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臂還懸停在空中,望著那陡然出現在門口的人，一時不知道該作什麽動作的好。

倒是二哥忽然驚叫一聲：“陸燁？你……難道是陸燁？”

與我隔著一張茶幾,二哥邁著長腿瞬間從衣架上拿下那大紅色的風衣,兩下就穿上。當那件騷包的風衣穿上時,他也已經快步走到了那男人的面前。

我疑惑地繞開沙發走過去，只見那黑衣的男人也是蹙著眉，面帶疑慮的望著這個瞬間跑到自己面前的男人。

二哥……不,是趙文念摸著下巴上下打量了那男人一番，忽然擡起手勾住那人的下顎,嘴角劃開一個調戲的笑，口中讚嘆兩聲：“嘖嘖,不錯，臉蛋和屁股我都喜歡,今晚跟小爺走如何？”

……這話略熟悉啊。

在腦中思考了兩秒，我忽然想到……這不是昨天系統剛剛給我的臺詞嗎？

由於升級到D級宿主了，系統昨兒個表示我終於可以得到大綱之外的詳細劇情了。這種福利我之前可沒享受到過，總覺得自從跟了這個不靠譜的系統，我吃了很多虧啊……

那邊，陸燁沈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趙文念倒是先忍不住，左手再在那張冷冰冰的臉頰上摸了兩下，一邊揩油一邊繼續調戲：“跟著小爺，沒你虧的，保準比在這地方舒坦。”

我看著二哥這瞬間進入角色的模樣，心中又是無語又是佩服。連臺詞都背的滾瓜爛熟，真不愧是我二哥，一個錯字都沒……等會兒！

原文裏，趙文念剛從酒吧裏出來準備去開車，喝的醉醺醺地走到了一條巷子口。那巷子以嗶——產業文明京城，號稱是當代八大胡同，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嗶——不到。

而那日，陸燁正巧剛回京城。在軍營訓練多年他倒是很少有機會回京城，對於這新一片才建的城區自然是壓根不熟。於是便走錯了路，恰巧從那著名的巷子口出來與醉的就快倒的趙文念撞上了。

在那種黑燈瞎火的情景下，再聯系聯系趙太子那閱遍群花百草的性子來說，這些話說的倒是理所當然。但是……現在，我們都站在一家目測很高檔的會所。

二哥也沒醉，燈光也挺亮，至少我都看見陸燁斜著眼往我這個方向瞥了一眼。“咳……”被那人冷冷的一眼瞥到，我居然立即端正了姿勢，站直了繼續……看戲。

我的一聲咳嗽後，二哥似乎也發現了這情境有些不對，他抿著唇想了會兒，才繼續說道：“我趙文念看上你了，記清楚了沒？識相的話，今天就從了我。”

這句話將自己的身份擺清，算是給今天的初次碰面留下一個名片。原本趙文念也是留下一句話，就醉醺醺地自己晃蕩著走了，但是從此趙文念三個字被陸燁給記下了，從此開始了一篇虐戀情深的京城強強文。

“今天小爺有事，先饒過你。小林子，我們走。”撂下一句話，二哥拉起我的左手就走。

我一只腳剛跨國門檻，右手就被一把拉住。我腳下動作一頓，趙文念也被拉的停住了步子。

疑惑地轉過頭看去，只見陸燁凝著眉頭低著頭看我。那眼神覆雜深沈，看的我的心猛然一沈，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宿主1114號，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我去！這是什麽烏鴉嘴一樣的預感！

“宿主……什麽？！你是誰！”左手猛地被趙文念甩開，他兩步邁做一步地沖到了陸燁的面前，稍稍擡眼盯著陸燁。

趙文念的個頭只比陸燁矮一兩厘米，雖然稍占劣勢，但從表面上看，二哥的氣勢還是挺足的。

只見陸燁斂下眸子，似乎不耐的望了趙文念一眼，似乎漫不經心地啟唇：“宿主1112號，初次見面。我是主腦1號。”

我早已被主腦1號突如其來的降臨給震驚的習慣了，倒是二哥卻似乎很不淡定。雖然他之前向我問了那些問題，但是恐怕他還是不能接受，一個一直存在在理論中的人，如今居然活生生地出現了自己的面前。

至於他很不淡定的具體表現，就在於他現在正坐在單人沙發上，將我和陸燁拋在一邊，只撂下一句：“我想想，你們先等會兒。”

“……”我怎麽以前沒發現二哥居然還自備了這種屬性——脫線賣萌？

“宿主1114號，為什麽在C級世界《鳳舞乾坤》中，你最後選擇和我一起死？”主腦1號依舊是那番面癱樣，但或許是陸燁這個身體的緣故，使得他多了一分肅殺的軍人氣度。

我仔細地觀察了他許久，卻沒有在那張堅毅英俊的面上發現多餘的表情。心中莫名地多了一分失落，我如實回答：“當初你自爆，將我一人拋棄在無盡地獄幾百年，那種孤獨我實在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是A級世界《妖孽修仙》？”陸燁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明白了。”

你到底明白什麽了……其實你根本什麽都不明白吧。

心中的失落越發變大，似乎要成為一個黑洞，吞噬我所有的情感。甩甩腦袋拋開這種莫名出現的情緒，我側開身子，越過陸燁的肩看見趙文念還背對著我們，垂著腦袋似乎在想些什麽。

再移開視線，陸燁也凝著眉頭，眼神渙散好像也在想事兒。

我心中嘆息，突然意識到……這主角攻受都被穿了，那這個世界的任務豈不是十分容易？剛開心了一半，忽然又想起了《紅色壁壘》這個故事。

冰山面癱的陸燁雖然外表忠誠老實，內裏卻是一個腹黑；花心濫情的趙文念雖然外表沒心沒肺，內裏卻是一個傲嬌。昨天將整個劇情徹頭徹尾的看了一遍，我對這兩個人和他們之間生死不棄的愛情，十分感動。

本來今日我去找二哥，便是想勸他能否放棄這個世界的任務，讓這兩個人真正的在一起。畢竟B級世界《紅色壁壘》的好評度似乎很高，應當不會出現破壞劇情型的任務。

但是，沒想到，陸燁居然會是主腦1號的意識分身……

而如今，主腦1號的本體意識降臨在這個分身上，那陸燁算是死亡了嗎？

心中糾結沈悶了許久，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主腦1號，我有件事想問你。”

陸燁擡首，幽黑深邃的眸子凝視著我，頷首：“問。”

斟酌了許久言辭，我還是將這句話問出了口：“既然你的本體降臨在陸燁身上了，那麽……他算是死了嗎？”話剛說完，我便覺得輕松了許多，對主腦1號的答案也忐忑起來。

陸燁倒是不解地搖首：“陸燁本身就是我，為什麽算是死了？”

想了想，我解釋道：“雖然陸燁本身就是你意識的千萬分之一，但是現在，你的本體知道了整個《紅色壁壘》的劇情，並且你的閱歷、記憶不再僅有陸燁所有的二十多年，那麽……這樣的你，還算是陸燁嗎？”

主腦1號雙眸微怔，沈默了半晌才回答：“我不是陸燁了。”

聽到這個想象中的答案，我心中的悲傷更大了一圈，擡眼又瞄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人。仍舊是騷包的個性、穿著，但那始終是我的二哥，而不是趙文念。

“我真的很喜歡陸燁和趙文念，很喜歡B級世界《紅色壁壘》啊。”我壓低了音量，僅僅是自言自語地嘆息。

為這兩個人嘆息，為他們之間愛恨交加的愛情嘆息。

“宿主1114號，恭喜你升級為C級宿主。”陸燁忽然沒有征兆地開口。

我一楞，反問：“什麽？”

【系統，提高宿主1114號的權限，到C級。】主腦1號的聲音忽然在我的腦海中響起。

系統立即狗腿地應聲：【是。】

【宿主1114號成功升級到C級，開放劇情人物掃描系統……】系統接下來的話我並沒有聽清，望著陸燁，我疑惑地問：“為什麽突然給我升級？”

陸燁深深地凝視了我許久，忽地勾起唇角，輕笑道：“除了宿主3號和宿主1115號，你算是第一個問出這個問題的人。”

“3號？還有小五？”沒想到居然聽到了小五的名字，我也是一楞。

陸燁頷首，面上有滿意地神色：“這個問題，等你們升級到S級的時候自然就會了解。宿主3號是在一個S級世界裏，因為劇情的改變平息了一場戰爭，卻引發了一場更大的戰爭。那時，他通過系統問我：‘這個世界的任務到底有沒有意義？’”

似乎又回憶起了當時，陸燁沈默了許久才繼續說道：“宿主1115號則是在第一個穿越的世界，剛成為A級世界的主角攻要推動劇情時，便告訴我：‘這樣的我，不算是真正的主角攻，也不是主角受愛著的那個人。’”

從未聽主腦1號說過這麽多話，我聽得也有些失神。

沒想到小五居然在一開始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果然，他一直是我們九個人裏最有天賦的，也是……最溫柔的。雖然表面上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是什麽事情考慮得都比我們周到。

“那……我可以知道這個答案嗎？”

唇角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湮滅而去，但是我忽然覺得陸燁……不，是主腦1號的眸子不再是那樣的冰冷。曾經相隔著的距離，慢慢地有些拉近。

依舊平淡無起伏的聲線，此刻聽來卻似乎多了點溫度：“整個主腦空間，無論是你們，還是我……都不能說是了解透徹。我的記憶似乎被人拿走了一部分，所以也不能替你們三人完全的解答。”

這話聽的我心中咯噔一下，剛失望的垂下頭，又聽他繼續說：“但是我能明確的告訴你們，整個主腦空間並不是為了完善這些世界、做這些任務而存在的。或者說，你們所經歷的這些世界，或許只是某些世界的一個翻版。”

這些話，如同刻印一般，一個字一個字地映在我的心上。我的大腦飛速地運轉，開始消化這些話。

這個意思是……難道是……

“系統根據世界的好評度而決定任務，目的是讓那些讀者們心中好受。但是，作者筆下的世界早已成了定型。即使再差再過分，那也不是因為讀者的態度而可以輕易改變的。至於改變之下的世界，只可以稱作是同人。”

我恍然大悟，一個答案閃現在我的腦海中：“難道說……我們所穿越的世界，就類似於一個平行的世界個體？在那裏，可以塑造出一個令所有人都滿意的世界？但原本的世界也依舊存在在那裏？”

一個疑慮剛剛消除，另一個疑惑又湧上心頭，我又問道：“那麽為什麽，要穿到那些美滿的世界裏呢？例如《紅色壁壘》。”

陸燁皺著眉頭，稍稍搖首：“我也不知。但是，這一定有它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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