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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仇恨難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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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依舊闌珊,喧鬧依舊不寐,這洛水古城的樂卻成了夜玄瞳心中的痛。

清風將她兩頰邊的濁淚吹幹,一雙藏著無盡悲涼的眸子好似沈落湖底。她踽踽獨行在熱鬧的街市中央,過往人群在她身邊擦過。

走了許久,她行經到古風橋,駐足橋中央,發起楞。跬步不移的她便是一棵楊柳紮根不動,或是一尊神女像巋然而立。

換完裝的路莫知見夜玄瞳許久不歸,怕出什麽事,上街急忙找去。站在街市,他遙遙望去,見夜玄瞳駐足橋頭,懸著的心落下。

他加快腳步走到她身邊,尋著她的臉看去,怎一臉的悲涼?

夜玄瞳忽見路莫知悄無聲息出現在面前,急忙笑臉相對,眸中的冰涼迅速抹凈。她淡聲說道:“路大爺,那啞女是洛水都尉洪大鑫的女兒。”

“那你送過去了?”路莫知壓抑著心中疑問,輕聲問道。

夜玄瞳嗯去一聲,埋下頭,朝著來福客棧走去。

她心裏清楚,她的悲痛怎能給他看去,一個人痛就夠了,何必牽連他。

兩廂情願,比目連枝,這些美好對於懷仇抱恨的她只能是曇花一現,她與他的情即便能開花卻不能結果。

仇恨不可能灑脫不顧放下,亦不能化為雲煙消散,她與仇恨共生的命早就註定,唯有終究仇恨才能尋得解脫。

這仇恨自然是她一人的,仇要報,是她一人去報,恨不斷,是她一人了斷。

所有都與路莫知無關,她也無須告知。

夜玄瞳回到來福客棧,盯著燭光思忖著,這些日,她的左肩傷口已經養好,與路莫知分別之時來臨。聚散離別是常事,可她心裏怎的都無法平定,她清楚她的離去或是一去不覆返,對他救命之恩怎報?

她長長嘆了口氣,走上覆仇路,她還有機會償還他?這情怕是要欠到下輩子才能結清,若這樣,下輩子她一定要跟他結算幹凈,再不虧欠他。

她正要起身睡去,路莫知敲門走了進來,手裏提著壺酒,醉醺醺地坐到凳上。他俊美臉膛綻出慵懶至極的笑,狹長的鳳眸含著一抹疏狂,綿言細語地說道:“來,夜姑娘今日我們做了件善事也該慶賀。”

他朝桌上杯盞倒去,酒香四溢。

夜玄瞳剪水雙瞳朝他瞟去,木然的臉上強行擠出清淺笑意,她一手端過杯盞,沒有擡袖遮面,仰頭一口喝下。

“好,我也喝,我也喝……”

路莫知拎起酒壺灌去,咕嚕咕嚕全將壺中酒給喝了下去,喝完,他忽的站起身,搖搖晃晃著身子推門走了出去。

夜玄瞳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瞬即凝滯,一絲苦楚爬上她的玉臉。她的心好似冰錐在紮,痛,寒,麻,直叫人生不如死。

五更,夜玄瞳悄悄進了路莫知的房,將離別信箋放在案桌上。

待她拉緊房門縮腳離去,床榻上的路莫知突然睜開眼。借著外面透來的一縷光,他側臉朝桌上瞧去,白色信箋入目,他緩緩闔上眼瞼,唇角勾起一抹苦苦的笑。他清楚信上寫著什麽,這是他最不願見的。

他坐起身,飛身躍出窗外,上了屋頂。

天際已亮出一條縫,借著縫裏的光,望著夜玄瞳遠去的身影。他是多麽希望與她結伴同行,去天涯見白雪覆蒼山,到海角望明月海上生,雙宿雙飛,鸞鳳和鳴,人間極樂。

成為她身旁多出的人,這太難,太難……

這答案他早已知曉,能和她在洛水古城留有一段難忘記憶,便已足夠。

他坐下身,嘆出一口長氣,她連親口道別都做不到嗎?她對他應有意,否則便信都不留地離去。

待夜玄瞳的身影消失在大亮的天邊,路莫知從懷中掏出象牙白玉蕭,朝唇下放去,一首婉轉離別之曲吹出。

這當是給離去的她送行,而她怕是聽不見了。

清晨凝結的露水打濕了夜玄瞳的裙角,微風拂面,只覺透心涼。剛才一路疾走,額上沁出不少汗水,她擦拭著,邊轉身朝漸遠的洛水古城望去,心裏想著路莫知起身沒?他若看到案桌上的信箋是何想法?

唉,道別的話都未當面說,他不會覺著她太薄情吧?

她剛要回轉身朝前走去,耳朵裏傳來一淡淡的悠揚之音,細細聽來,可以辨識應是蕭音。她的心甚是激動,是路莫知,是他在為她吹奏,眼裏不覺濕潤。

她噙著淚,咬了咬牙,毫不猶豫擡腳朝前走去,最後的離別溫著一絲暖意,這淺淺安慰足以讓她滿足。

出了洛水古城,夜玄瞳一路朝西,向著洛水村的方向走去。

昨夜她一直都在問自己,洪大鑫這樣的人該不該殺?仇該不該報?回洛水村,興許能尋著答案。

她翻過熟悉的大山,沿著羊腸道進了洛水村。

村裏寂寂,荒草叢生,聽不見孩童的叫嚷聲,也覓不見村人的身影。她朝村口的幾間屋子瞧去,門扉敞開,裏面空空,無一家什。

村裏人去哪了,怎會沒人?

忽然,村中央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夜玄瞳急忙循聲找去。在一作坊裏,她瞧見一中年漢子正拿著榔頭擊打著一塊生鐵。

她仔細朝漢子看去,這人正是當年與嵐摔跤的王家老大。

夜玄瞳輕咳一聲,王家老大停下手中的榔頭,拿起汗巾將眉頭上的汗水擦凈,定睛朝這她看去。

都說姑娘大了十八變,八年後的的夜玄瞳已沒了當年女娃樣,在王家老大眼中看去這面孔變得甚是陌生。她一身綢衣綾衫,一看就不似村裏人,這上好衣料應是城裏人穿的。這姑娘是來尋親嗎?這村裏都沒了人,那她尋什麽親?

他一臉疑惑看向夜玄瞳,沈聲問道:“姑娘,你找誰?”

“大哥,我……”夜玄瞳欲言又止,埋下了頭。

她本想將名字報上,仔細想去,當年雪扶桑的名並沒有告訴村民,只用了假名。而現在報上夜玄瞳的名,他又不認識,更不必說。

王家老大將手中活計停下,擦去手上臟汙,上前一步問道:“姑娘,我認識你嗎?這村裏現在就剩我一個了。”

她本想問他村裏為何只剩他,若這樣問去,他定要懷疑,她一個陌生人為何對村子這麽關心。她抿抿唇,走了很長時間,嘴裏幹渴似火燒,她隨即含笑說道:“不,不認識,我就是口渴了,想尋著一碗水喝。”

“姑娘,你要水喝到哪都有,可為何偏要翻過這座大山?”王家老大看著她疲倦的臉色問道。

“大哥,我是從家裏逃出來的,家人逼我嫁個鰥夫,我當然不願。這一逃也沒尋著方向,稀裏糊塗到了這裏。”夜玄瞳被逼問得急忙編出一個謊言回道,編完,心裏還在笑,哪來的鰥夫,有這麽好的福氣。

“我給你一碗水喝,喝完你還是回吧,別讓家人擔心了。”王家老大邊說邊倒了碗水給她遞去。

夜玄瞳接過碗,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下去。

喝完,她將碗擱下,試探著問道:“大哥,這村裏怎就你一個?”

王家老大沈沈嘆出一氣,哀聲說道:“還不是玄王,年年征兵,村裏漢子都被征光了。我沒去,是因我能煉鐵,煉好了交差就不用充軍。村裏男人沒了,女人便帶著老的小的陸陸續續離開了。如今,這村裏空空落落的,就我一個,不久我看我煉不好鐵也該走了。”

夜玄瞳記得流雲師哥曾說玄王暗地裏大肆招兵,擴充軍備,難道連田間勞作的百姓都不放過?

她蹙緊眉頭,玄王為人,她比王家老大清楚,此人她怕提出口都會弄臟了嘴。

她急於要去雪娘和她住過的屋子,轉開話題問道:“大哥,我能在這村裏借宿一晚嗎?過了明早,我就離開。”

王家老大指著外面的一片空屋子,正聲說道:“你自己尋一屋,人都走了,你哪個屋都可住。”

夜玄瞳急忙謝了,跨出了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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