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夜玄瞳不由得蹙緊月眉，心頭擂鼓，暗思寅時還有誰打擾她。這會侍婢都待在各自房內熟睡。那只會是嵐，他為何而來？

她攥緊手裏的刀，刀尖對向出雲。

出雲幽寒漆黑的眸沒有看向面前冷厲的刀刃，而是眸光飄渺地看向門扉，似乎他對外面的來人很感興趣。他唇角勾起一抹令人生畏的寒笑，悠聲說道：“你怎麽不開門？看看是誰來了？”

夜玄瞳沒有動，嵐與出雲妖道相見，出雲定會用陰險手段折磨他。

窗外的微風倏爾拂過屋內昏黃的油燈，火苗傾斜一邊，幾欲熄滅，屋內光影跟著左右晃動游離。刀芒躍動著一束幽光，映入出雲的眼裏，立馬被他眼裏卷起的漆黑漩渦給吞沒。

屋子靜謐得瘆人，寒意四起。

夜玄瞳的身子側向門邊，腿卻有千斤重，無法移步。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

敲門聲不斷響起，一聲蓋過一聲，一聲比一聲催人。

出雲一臉平靜地走到軟榻前，身子後仰，倚靠在榻上微閉雙眸，看似要小憩片刻。他的炫黑色寬袍滑落軟榻，如潑墨般鋪瀉垂地。他如女子般纖細白皙的手將下巴上輕輕一托，說不出的疏懶與媚態。

夜玄瞳沈默地看著出雲，軟榻上的出雲儼然是個妖。他妖齡幾許？少說也有四十，可他卻像二十有餘的美婦，玉貌花容，冷若冰霜。

出雲，怎使青春永駐，有個不老的軀體？

他果然是妖！

門外的敲門聲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巨大的“彭咚”聲，是人連門一同摔落在地的聲音。

夜玄瞳循聲望去，見嵐弓著身子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他眸光散亂，墨發淩亂，月白色的寬袍上綴有紅艷如梅的血漬。

她立馬飛身躍到他跟前，攙扶起他。

出雲緩緩站起身，踱步上前。

嵐俊秀的臉慘白如紙，他的唇在無力噏動，他竭盡全力擡起沈重的眼瞼，看向如墨雲般游離進眸的一抹影。當他看清出雲的臉，他的唇噏動得更加厲害。

出雲幹笑一聲，蔥白玉指撚著胸口垂落的一縷發絲，匆匆瞥了一眼嵐。

“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迦嶁醇親王的嵐公子，傳聞嵐公子五歲就能邊舞劍邊作詩，想必現在應更有才華更為瀟灑脫俗。只是現在你這副模樣，給誰看都覺淒慘落魄，你這臉怎這麽白？你這身子怎這麽虛？要不要出雲幫你瞧瞧？”出雲說著，伸手朝嵐碰去。

夜玄瞳急忙落刀劈去，一刀白光乍現，出雲急忙縮手，順勢擡袖遮目，避開寒光耀耀的刀光。

“拿開你的臟手！不要碰他！”

出雲的臉立即布上一層陰霾，滯澀地笑去。他負手凝立，與夜玄瞳久久相視。繼而，他身子向前一送，一步步朝她走近。直到刀尖抵在他的胸口，他才停下腳步。

“公主，你敢殺我？你敢嗎？”出雲帶著玩味和挑釁的口氣，朝夜玄瞳說道。

夜玄瞳面色黯沈，朝虛弱無力的嵐瞟去一眼，咬了咬唇。嵐這模樣肯定是傀儡散的藥癮作祟，現在唯有求出雲給傀儡散。

她將刀朝地上扔去，冷哼一聲，道：“知道，我殺不了你。”

刀扔在地上，發出“哐啷”的聲響落到嵐的耳朵裏。

嵐模糊地看了一眼出雲，又朝地上明晃晃的刀投去一眼，他使出全身力氣掙脫夜玄瞳，俯身一把抓過了刀。他將刀架在脖子上，朝出雲冷冷看去，道：“你……你休想！我情願死，也不要再受傀儡散控制。”

此刻，嵐焦灼散亂的眸只餘下寧靜，漆黑而深沈。

他一刀揮下，他在人世間的痛苦、留戀、悵惘、奢望……都將宣告結束。

燭火將嵐的面容映照得迷迷蒙蒙，在夜玄瞳看去，他是那麽近，卻又那麽遠，觸手可及，卻又不可能靠近。

她痛苦地猛然一抖，驚恐無助地看向嵐，顫聲說道：“嵐，不要……你不要死。”

出雲默默而觀，手指兀自撚著胸口的一縷發絲，一臉風輕雲淡。他好似一具被掏了心肺的冷屍，眸裏不藏人世任何欲念和雜想，看著面前一對男女的悲歡離合。

夜玄瞳朝出雲走近，一雙星眸早沒了光彩。她從未求過人，但為了嵐，她可以求任何人，即便這人是無惡不作的魔鬼，她也要求。

“出雲，傀儡散。”她說得很輕很低，好似耳邊匆匆而過的蟲吟。

“公主，你這是在求我？若是求我就得拿出點誠意，譬如跪下給我磕個頭，或者……或者在我臉上給一個香吻。”出雲恬不知恥地說道。

嵐的後背倚靠在墻上，喘著氣穩住聲音說道：“扶桑，別，別聽他的！我……都是我連累你，我死了，你就沒有負擔了。”

嵐說完，欲抽刀劃過脖頸，可傀儡散藥效猛然湧來，叫他連舉刀的力都沒有，他痛苦地呻吟一聲，人合眼昏了過去。

“傀儡散！混蛋！”

夜玄瞳拿過嵐手裏的刀，朝出雲跨步沖去。

出雲沒有退，刀尖在他的脖頸上劃去一刀，血艷艷流下，洇濕了玄黑色的寬袍。出雲似乎沒感覺到痛，朝胸口的落紅瞟去一眼，淡然笑了。

“這刀在你手裏怎成了廢鐵？你怎麽不再狠點，劃得更深點，好讓我死在你手裏？”出雲冷笑著說道。

“傀儡散在哪？”夜玄瞳著火的眸忿忿地盯著出雲，一字字清晰問道。

出雲抹去脖頸上的血跡，跨到她跟前，與她只有兩個拳頭的距離。

“你搜。”

夜玄瞳冷冷地朝他瞟去一眼，抿唇一笑，道：“好，我搜。”

說畢，她朝後退去幾步，舉刀一落，在出雲的身上如行雲流水般劃去。數道白光交織，玄黑色的衣衫如墨蝶紛飛，又好似屋內下了場墨雨。當刀劃到他綴有墨玉的腰帶時，略有停頓，但很快一刀下去，殘破的衣裳全已落地。

出雲，一絲不掛地呈現在夜玄瞳的跟前，如無瑕的玉，在燭火的映照下，越發明凈溫潤。可惜，這玉徒有外表，內裏卻包藏世間所有邪念。

“公主，你打算臨幸出雲？”出雲的眸湧動著瀲灩的波光，溫情脈脈地說道，不無譏嘲之意。

夜玄瞳朝他赤裸的身子冷冷瞟去一眼，臉不紅心不臊地說道：“臨幸你這樣的妖人，恐怕我沒這個能耐，也沒這個嗜好。出雲，你叫我搜，可你衣衫皆落卻不見傀儡散，你究竟把傀儡散藏哪兒了？”

出雲伸出手，捏著黑瓷瓶在夜玄瞳眸底晃了下。

“在這。”

夜玄瞳轉身抓去，奪過黑瓷瓶，將瓶蓋打開，取出裏面黃豆般大的傀儡散。

她疾步走到嵐的跟前，捏著傀儡散朝出雲瞅去，道：“出雲，這是傀儡散？你沒有騙我？”

“你不相信？不相信可以不餵他。”出雲的眸邪魅地看去一眼，回道。

夜玄瞳蹙了蹙眉，將傀儡散塞進了嵐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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