日,也是能領二嫂回家過大年的。”

她不由得想起在三亞時見過的那個小女娃娃,還有宴小山講過的那些舊事,一時間只覺得原來這世上為了愛情而撇開身家的男人還是挺多的。

陸柏怡猜出她所想的,瞇著眼笑說:“我們家情種特別多。”然後拍了拍宴小山的肩膀,“這也是一個。”

結果路上塞車,去到餐廳已經七點多了。

陸柏譽和鄭方遙正坐在沙發上盯著新聞聯播看,陸柏怡推開門見了這情景,十分驚奇的問道:“你們居然在看這個?”

陸柏譽一邊起身,一邊笑道:“正在看‘世界人民都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的部分。”

鄭方遙比陸柏譽要正經一些,見客人餘慕和到了,微微提了提音量,朝宴小山笑道:“還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宴小山緩了一緩,原本想來介紹全名,剛擡了擡手,到了嘴邊卻習慣性的變成了一句:“小九。”

陸柏譽到底虛長宴小山幾句,要老練的多,壓根不需要宴小山多言,就自己說起:“我是二哥。”然後指了鄭方遙,“這是二嫂。”

餘慕和思及剛才陸柏怡說的眼前這位陸柏譽因為他旁邊那位鄭方遙的緣故而同家裏翻了臉,所以不由自主的多看了鄭方遙幾眼,只覺得她雖然不像趙晗玉那樣生的國色天香,但自有一種空靈的氣質,而且穿衣打扮都十分得體,是難得讓人一看就覺得十分順眼的女人。

雖然餘慕和這次來京主要是探望宴小山姥姥的,但在餐桌上,眾人都刻意不把重心放在那個有些傷感的話題上。陸柏怡是當記者的,最擅長搞氣氛,嘴裏時不時蹦出一些時下最新奇的故事來,逗得大家哈哈笑。

餘慕和沒想到宴小山的兄妹這麽好相處,心裏也放輕松了幾分。

陸柏怡盯著她看了兩秒,突地驚聲道:“之前沒註意,剛剛才發現小九你抿著嘴笑的樣子挺像希照姐的。”

這話音剛剛落下,其餘三人都靜住了,紛紛看向餘慕和。還是陸柏譽先開口劃破僵局,說道:“這話也就只能在我們面前說說,等見到你哥可不敢亂說的。”

陸柏怡吐了吐舌頭,也明白自己一時失言了。

餘慕和算是不太知情的人,直到吃過晚餐,陸柏怡表明不做電燈泡,所以跟著陸柏譽和鄭方遙走了,只剩下她和宴小山兩人在車裏,宴小山才慢慢說起這其中的緣故。

“希照姐就是我表嫂,自從她過世,我們都不敢在我表哥面前提她。”

餘慕和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然後十分認真的問他:“那你家還有沒有人是不能隨意提起的?先和我說說,萬一我觸了什麽禁忌就不好了。”

他想了一想,覺得這情景有些搞笑,於是搖頭說:“政`治那些事你又不管,應該沒有什麽人是禁忌的了。”

她“哦”了一聲,隔了片刻,又問:“我明天什麽時候去看望你姥姥?”

他說:“她明天上午要做檢查,等睡過午覺,我們四點鐘的樣子去就差不多了。

她“哦”了一聲,他補充說:“我媽一直在醫院陪著我姥姥,但她交代了讓我帶你回家住。”

她到不介意住在哪裏,反正他家應該是那種上了年紀的大房子,說不定公務人員都是一大堆,結果去到高級住宅公寓才發現原來他的家和她猜想的實在相去甚遠。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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