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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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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道:“我是莫卡莎,武裝組第九隊隊長,安妮塔是我姐姐。”

阿茉睜大了眼睛。

第九隊隊長……那不是傳聞中的殺戮姬?

莫卡莎微微笑起來,“逮捕令是我下的。”她站起來,踩著細細的高跟鞋走到阿茉面前輕輕撫摸她的臉,“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了,你肚子裏的孩子會要了你的命,也會要了它父親的命,‘鴉’殺了姐姐,我會要他還債——從你身上開始。”

阿茉肩膀一顫,咬咬牙說:“你不是他的對手。”

莫卡莎眉毛一挑,不怒反笑,“沒事兒,你在我手上,我會讓他乖乖上鉤。”

阿茉分毫不讓盯住她,鈍妖是皇族,如果來救她,攻擊了教團總部,直接意味著血族向教團直白開戰,他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況且,他已經有小愛了。

“他不會來的。”

莫卡莎繼續保持笑容,“他會來的,否則你死後肚子裏的孩子會成為教團研究所的實驗品,血族王牌與人類的孩子……真是令人期待啊。”

說著她舔舔嘴唇,阿茉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不說話了。

晚上依舊被關在牢裏。冬天到了,她身上只有一條襯衣長裙,冷得快失去意識,縮成一團窩在角落裏發抖,墻很高,有一扇小小的窗戶,清冷的月光落進來,鍍在她金發上形成淺淺的光暈。

她有一陣沒一陣地睡,捂著自己小腹,暈暈乎乎時聽見有人在叫她。

“安茉……?”

她擡起頭,牢門外站著一位穿教團道袍的紅發青年,雙手抓著欄桿,正驚愕地望著她,“安茉!真的是你……”

阿茉想了想憶起這是約瑟夫·布蘭頓神父,當年接她去邊關的紅發青年,呆了呆才爬過去,一看他的衣著階級發現他的身份不止是神父而已了,竟然是天空大教堂十二神官之一,行了個禮,“您好,約瑟夫神官。”

“你現在還做這些幹什麽……”約瑟夫皺起眉頭,轉身抱出一包衣服和一盤食物,“我聽說一個異端修女被抓進來的,是金發,我直接想到你了,沒想到真的是你。”約瑟夫嘆口氣,“安茉,我以為你那個時候已經死了。”

阿茉從欄桿的空當裏接過衣物,俯身道謝,當時聽說隊伍全滅,她也以為約瑟夫死了。

約瑟夫看了看她的腹部,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道:“你別謝我了,你的事若沒有牽扯到‘鴉’,尚且有我可以盡力的餘地,可整個教團高層都想除去他,所以,抱歉。”

阿茉窸窸窣窣穿上衣服,將自己緊緊裹住,約瑟夫望了望走廊,探望的時限快到了,又說:“你害怕嗎?”

“什麽?”

“處刑。”約瑟夫吐出這兩個字後頓了頓,對方只是個少女,她承受的東西未免太重了。

阿茉想了想,搖搖頭。

“如果不是他,我在一年前的雪原上已經死了。”因為疲憊與寒冷,她擠出的微笑格外蒼白,“謝謝您,神官大人,我沒有後悔過,沒有後悔。”

……

阿茉害怕死亡。

因為知道生命的重量,所以害怕死亡。可真的來臨時她又很是平靜,她覺得,其實有沒有什麽遺憾的了,她還年輕,沒有經歷太多,所以不會留戀太多。只是有些擔心諾卡叔父會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三天後清晨阿茉被綁上刑架的時候,只是懵懵懂懂想著,這個時候鈍妖在做什麽呢。

是不是醒來後,給身旁沈睡的小愛一個親吻呢。

是不是起床開始做早飯熱牛奶,做出拿手的蔬菜培根千層餅和煎雞蛋呢。

還是說洗衣服,看報紙,要不就是去沖了一個澡,她醒來的時候恰好可以看見他圍著浴巾毫不在意走出來,發梢和胸膛都滴著水珠。

還是說賴在床上,壓著小愛開始做那些事情?

阿茉想著想著鼻子開始泛酸,咬著牙忍住不哭出來。

處刑的地域在教團地下第七層——同樣也是整片大陸人類所開發的最底層。地下結構古而有之已經過了千餘年歷史,墻壁古舊,四周燃燒著灼灼的火焰,每一塊石磚上都刻有古老到模糊的覆雜花紋。

戴面具的執行者手捧經書開始張開法陣。

教團制裁異端的法律和規矩非常嚴謹,她作為其中重犯之一,將被綁在十字刑臺上,張開祈聖天二十八界,時辰一到每一張結界就會化為一把光劍將她貫穿。

法典上說人具有二十八種罪孽,每一把劍代表著對每一種罪惡的制裁。

教團武裝部的分院中,莫卡莎靠坐在躺椅上,翹著漂亮的腿看著教團魔法傳來的影像,在空中張開畫面。

她舔了舔指尖的血,剛才清除了隊伍裏的一個逃兵,血液飛濺她見得很是興奮,她盯著畫面裏綁在十字架上的金發少女,只可惜這個女孩不能由她親手了結。

不過想到可以這般殺掉血族王牌“E”的親生骨肉,她也很是滿意了。

她看了看懷表,時間快到了,頭也不回對身旁的服侍她的神職人員下令道:“我渴了,泡杯咖啡來。”

“……”

“我說泡一杯咖啡,你想死麽?”她輕慢地說著,挑挑眉回過頭,忽然間一陣清亮的風掃過她的脖子,她的視線開始跳躍旋轉。

……哎?

莫卡莎眨眨眼,她竟然在空中飛躍,不可思議地輕盈,覺得脖子底下涼涼的,她想低頭看看,卻自己發現直直砸到地上。

餘光瞟去,躺椅上坐著軀妖嬈美麗的女性身體,穿著隊長的制服,只不過脖子上面空蕩蕩的,血液噴射。

那是她的身體。

莫卡莎掉在地上的頭顱淌出血來,眼睛瞪得幾近爆出,她用一生中最後的目光看見躺椅一旁的陰影中立著名黑衣男子,銀灰色的發梢,金色的眼眸冰涼如霜。

******

天空下起了雪。

克萊什大陸帝都的第一場雪。

白色的雪花,如墜落凡間的精靈,飄揚落下。

阿茉看不到雪,地下室冷得使她麻木,她哈出口白氣,擡頭看了眼布滿天空之神與天使的天頂,黑黢黢的,只看得見一些模糊的輪廓。

“異端安茉·斯科特聽令——”

執行者們再一次宣讀判書。她的面前,二十八把劍流光溢彩閃爍著象征神袛的光芒。

“為洗滌墮落黑暗與罪孽深淵的靈魂,處以……”

後面沒了聲音,阿茉睜開眼看過去,那個手持判書的執行祭司腦袋已經不見了,噴射的鮮血化為數千只紅蝶飛散撲向其他人。

轟——

緊接著是爆炸,阿茉的頭發吹得飛揚起來,灰塵亂石之中她閉上眼,圍繞她的二十八張結界已經將劍鋒一格一格對準她。

大殿立即騷亂起來,魔法結界一層一層升起,血蝶翩飛。

阿茉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事,遠處一道黑影閃過,在教團白衣祭司人群裏格外顯眼。

教團總部戰鬥力驚人,一瞬間子彈火藥直轟而去,四周結界張開騰起,聖詠光炮劈裏啪啦爆炸,聖痕十字光一支支矗立在眾人視線中。

與此同時,極刑陣法發動,二十八把象征神明權力的光劍筆直地射向她。

直到五年後,阿茉依舊記得那個時候。

十字刑臺從高處倒了下來,摔在地面上四分五裂,天頂的磚塊與雕塑如數碎裂如暴雨傾瀉墜落砸向她。

巨大的聲響與沖擊後,她不知過了多久才恢覆了殘留的意識。

……

……

啪嗒。

煙塵濃濃遮蓋了視野。

啪嗒。

有什麽滴在她的臉上,又濕又熱。

沒有疼痛……?

阿茉費力睜開眼,然後就見到了他。

周身的一切仿佛退成空白,男人撐在她上方將她完全地遮蓋,仿佛撐開的是片黑色的天空。

空氣中彌漫濃濃的血腥味,仿佛除她之外已經沒有任何聲息,墻壁上飛濺著血液,掛著破碎的屍體。

阿茉完全呆住了,目光定在男人臉上動彈不得。

鈍妖用金色的眼眸先是面無表情註視她,後又輕微地嘆息,無奈似的,“總算趕上了。”

啪嗒。

有什麽液體在阿茉臉頰上,阿茉伸手摸摸一看,是紅的。

等等。

阿茉的心驀地一顫,眼見煙幕散去,她看見了他背上的光劍——插滿了他的背,一共二十八把。

阿茉腦袋空白了,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恐懼與驚疑,張開的嘴唇開始顫抖。

“……鈍……妖……?”

她小心翼翼試探著開口,以為是幻覺,不,這一定是幻覺,她寧願是幻覺。

男人正默默註視她,阿茉張了張嘴巴還沒說完,他突然開口。

“從一開始起,我已知你不是她。”

少女一震,小臉慘白。

鈍妖怕壓到她似的俯□,輕輕碰了碰她的唇,然後在她耳邊柔軟地說,一字一頓。

“阿茉,我愛你。”

每說出一個字,他的嘴巴裏流出一汪血。

男人最後慢慢壓在她身上,沒有再動過,他的耳朵貼著她的臉頰,臉埋在她頸窩間,如曾經的日夜裏他擁抱著她睡去一樣。

只不過阿茉再也感覺不到他溫熱的呼吸噴的她的脖子麻麻癢癢,阿茉身上濕透了,是他的血,流在地磚上一寸一寸淌開。

人類所能觸及的地底最深處是不是煉獄的深淵她不知道,只不過她身處這裏,此時此刻,世界都靜了。

阿茉呆滯了漫長的時間後,才緩慢地眨了眨幹澀的眼睛。

身上男人的身體已經冷下來,阿茉摸索著擡起手抱住他的背,二十八把光劍已經消散,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傷口,血已經流幹。

“鈍妖……?”

阿茉直直睜著大眼睛,望著眼前黑暗的上空,沒有人回答她。

“……”

她眨了眨眼睛,眼淚掉了下來,似乎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全身開始如篩糠般顫抖。

這一定是夢,對的,是夢。或者是懲罰她在她往生前賜給她的幻覺。

這不會是真的。

阿茉哆嗦著手去環住他的脖子,以前那麽多個早上如果她先醒,不管他醒了沒一定會掛在他脖子上蹭他,他就會睡眼朦朧地用金色的眼睛橫她一眼,像一只慵懶又壞脾氣的獅子,手臂一撈往懷裏一帶,掂著她繼續睡。

阿茉將他冰冷的身體抱得緊了些,她忽然間意識到,他再也不會回抱她了。

她放聲痛哭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非常重要的一章

吐血碼出來的,相當於兩章的量了

大家說點啥吧

下一章後天更

ps:話說大家找到錯別字就留言吧,這樣千裏也可以早點修訂完開定制……

☆、61天國游戲

阿茉後來只記得自己在哭了。

哭得頭皮發麻,嗓子完全嘶啞,身體好像就要這麽碎了,她不停地哭,甚至到後來忘記了為什麽在哭,就像剛出生便已失去母親的嬰孩。

哭到後來連悲傷都麻木起來時才停止了嘶嚎,那個時候她的嗓子早已壞掉了。

是約瑟夫神官率先帶人趕到救了她。本就是在最底層進行的儀式,觸及到血族皇室已經算是最高機密,因此結果並沒有宣布於眾,那些死去的祭司和修女神父從教團名單上不知不覺劃去,只有少量教團高層掌握著情報。

血族“E”已死,約瑟夫神官動用了一些權力便將阿茉那些名義上的罪名消除,這些將不會載入檔案——畢竟安茉·斯科特已經沒有了教團檔案。

之後聽約瑟夫神官說,他派人將阿茉從屍體底下拖出來時,她簡直像從血池裏爬出來的,身上有那個男人的血,也有她的血,她的血從腿心流出來的——她滑胎了,孩子沒有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阿茉沒有什麽感覺,也沒有說什麽,約瑟夫神官說給她聽了她也就聽了,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說話。

她不喜歡說話。

當時眼睛發炎聲帶損傷,她將近三個月沒有說過話。

從教團帶出來後約瑟夫將她安置在帝都的一座附屬於教團的療養院內休息,環境幽僻。今年冬天下了好多場雪,從窗外看去,白茫茫一片十分美麗。

最初阿茉的記憶有些混亂,她總覺得她忘了什麽,又說不上來,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療養院。

約瑟夫來看她時阿茉用筆寫給約瑟夫,告訴他她經常做一個夢,夢裏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對她微笑,然後說我愛你,那對金色的眼睛漂亮極了。

約瑟夫聽了沈默半晌笑著說:“說不定那是你前世的戀人呢。”

阿茉覺得,她等夢裏那一句話,似乎等了很久很久。

幾個月過去了她就想起來,記起那個金色眼睛的男人是誰了。那個時候春天到來,約瑟夫帶了禮物來看她,她靜靜坐在窗前,神情平靜,太久沒說話,聲線已經變得陌生,“他的屍體在哪裏?”

約瑟夫對她的康覆和開口說話沒有任何吃驚的反應,站了站將水果和糕點放在一邊,拉了把椅子坐下,手指交叉說:“處理掉了。”

“……”

“別誤會,他是皇族,皇族死去後屍體會隨風化成齏粉,跟一般吸血鬼不一樣。”

阿茉說:“謝謝。”聲音依舊平靜。

約瑟夫註視她望著窗外的模樣,她穿著病號服,身子纖細而單薄,金色的長發已經長過了腰,隨著風輕輕飄揚。

他微微握緊了手指,嘆口氣,當時在場人員已經全部陣亡,唆使和策劃的幕後人員也會殺掉,“殺戮姬”莫卡莎直接被“E”切了腦袋,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件事已經無從追究與考據,畢竟血族王牌已經死亡,教團高層傳達下來的態度是滿意的,沒有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安茉,你恨教團嗎?”

阿茉搖搖頭。

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錯,走到了現在這副模樣。

立春的時候她離開了帝都回到洛靈斯頓,告別的時候她去找約瑟夫道謝。

約瑟夫正在帝都天空大教堂講經,穿著藍白花紋的長袍,火紅的頭發如烈火燃燒,講經講到一半他看見阿茉提著行李箱站在門口,給眾人打了個手勢然後走了過去。

“你要走了?”

“嗯。”

約瑟夫露出笑容,在阿茉眼裏算得上是燦爛的。

“約瑟夫,你裁炊暈藝餉春茫俊鄙窆僖歡俑齦浪抵苯詠興志禿謾

約瑟夫想了想,笑道:“能見到天使是服侍神明的我的榮幸。”

阿茉回到了洛靈斯頓,諾卡叔父又抱著她哭得稀裏嘩啦的。

在洛靈斯頓的小山坡上的一棵大樹下她把那把蘭花象牙梳子埋在土裏,立了一個碑,她刻字生疏,字跡歪歪扭扭的,她也沒有在意。每天工作完空暇時間就坐在墓前發呆,要麽就講一些最近發生的事情。

過了一個月,她清晨過來時發現那棵大樹上開滿了白色的梨花,原來是棵梨花樹,因為山勢較高開晚了些。風吹過,花瓣簌簌而落如輕盈柔軟的雪花。

有天阿茉在雜貨鋪忙晚了,天黑了才走到墓前,今夜沒有月光,星星倒是繁亮,四周依舊黑黢黢的,阿茉忙了一天太累,坐在墓前發會兒呆就靠著墓碑睡著了,睡到了午夜被凍醒,諾卡叔父已經焦急地四處找她了。

回來的時候她就發燒了,春天容易生病,這一病來得及,阿茉一下子就病倒了。

請的醫生是洛靈斯頓大醫院的,以前打仗時和諾卡是熟人,別人都叫他普拉醫生,他來覆診的時候發現阿茉又不見了,他明明囑咐過不能讓她亂跑,諾卡叔父完全沒發現,於是又得找。

真叫人不放心,普拉醫生扶扶眼鏡,嘆口氣。

最後他在城市後面郊外的一座小山坡上找到了阿茉,她的金發實在是太打眼,她依舊坐在碑前,縮著四肢發呆,病還沒好,臉頰泛著紅。

普拉醫生走上山坡,註視這個年輕的女孩子,之前他檢查她身體時發現她曾經流過胎,這麽小的年紀,他對她的評價十分覆雜。

阿茉發現他後對他笑了笑,又望回墓碑。

“這裏面沒有他的屍體。”

普拉一楞,春季微涼的風吹過,果真是她心上人來著。

“諾卡叔父不是真的叔父,他是我父親的義弟,父母死的時候我還沒有記憶,是他收養的我,只不過大多數時候我照顧他多一些。”阿茉埋下頭,摸了摸墓碑,“他是第一個對我那麽好的人,”

說完這個她就沒有再言,普拉推推眼鏡穿這白大褂站在一邊,說:“我知道,我是你父親的戰友。”

阿茉擡起頭,這個中年男人說:“安茉·斯科特,想不想學醫?”

******

第二年春天,血族與人類的戰爭結束了,距離得遠又不怎麽關心,阿茉對這些不甚清楚,收音機和報紙裏宣城人類通過頑強的意志和不懈的努力終於在重大戰役中取得了勝利,重創血族終於將其打出歷史的舞臺。

人們將那場戰役稱為“白薔薇之夜”——因為那一夜正好是白薔薇開花的花期。其中為首的將軍雅蘭·克魯索比特·加裏弗雷德更是被讚譽為開國以來的英雄,國王將自己的妹妹,“克萊什之瑰寶”之稱的艾莉蒂公主嫁給了他,在帝都舉行了各種盛大而熱鬧的儀式。

這個時候阿茉終於拿到了克萊什皇家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雖然是卡線的考試分數,阿茉已經很滿意了。

克萊什皇家醫學院就位於洛靈斯頓,是所古老考究而建築雄偉的貴族大學,若不是大學裏的普拉教授幫忙她這種平民身份是沒有資格進的。傳聞中這所大學淘汰率極高,能拿到榮譽畢業證書未來將是一片光明。

阿茉為此努力。

她報道的前一天恰好是洛靈斯頓慶祝戰爭勝利的慶典,整座城市熱鬧非凡歌舞升平,阿茉獨自來到山坡上走到墓前坐下來,將錄取通知書亮在墓碑前。

“當啷~你看,我成功了。”

她笑瞇瞇地夾著信封說:“我很厲害是不是~”然後從包包裏拿出一袋巧克力,巧克力一顆一顆的做成星星的樣子,裝在透明的玻璃紙袋子裏系上蝴蝶結,她把巧克力放在墓碑前說:“今天是慶典,同時也是情人節呢,我身邊的女孩子都自己做巧克力,所以我也做了。”

她望了望天空,天氣很好,空氣涼爽泛著泥土芳香,阿茉又坐正了些,保持笑容繼續對著冰冷的墓碑自說自話,“我明天就要去大學了,住宿制,估計不能天天來啊,對不起。”

回答她的是風聲,墓前開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隨風搖曳。

“吶,情人節快樂,鈍妖。”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少了點兒…………要不明天再更一章吧_(:3」∠)_

☆、62天國游戲

阿茉在大學裏讀了四年書。

和其他年輕人一樣上課下課,做研究寫報告泡實驗室,在圖書館耗一整個下午。

閑暇的時候和親密的室友一起逛街,貴族學校的宿舍兩人一間房,設施一應俱全,甚至比阿茉在家裏住的還要好——因此她不得不刻苦學習爭取在年末的時候掙得獎學金來支付這些。

阿茉的室友是個叫薇拉的女孩子,與其他名門望族的千金大小姐不同,薇拉一頭清爽的短發,穿著幹凈利落的襯衫和純色長裙亦或者是靴褲,脖頸修長,下巴揚起,氣勢十足,做事風風火火又利索,傳聞是軍人世家出生,自然由於其他人隔得遠了些。

阿茉倒覺得她挺好,兩人共處一室沒發生過什麽爭執,薇拉也沒有瞧不起她的平凡出身。第一次見到阿茉時薇拉睜大了眼睛,揉了揉額頭,“天,我這是一覺睡到了天堂嗎?真像是看到了天使。”

被這樣誇獎外表阿茉臉紅了紅,點頭說謝謝。

大學生活忙碌充實,阿茉有時候會想,原來正常人的生活是這樣的。

除開有時候晚上會夢見那個人以後,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夢醒了她睜開眼睛,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什麽都看不到。

大學過了一半時,阿茉意識到自己已經記不清楚他的臉了,夢裏面他的容顏一直模糊,他依舊會微笑著溫柔地說話,只不過連他的嗓音她也漸漸忘卻了。

原來人真的是沒有什麽可以不能放下的。阿茉明白總有一天,她連夢裏都見不到他了。

大學的時候也有被搭訕被告白被追求,薇拉在的話一定會狠狠地替阿茉拒絕順加一頓臭罵。

阿茉說:“你怎麽這樣?”

薇拉翻翻白眼,“這些家夥都配不上你,安茉。”

大學裏哪一個男生不是出身名門,阿茉嫁給其中任意一個都足夠榮華一輩子。

薇拉不在的時候,她也會認認真真地道歉回絕,漸漸的就沒有人再追求她了,她身邊的人都成雙成對出入時,阿茉依舊一個人,情人節時學校裏會舉辦露天晚會,薇拉和自己已經工作的未婚夫出去了,整棟宿舍幾乎空了。

阿茉坐在床上,屋外的樂曲聲隱隱約約,她換了衣服偷偷翻墻流出學校,跑到城外的小山坡上,山上那株梨花大樹果然梨花開了,夜裏如一樹星光,月光照在墓碑上落下長長的影子。

她把包裝好的巧克力放在碑前,就坐在碑旁發呆,望著月光,她想說點什麽,可什麽都說不出來,張著嘴巴一陣一陣沈默。

以前的那一切像是一朵滋生幻覺的花,盛放然後枯萎雕謝。

之後阿茉把精力全部投入到醫學中了,年末的時候又是踩著分數點兒拿到了獎學金。

和薇拉生活在一起阿茉過得很好,只不過同樣的年紀,未經人事的女孩子和她還是有差別的。

除開帝都來的一些貴族女生比較開放以外,其他地區的千金們就算有了指定的未婚夫也沒有到身體關系的那一步,自然不會明白阿茉的難處。

每個月阿茉總有那麽一兩天身體特別敏感,想要,可能給她的人已經不在,她只能躲在被子裏或者關在盥洗室裏自己解決,出來的時候臉紅紅的,她並不擅長自己用手,他以前也沒有教過她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先開始做完幾次的時候下面都有點疼。

最後阿茉找到了訣竅,假裝是他在占`有她,她就很容易達到極致。只不過之後她已經忘記了他的臉和聲音,他帶給她的那些歡`愉也漸漸遠去了。

大學第四年,她在帝都學習交流的時候遇見了施密特,後者已經成長為完全成熟的男人了,衣著得體,戴著金絲眼鏡,經營著一家不大不小的報社,據說因為當時一些商業問題嗎,他並沒有娶煙草商的女兒。

施密特一見到阿茉整個人就呆在原地了,眼裏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之後他邀請她去喝咖啡,阿茉想了想,沒有拒絕。

之後一年施密特常常來學校看她,意思很明顯,阿茉也明白,薇拉問她的感覺,阿茉說還行。

薇拉挑起眉,“哦,終於有個對你來說不同意義的男人了,我還以為你戀愛智商為零呢。”

阿茉笑笑不置可否,不是因為那是施密特,只是因為他在她做下決定後第一個出現。

於是大學畢業晚會上出現了施密特單膝跪下求婚的場景,周圍的女生在尖叫男生在吹哨,阿茉穿著白色鑲珍珠的抹胸禮裙,手被他握著,垂著長長的睫毛註視施密特認真而虔誠的臉,四周的起哄的笑聲裏她的耳邊一片寂靜。

吶,你看。

她在心裏說,你看,我被求婚了。

可是你在哪裏呢。

阿茉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收下了戒指,誰都可以將這認作是默認。

那晚她提著禮服的裙擺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山坡的墓碑前,月光下一切靜靜的,樹林裏隱隱有蟲鳴,她蹲在墓碑前伸出手,掌心一枚戒指,她望著墓碑輕輕開口,有些恍惚,“鈍妖,我被求婚了,這是他給我的戒指。”

明明知道不會有誰回答她她還是等了一會兒,又笑了笑:“我收到了帝都醫院的實習聘用書,我要去帝都了。”

夜涼如水。

她慢慢把頭埋在手臂裏,肩膀開始微微地顫抖,過了一陣壓抑不住還是哭了,眼淚弄花了她的妝。

“在夢裏也好……讓我見見你行嗎……”

只不過夢裏面也沒有再見過了。

去醫院報到前時為期三個月的畢業旅行,阿茉將地點定在了帝都外圍那些田園村莊中,和薇拉一起出行。

路上薇拉一邊走一邊抱怨,“天空之神在上,安茉,為什麽我們不去蒙特勒爾雪山看湖看日出,為什麽不去挪亞道斯品嘗海鮮泡溫泉,你知道的,那裏的火龍蝦是那麽有名……就算在洛靈斯頓海灘度假也是不錯的,為什麽要到這種小村莊來?”

阿茉微笑當做應付,薇拉雖是抱怨,田園小村莊風景不錯,她還是頗為享受,這個時候薇拉已經和未婚夫如膠似漆,旅途中總有些想念,阿茉見她難得的少女心事模樣心裏想,旅行回去,要不然就答應施密特求婚吧。

以大陸女性平均結婚年齡來算,她二十三歲已經是老姑娘,況且二十四也快了。

雖然她沒有準備好,可遲早是要嫁給他的。

旅途的最後一站是個相當小的鎮子,真的很小,只有五條街,黃昏的時候會有人擺一路的地攤賣些當地工藝品,薇拉喜歡得緊一個攤子一個攤子地瞅著。

在那裏她無意一望,望到了那枚天使胸針,擺在地攤不起眼的一角,輪廓已經磨平。

是個賣二手工藝品的地毯,阿茉恍恍惚惚地詢問了原物主的來處,然後跑去了鎮上唯一一家雜貨鋪裏。

她曾經向神明許願,哪怕在夢裏也好,哪怕一面也好,能再見一面就滿足了。她花了五年時間來磨平曾經的心酸苦楚,最後那些無望的悲傷空虛只剩下微小的一點,擠壓在內心某個角落,她發不出聲音也哭不出來,漸漸麻木。

她推開門,蒼白光線下雜貨鋪安靜冷清,像隔了層霜,然後她看見了他,誤以為是幻覺,面前是滿目瘡痍的夢境碎片,停下了腳步,頓了頓,又慢慢走過去。

他靠窗坐著,皮膚蒼白,身上是洗得發白的灰色工作服,外面套一件棕色馬甲上面印著這個雜貨鋪的名字,顯示自己打工的身份,彎著頎長的身體,手肘擱膝蓋上,一只手抽煙一只手搭拉下來,露出修長的手指和明顯的骨節。

男人的發色發灰,他側著頭望向滿是塵埃的窗外,灰白的天色落在他胡子拉碴的側臉,眼眶深陷了一些,五官依舊深邃。煙幕裊裊,目光沒有波動。

阿茉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走過去走到他身邊坐下,深深埋著頭,光是坐在他身邊阿茉就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身體裏每一個細胞每一寸血液都在尖叫顫抖。

她見到他了。

她見到他了。

她見到他了。

良久,她聽見他說。

“你不應該來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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