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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修) 煲仔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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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族商隊沒有在鎮上停留多久, 次日便要啟程離開。

臨走之前,那個花哨的金國攝政王韓丹還特地來找過安琳瑯。別誤會,不是看上她美色, 而是軟硬兼施得想從安琳瑯手中拿到烤肉調料的方子。

“我是出銀子買你的調料配方, ”韓丹也不差錢兒, “且我買了也不會在大齊做生意, 你安心。”

安琳瑯信他個鬼!

這人以後上位, 招兵買馬地打這個國家打那個國家,沒有銀子能支撐得住?自古以來養兵最費錢,一個國家財政支出的大頭就在軍費軍需上。他在這兒跟她打馬虎眼, 騙誰呢?

“不賣,”賣給他賺錢以後買兵打大齊麽?她腦子抽了, “獨家秘方,不外傳。”

韓丹嘖了一聲,忍不住想用老套路——色誘。

這男人啊,不管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在沒成事之前,手段也不見得都是高明的。韓丹好歹是一國王子, 即便是個混血, 也不至於犧牲色相來引誘一個小鎮食肆的小掌櫃。不是安琳瑯自貶,確實是太掉價了。另外,到底誰給他的勇氣,竟然覺得自己能在周攻玉的聖光之下能誘惑到她?

安琳瑯被他那小眼神勾著纏著,直接扯著嗓子喊:“玉哥兒!”

周攻玉本在二樓包廂看賬簿,聽到動靜就下來了。

一身素白的長袍,一頭烏發用一根木簪半挽。無病無災的人氣色自然是不錯,真真兒演繹了何為芝蘭玉樹。他不知樓下怎麽, 但一個輕飄飄的眼神過來,那也是以佳公子之貌灼陋室的驚艷。

安琳瑯的一邊眉頭就高高地挑起來。

意思不言而喻。

“……”韓丹眼角春水般的笑意僵在了臉上,一手撐在安琳瑯身側的胳膊也收了回去。

“怎麽了?”周攻玉緩緩走下臺階,人無聲地對視,周攻玉人已經緩緩地行至安琳瑯身邊。高挑俊逸的身形,烏發如緞,美如墨畫。當真是將一個男子的清貴與俊美表現到極致。

韓丹:“……”

韓丹深吸一口氣,默默態度端正起來。

他半靠在櫃臺上,從袖籠裏掏出一錠金子啪嗒放下,公事公辦的口吻道:“本公子今日便要離開。不知安掌櫃店中可有能夠帶走的吃食?且給我的隊伍準備一份。”

安琳瑯:“……哦。”

吃食的話,還真的有。安琳瑯這些時日在給馮掌櫃準備香腸,灌了一千多根以後,還多出不少。本想著再試著往餐桌上推,但給了韓丹也不是不行。這段時日陽光正好,再多的香腸也能曬得幹。只要食材準備得夠,她還能再灌一千多根。

“對了,中午要不要嘗嘗煲仔飯?”

這男二沒吃過煲仔飯,但沒關系,安琳瑯可以讓他愛上香腸。

韓丹對她的這種眼神熟悉,這種眼神通常意義下被稱之為‘蠱惑’。往日他最常從自己的臉上看到,如今沒想到有人到了他跟前來這一套。他於是又笑了一聲,本來只是逗小姑娘玩兒,此時倒是真有點喜歡這個臭脾氣的丫頭:“那感情好,中午就請掌櫃的做一份,本公子嘗一嘗這煲仔飯。”

這個時辰也差不多,過個一會兒就該用午膳了。煲仔飯這東西也不必安琳瑯親自上手,就是五娘孫師傅都能做。特殊的醬油櫥櫃上也有,拿下裏就能用。

韓丹那雙微微泛藍的眼睛睨著安琳瑯營業的笑臉,有點心癢癢的。

說來也犯賤,他韓丹自打成年起身邊的女人就沒斷過。但他這個人天生反骨,不喜歡上趕著貼他的,就喜歡那種對他愛答不理的。越是不搭理他,他就越來勁兒。此時哪怕是面對安琳瑯給他翻白眼,他都能咀嚼出幾分嬌俏來。

五娘手腳很快,半個時辰,這煲仔飯就端上來了。

韓丹依依不舍地離櫃臺,找了個離得近的位置坐下。餐盤上是一個燒得滾燙的砂鍋,蓋子蓋的嚴實。他猶豫地揭開,裏面的飯顆顆晶瑩剔透。上面點綴的古怪的肉和一顆漂亮的煎蛋,以及幾顆白灼的青菜。他聽了安琳瑯的話,將手邊兒的一小碟醬料給淋到飯上。

這味道一激發,一股噴香的味道就彌散開來。

“最好拌一拌。”顧客是上帝,雖然這人傻缺了點,但安琳瑯還是很有原則地建議。

醬料有些透過縫隙滲下去。這般拌開,那顏色就好看了。韓丹其實沒有想買東西的打算,只不過為了逗安琳瑯多說幾句話。此時試探地嘗了一口所謂的煲仔飯,剛一吃到嘴裏,米飯軟糯彈牙。那股子帶了點煙熏味道的肉的味道就在嘴裏崩開,好吃的不得了。

韓丹的眼睛都瞪大了,忍不住就問:“這是什麽?”

“香腸。”安琳瑯笑容更誠懇了,“怎麽樣?想買點帶上麽?”

韓丹看了眼櫃臺上的金錠子,再看看安琳瑯,眼裏浮現細碎的笑意。

“我推薦我們家首屈一指的香腸。你嘗過了也知道這東西做起來不麻煩,不用油不用鹽,只管切成片放在飯上蒸便好。”安琳瑯那雙本就漂亮的雙眼亮晶晶的,仿佛眼底都是亮堂的光,“怎麽樣?好吃還能久放。韓丹公子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韓丹悶聲不響地把一砂鍋的飯吃完猶覺得不夠,他還從來沒覺得米飯這麽好吃的時候。

“多買點?多買送醬料。我這醬料是獨家秘方,外頭沒有的。”

“買了!”韓丹實在被她逗得不行,大手一揮,“你店裏有多少都給我吧。那櫃臺上的金錠子就給你了。還有,方才說把醬料送給我,可不能賴賬。”

給錢是大爺,給錢萬事好商量,安琳瑯頓時眉開眼笑:“好好好,送送送。”

說著,立即就去忙了。

目送著安琳瑯急促的背影,周攻玉睨了一眼韓丹,眼睛不自覺地瞇了起來。

須臾,他嗤笑了一聲,不過是十兩金子。

香腸這玩意兒是安琳瑯本打算糊弄才靈光一閃提起來的,還別說,韓丹就真的好這口。這種腌過的肉,反而比新鮮的肉更有滋味兒。若非存貨只有三百根,他能把安琳瑯的倉庫搬空:“小丫頭,我手頭還有急事著急處置。且等我閑下來折回來,咱們再仔細聊一聊。”

他自顧自地跟安琳瑯定下了三個月之約。

安琳瑯連搭理都覺得費力氣,懶洋洋的:“銀子給到位,一切都好說。”

韓丹噗嗤一笑,習慣性地想伸手去刮安琳瑯的鼻子。

只是他剛一伸,還沒碰到人,就被周攻玉給扼住了手腕。周攻玉面上的笑容疏淡,冷冰冰的:“貴客自重,切莫將不良的習性帶到我們食肆來。”

韓丹:“……”他就是習慣了。

……不是善茬,一個兩個都脾氣大得很。韓丹聳聳肩,帶著一幫子人吃了一頓午飯,當日便收拾東西離開了。

直到他的隊伍離開武原鎮十裏地,確保不會再回頭。消失了快一天的小崽子挺著小肚子溜溜達達地從犄角旮旯裏出來。他身上還穿著那身小梨不要的衣裳。白嫩的臉頰沾了些灰。像是從狗洞裏鉆出來似的,臟兮兮地就喊:“肚子餓了!琳瑯,我想喝羊奶茶!”

安琳瑯對這孩子要吃的早就習慣了,跟養只小貓似的就去給他弄‘貓糧’。

周攻玉盯著屁顛屁顛跟在安琳瑯身後的小毛孩兒,又想起剛走的韓丹,忽然怪異地笑了一聲。

……

時光飛逝,眨眼又大半個月過去。

四月一過,到了五月,天氣就真的熱起來。夜裏田野灌木都是蛙聲一片。西風食肆籌備了許久的臊子面的窗口,終於正式步上正軌。安琳瑯帶著方婆子做了幾日臊子面,後頭就全權交給她。

臊子面賣得便宜,一碗只要十文,素面只需五文。

說起來,這也算托了廚藝比試的福。自從安琳瑯在東街廚藝比試中大獲全勝以後,西風食肆的名聲就更響亮了。原先還只是逮著薅富商豪紳羊毛,如今連平民也不放過。生意邁上一個新高度。原分散到別家食肆的客流量如今百分之七十都會流入西風食肆。

十裏八鄉都知鎮上的西風食肆的吃食又貴又好,是縣城的大廚都比不得。外地都上趕著來這邊嘗鮮。西風食肆門外每日都會排起長龍,大批食客慕名而來。

主理臊子面攤的方婆子日日看著食客,整個人跟註入了精氣神一般,容光煥發。

每日忙得腰都直不起來,心裏卻是難以言喻的充實。明明也不過是在做飯,花樣都不必弄,就下個面。但她比往日哪一回都覺得自己腰桿筆直。生意紅火,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娘若是將臊子面的窗口做大了,往後我出錢,給你單獨開門店。”安琳瑯自然能感受到她的高興,日日都很高興,“屆時娘自個兒做主,把生意做起來。”

若這話說在以前,方婆子定然會膽怯。這段時日被安琳瑯指使著又是下鄉收菜,又是下鄉招工,如今還主理臊子面攤,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有時候,人必須切身實地地做過才會沒有恐懼。

方婆子聞言心中不由也憧憬起來:“那感情好,往後站到玉夏的面前咱也有底氣。”

說到方婆子的這個妹妹安琳瑯就有些欲言又止。她總覺得這個劉玉夏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但是方婆子如今沈浸在親人團聚的幸福中,她也不好潑冷水。

兩人細數了一下當日的進項,一早上的進項是二兩四錢銀子。除掉面粉和臊子的成本,凈賺一兩七錢銀子。這賺錢的速度比預料得快太多,等於銀子投進去就翻了一番。方婆子捧著熱乎乎的銅板兒,心口都是滾燙滾楊的:“明兒可以準備得多些,這般也能叫那些來晚的人也能吃上。”

一日進項就這麽多,這一個月下來不得三十多兩?

“也不是日日有這個客流量的。”安琳瑯素來不高估資產不低估風險,“這正好借著酸菜魚和那日比試結果的東風,也算是吃了一回孫師傅名聲的紅利。”

方婆子一想,點點頭:“這倒也是。”

孫師傅在武原鎮沒名聲,在縣城卻是遠近聞名的廚藝好。安琳瑯說的不錯,確實是吃了他好名聲的紅利。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麽,他如今就跟在安琳瑯身邊打轉。安琳瑯沒有特意教他,但本就是正統廚子出身,許多做法他看著看著也能領悟到一二。

這些日子跟在安琳瑯屁股後面學到的東西,比往日學過的多得多。他如今才不在意那點名聲,只覺得自己撞大運,臨老了還給他撞見了個好師傅。

他身邊帶著的那幫弟子裏頭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名喚孫成,才十五歲。

短短不到半個月,廚藝得到了直線式的上沖。孫師傅日日看著,既高興又驕傲。心裏都琢磨著等自己給食肆立個功,他便厚著臉皮求安琳瑯收了孫成做弟子。

這是塊好苗子,可不能在他手裏給耽誤了。

安琳瑯到是沒註意到孫師傅急於給食肆立功的焦灼心思,她的時間也不算多。按照原劇情,她三年後死訊傳回京城。雖然她如今已經擺脫了原來的命運,但她不敢保證以後還會。想盡快地賺錢,自然要盡快將攤子鋪開。此時等著酸菜魚的名聲再上一層,她專心搞起酸菜坊的事來。

酸菜魚的食譜才賣出去不到一個月,新鮮勁兒還沒過。

早在賣出酸菜魚的時候,周攻玉曾旁敲側擊地將酸菜味道的不同表述給大家。這會兒估計才搬上桌,食客們還不能對比出不同酸菜做出來的味道差異。等發現這個差異,酸菜作坊的生意才會起來。安琳瑯預計這個過程不會很久,一個月就夠了。

酸菜坊這邊,第一批酸菜已經全部腌好裝壇。

酸菜發酵還有一個過程。而被方婆子招來的女工結到了她們幹活以來第一個月的月錢。安琳瑯采用的是按勞分配,多勞多得的工酬制度。

幹得又好又多的女工,自然就拿到了更多的報酬。

雖然還沒有開始售賣,但好的經營者,不能拖欠手下人工錢。安琳瑯上輩子也是做過管理的,自然清楚其重要性。她給月錢給的痛快,自掏腰包地給。

招來十五個女工,拿到月錢最多的是張家村的一個年輕的寡婦。安琳瑯親自看過她腌菜,手腳麻利,腌菜的味道最接近劉廚子。安琳瑯很看好她,往後酸菜作坊的生意上來了,她就是重點協助劉廚子做二把手的人。

說起來,這寡婦,也就是張鐘氏當初被招進來還頗有一番波折。不因其他,只因這個人名聲很差。招工當日,沒被選上的張李氏家兒媳婦見她選上了,還陰陽怪氣地站在村口罵了一通。

這個張鐘氏其實也是個可憐人,年僅二十歲便守寡。如今二十有一,身邊帶著個才兩歲的女童。

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張鐘氏人長得漂亮,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了的靈秀。據孫榮說,村子裏有傳言,張鐘氏的丈夫出事以後她靠好姿色在村子裏勾搭男人,依靠男人手指頭縫裏漏的那點東西養活自己和女兒。村裏的婦人提到她都是咬牙切齒的,一同招進來的婦人誰都不搭理她。

直至今日還有人去劉廚子跟前說,生怕劉廚子不清楚張鐘氏的德行,被她騙了去。

安琳瑯對這些事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能做事,手腳幹凈,她不會太幹涉女工的私生活。但安琳瑯的想法是這樣,這個時代的想法卻不同。不過好在方婆子看張鐘氏的際遇總想起十九歲守寡的桂花。想著桂花就是沒人拉拔一把才會被人合起來欺辱。

方婆子於心不忍,給張鐘氏一個機會。張鐘氏對這件事十分感激,還特意給安琳瑯縫了一雙鞋子。

這個時代女性生活不易,安琳瑯對她們總歸是同情大過於鄙夷。何況張鐘氏的風言風語仔細一品都是心酸。安琳瑯一視同仁的態度讓張鐘氏十分感激,恨不得肝腦塗地報答她。

事實上,安琳瑯只招女工也是存了私心的。時代不願給女子優待,但安琳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女子一些出路。女子手裏有了工錢,在家裏說話才有分量。

這不,今日一結款,婦人們高興的眼裏都泛淚花。

且不說婦人們拿到自己賺的工錢,興高采烈地去瓦市給家裏孩子老人添置東西。就說村子裏的小豬崽子也養起來。抓回家第一天,方老漢親自回鄉監督將所有公豬崽子都閹了。每只豬的耳朵上打上了環,做好登記後,就給這些養豬的人家發養豬的定金。

定金一發,村子裏早先還半真半假跟方老漢開玩笑的人,再也不敢亂開玩笑。他們如今心裏都在後悔,早知方老二有朝一日會發達,他們就不會跟著碎嘴亂說瞎起哄。

不得不說人走運的時候真的想不到,這麽多銅板說拿就拿,這方家二房是真的要翻身!

方家大房和三房,隔三差五地都要去村尾走一趟。遇上院子裏有人,他們就滿臉堆笑地進來鞏固情分。沒遇上,也時不時來瞧瞧。

上門的次數多,方老漢殷切的心反倒平和下來。

人都是這樣,得不到的才會格外的執念。方老漢在跟大房三房幾個妹妹關系格外融洽的這段時日,起先特別喜歡往村子裏跑。過了這個勁兒,他如今也懶得回村裏。

安琳瑯不清楚老兩口心思的變化,周攻玉卻是心知肚明。

總體來說,這是一個好的轉變。

如今銀子攢起來,加在一塊都快有一百二十兩銀子,自然要考慮下一步的發展和部署。安琳瑯的想法,自然是轉戰地點:“抽個空去縣城看鋪子。”

從無到有,才兩個月就開分店,這麽做生意估計就只有安琳瑯。

周攻玉本身對武原鎮沒什麽留戀,不過這裏他遇上了安琳瑯,也算是因禍得福。原本他心灰意冷不打算回京。如今心境變了,倒是有點兒別的想法。畢竟人家十兩黃金了不起著呢。他不才,有一屋子黃金,怎麽著也得拿出來叫小財迷掌掌眼不是?

不過這麽一想,周攻玉倒是想起來一樁事:“琳瑯,抽個時辰回村裏一趟,你的土豆是不是該收了?”

安琳瑯忙起來都已經忘了這一茬:“啊!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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