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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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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多荒誕。

陸姩這次分到的是四人間。

進去的第一天,一個短發女人上前攔住了她,輕蔑地問:“犯了什麽事?”

“殺人。”陸姩回答得非常自然。

短發女人指指另外兩個人,“我們都殺過。”語氣稀松平常。

陸姩明白了,這裏住的都是兇犯。

除了短發女人,另一個怯生生的,還有一個則沮喪嘆氣。

這是各人各自的選擇,陸姩很鎮靜,她現在只等魏飛滔的結局了。當天下午,她被帶了出去問話。

審問的巡捕是張均能。

他一身制服,清雋挺拔,眉目如玉。見到她,他眼裏閃過一抹柔和。

陸姩捕捉到這一瞬,低頭彎了彎嘴角。

田仲撞了下張均能,悄聲提醒說:“這是審訊室。”後半句沒出口的是:請不要和犯人眉來眼去。

“我知道。”張均能調整好狀態,在椅子坐下。“陸姩。”這是他第一次以全名稱呼她。

她擡起頭。

田仲搓了搓左耳:“去年,你來報警的案子由呂愷結案。現在我們發現案情有疑點,將重新徹查此案。請你配合說明。”

“是。”她直直看著張均能,“我需要時間慢慢陳述。”

張均能低下頭,握筆的手在紙上點了兩下,留下一道淺淺的黑墨。他忽然說:“給她一杯溫水。”

田仲起身去外面倒水。

陸姩略略仰頭。審訊室,白灰墻,冷調光,無一不透出壓抑。她閉了閉眼,聽到田仲一聲:“給,溫水。”

“謝謝。”她雙手接過。

“不客氣。”田仲無聲嘆息。想也知道那段慘痛的遭遇是她最大的創傷,他們在這裏聆聽案情,何嘗不是在給她傷口撒鹽。

陸姩喝了一小口水。水溫剛剛好,潤喉而不燙口。“一個陳年舊案,沒有證據,你們如何翻案?”

“陸姩。”張均能仍然低著頭,那只筆在紙上畫了幾條橫線,“你敘述一下案發經過。”

她看他一眼,目光移到了水杯中:“好。”

她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

當巡捕那麽多年,張均能和田仲哪裏猜不出案發情況。那些人全都不是善茬,她生理、心理承受的傷痛可想而知。

陸姩說完,放下了杯子。

“好了。”田仲嚴肅地說,“有問題我們會再來。”

陸姩被戴上手銬,一步一步往裏走。

張均能看著她的背影。她身形清瘦,寬大的囚服顯得空蕩蕩的。

“走了。”田仲提醒說。

張均能收回了目光。他明白她想借他的力量替她男朋友報仇。他為她做的,是一個巡捕本該做的。

談不上利用不利用。



陸姩被捕了。

魏飛滔非常痛快,邀請彭安和陳展星過來尋歡作樂。

他犯不著為了一個女人,甩掉彼此的關系。

魏飛滔讓手下去安排,說:“女人嘛,找一個雛,要漂亮的。另外要一個酒量好的,裝成傻白甜就行了。”

漂亮的,給陳展星。

傻白甜是彭安的喜好。

這兩個女人挑得極好。

酒後的彭安,比較不排斥女人。這時,正有一個美女給他按摩肩背。他似是休息,半躺在沙發。

茶幾上的酒,空了半瓶。

陳展星和衣衫不整的紅衣女人親了兩下,問:“上哪找的這小美人?”

“嘿嘿,你喜歡就好。”魏飛滔松了松領帶,坐下了,“彭安呢,這女人不討厭吧?”

彭安睜開眼:“還好。”

魏飛滔身邊也坐了一個大美人,但他沒什麽心思:“我有個生意,想托二位幫個忙。”

“什麽生意?”陳展星心不在焉地問,他繼續親吻紅衣女子的臉。

彭安又閉目養神了:“哦。”

陳展星吻著紅衣女子的鎖骨。

紅衣女子迷蒙地嚶嚀一聲。

魏飛滔拿起酒杯,碰了碰陳展星的杯子:“這個事吧……”

清脆的玻璃聲拉不回陳展星的註意力。他用牙齒咬開紅衣女子的肩帶,沙啞地說:“像是雛子香。”

魏飛滔重重地把酒杯放下:“女的先出去。”

陳展星擡起頭,鳳眼細長,勾著酒興和縱情:“嗯?”

魏飛滔揮手:“有女人在,談不成事。”

女人們嬌滴滴的應聲,起身出去。

陳展星問:“這美人不是給我的?”

“是給你的。”魏飛滔抹了下臉,“允我五分鐘說事。”

陳展星的長臂橫在沙發背:“你有什麽事?”

魏飛滔低了低嗓子:“我有一批鎢砂,要出貨。”

彭安:“走私?”

魏飛滔:“你說話就不中聽。”

彭安平靜:“聽說日軍到處收購鎢砂。你不會賣給日本人吧?”

魏飛滔:“換個說法,我是去賺日本人的錢。”

陳展星:“你爸不是和日本人勢不兩立嗎?”

“他是老古董,腦子轉不過彎。能賺錢,我管他日本人還是中國人。”魏飛滔笑,“拜托你倆出面打點打點。”

彭安:“我沒本事。”

魏飛滔:“市政府秘書長的私人顧問,你謙虛了。”

彭安推給陳展星:“公董局華人委員的兒子來頭更大。”

陳展星:“我不能插手這生意,風險高。”

魏飛滔:“念在我們交情上,支支招。”

彭安繼續品酒,一聲不響。

陳展星靜了片刻:“這樣吧,我有一個出貨的船運。”

魏飛滔:“真的?”

陳展星:“我有條件。”

“說,只要別拿我的命就成。”魏飛滔咧嘴一笑。

“要不了你的命。”陳展星坐直了,“我記得,去年五月,你在戲院拍了照片?”

魏飛滔皺起眉:“你要這個幹嘛?”

陳展星盯著魏飛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要你把照片給我。”

魏飛滔的眉頭皺得更緊:“為什麽?”他忽然發現,久久欺壓在他心頭的危機感,不止來自陸姩,還來自彭安和陳展星。

彭箴是彭安的親弟,陳力皓是陳展星的堂弟。陸姩也許是他們的殺弟兇手。

彭安、陳展星和陸姩……有什麽內/幕?

“我做事需要告訴你理由嗎?”陳展星笑得涼薄。

魏飛滔放松表情:“照片給你沒問題。”

他不再問陳展星“為什麽”以及“幹什麽”。他嘴上說朋友,其實和這些人都是利益關系。女人是最無價值的。

魏飛滔:“不過,我不知道還有沒有留著照片。我玩了個把月,就沒興趣了。照相機都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陳展星:“那沒得談。”

魏飛滔:“行行行,我回去給你找。”

彭安:“政府有令,走私即資敵。”

“彭安,別拿法例來恐嚇我。有令歸有令,誰聽話誰去聽。魏家近來有債務危機,我沒辦法,賺錢添補家用。把我家窟窿補上去了,我立即收手。”魏飛滔攤開兩手,比了個收的手勢。

彭安思索一會:“我也有條件。”

魏飛滔一楞:“你也有?說吧。”

彭安:“先欠著,以後算。”

魏飛滔:“不會要我的命吧?”

彭安:“我要你的命,我有什麽利益?”

魏飛滔笑了:“成交。”

陳展星湊到彭安的旁邊:“你要談什麽條件?”

彭安:“以後你就知道了。”

陳展星:“連我都瞞著?”

彭安:“當然瞞著你。”



沒想到,魏飛滔很快把照片送過來了:“我把我家翻了個遍,才把這東西找出來,當初說好的事你不敢反悔。”

他隨便用袋子裝起照片,還折了其中一張照片。

上面的女人臉被劃上一道痕。痕上蔓延出細碎的紋路,仿佛臉頰生出一朵花。

陳展星把照片換到一個平整信封。

魏飛滔:“押運路線呢?”

陳展星:“給你安排了艦船。”

魏飛滔:“成交。”

陳展星拿著信封來到彭安的家。

彭安才發現,這個信封和陸姩給他的一模一樣。他看了看陳展星:“你不會也噴上香水了吧?”

陳展星:“這是魏飛滔給的照片。”

“哦。”彭安沒興趣。

偏偏陳展星勾著他的肩,煞有其事:“來看看。”

彭安:“無聊,有什麽好看的。”

但陳展星已經拆了信封,還揚在彭安面前。

照片裏,最清晰的是陸姩。其他男人只露出半截身子。難怪魏飛滔這麽輕易教授照片,他篤定自己沒露臉。

彭安面無表情:“我不喜歡胸這麽大的。”

“她瘦歸瘦,還是很有料的。”陳展星看得仔細。

彭安:“你拿這些照片幹什麽?”

“你以為呢?”陳展星反問。

“你不行了,需要助興。”彭安萬般同情。

陳展星沒回答,將照片給彭安。

彭安拒絕:“我不要。”

“你處理一下照片,遮一遮她的身子,還有,不要把她的身子暴露給其他人。”

“那你還給我看?”煩。

“她本來想勾引你,不介意讓你看。”

“……”彭安看著照片裏的人。

那些男人都沒有露臉,但是彭安認出了彭箴的手掌。

女人一臉絕望,嘴角傷痕累累,明顯是被扇過幾巴掌。

彭安蓋住照片,轉頭向窗邊呼氣。

他想去給彭箴鞭屍了。



去年的案子,可以說沒有物證。張均能只能尋找人證。根據朱東回憶,魏飛滔可能是當事人之一。

田仲:“要不把魏飛滔叫過來問話?”

張均能:“不要打草驚蛇。”

直到那天,張均能收到了一封信。信上有幾張照片,女人是楚楚可憐的陸姩,身上被塗了白漆。

周圍的三個男人沒有露臉,但是,邊上的鏡子照出了一個側臉——那是魏飛滔。

田仲:“誰寄來的?”

張均能翻了翻信封:“不知道。”

田仲:“暗中還有人啊。”

張均能:“至少這人幫了陸小姐。”但是有何目的,不得而知了。

兩人直接去了魏家。

魏飛滔見到照片,臉色一變。

張均能和田仲交換了一個眼色,問:“魏先生。”

魏飛滔理了下頭發,大喇喇坐在沙發:“巡捕有事嗎?”

“麻煩你跟我們去一趟巡捕房。田仲笑,“請。”

魏飛滔笑了,去到巡捕房,他還在笑。

田仲悄悄說:“魏家是上海的大生意人,上下打點,少不了的。”

果不其然,魏飛滔坐了不到一個下午,魏家就派人來保了。

魏飛滔大搖大擺地走了。

剛出巡捕房,他就罵:“去他媽的陳展星。”

他這時覺得,陳展星當時把照片放進信封的動作,像是表達鄭重。

但是,多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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