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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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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收了針線,再也沒有繡下去的心思了。

她這陣子, 什麽樣的好聽話沒聽過, 便是她繡得連眼都不能入,那些繡娘也照樣能把她誇得自信滿滿。若非她還存著一份自知之明, 早被那天花亂墜的稱讚給迷了心竅, 以為自個兒的繡藝是天下無雙了。相較之下, 趙煊這話則顯得太沒誠意了, 也太乏味了。

原本她是覺得挺好的,被趙煊這麽一說, 反而看著不像話了。這樣想是有些矯情了, 不過那又有什麽辦法,誰叫她現在看到這人就只想到了不開心的事兒。她都別憋屈了這麽長時間,還容不得自己矯情一回了?

阿黎嫌棄地撒開手。

趙煊見她要將東西收回去,知道這好話沒用,面上多了幾分尷尬。他將阿黎繡好的東西拿過來,端詳了一會兒,擠出一句話:“這個,是要與我做荷包的麽?”

阿黎也沒急著拒絕,只露出個微妙的笑來:“王爺倒真是好眼光。”

趙煊幹巴巴地道:“那是自然,這,這花繡的本來就好看,若是做了荷包戴在身上, 自是最好不過了。”

趙煊實在不擅長說這些話,要他挑刺懟人, 他能說個一籮筐不帶重樣的話來。至於誇人,這可有些難度了。趙煊悔於今日走得太急,沒有去王安那裏取取經。

“王爺不嫌棄?”

“我又何曾嫌棄過。去年你初進正院,給我縫了個外衣,我就覺得挺好,到現在還放在櫃子裏呢。”只是,到現在他也沒有再穿過。

日子過得還真快,那時,他還真是口是心非,別扭得很。想來那時候他就對阿黎有想法了,要不也不會留下這麽個醜衣裳。

阿黎似笑非笑,見趙煊的表情亦不是十分歡喜,知他心裏還是嫌棄地,只是礙於眼下這境況,不好說出來。

既然嫌棄,那事情就好辦多了。阿黎拿回了東西,道:“奴婢瞧著什麽時候有空閑,若是閑了,定給王爺做個荷包,叫王爺天天戴在身上。屆時王爺也可以讓朝中同僚一同鑒賞,如何?”

“好,一定叫他們好好鑒賞。”趙煊撐著笑臉。

“行,這事奴婢記下了。”趙煊吃癟了。阿黎心裏也松快了些。

趙煊瞧她似乎放下了這事,心中松了一口氣,又問道:“這些日子可還忙?”

“還不錯,玉顏閣那邊,每日裏的收益都還喜人。”

趙煊聽著,心裏感慨良多。如何能不喜人?為著叫她高興,早日忘了那不開心的事兒,他可是囑咐了底下的人,每日都要從玉顏閣裏頭買下不少胭脂。

尤其是她做的胭脂。

這些日子賣的胭脂,擠在府庫裏該有小山堆那樣高了。這般拐著彎兒送錢,也只是為了博佳人一笑,如今看來,效果頗好。

阿黎說完,話鋒一轉:“只是奴婢再忙,終究還是比不得王爺,日日忙得腳不沾地,好幾天都不見人影。”

“我……朝中有些事情急著處理,趕得很。你也知道,西北蕃地自去年入冬起,便戰事不斷。如今積了不少瑣碎事,處理起來著實麻煩。”

阿黎打量了他一眼:“原是這般。”

“正是!”

阿黎打量了半天,也分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西北起了戰事她是知道的,不過回了京城之後,這事便再沒有多少人提及了。便是有人聽說了,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也完全不擔心。西北百姓過年時擔驚受怕,京城裏的百姓過年時卻熱熱鬧鬧,全然沒有大戰將至的緊迫感。

趙煊說得半點不露怯,說得連他自己都信了。好在阿黎也不曾追究,趙煊如今方知,阿黎氣雖然沒消,但總比那日不理他,冷著他要好。趙煊一時心喜,厚著臉皮,直接從後面將阿黎摟在懷裏。

阿黎小小驚呼了一聲,待見他沒皮沒臉的靠過來,皺了皺眉頭,決定不予理睬。

趙煊素來霸道,抱著人得要兩人完完全全抱在懷裏,如此才安心,才舒服。他見阿黎沒拒絕,遂收緊手臂,叫兩人貼得很近些。

“還在生氣嗎?”

阿黎自嘲道:“王爺說的哪裏話,奴婢怎敢生王爺的氣,不要命了?”

趙煊有心開解,當然不會由著阿黎將這件事糊弄過去,於是道:“前些日子是我說話不註意了些,叫你傷心了。當時我也沒想那麽多,你問了,我便如實回答。若是早知道會生這麽多事,當日我也不會和晉王妃她們說這些廢話了。”

“哪裏是廢話呢,王爺總避不開這些事。”娶妻生子,人生大事。趙煊早已及冠,如今已經二十多了。換做別人,孩子說不定都能跑能跳了。

“誰說的?”趙煊板起臉,神色肅穆,“娶不娶妻是我的事,我若不想娶,別人還能逼我不成?”

見阿黎不太放在心上,趙煊又道:“有一件事你應該還不知道。我也不是嘴碎的,說這件事不過是為了叫你安心。昨兒上午,太後又召我進宮,言辭之間,透著要給我和楚家姑娘懿旨賜婚的意思,想來是楚家和晉王府那頭,已經與太後通了氣。”

阿黎沒吭聲,不過耳朵卻豎了起來。

“不過,我自是沒答應的。”

阿黎都沒發現自己掐著趙煊的手忽得松開了。

趙煊瞥了一眼手上的指甲印,也沒點破,只知道自己這是說對了,於是再接再厲地拿過一開始準備遞給阿黎的紙:“你瞧這是什麽。”

阿黎以為是什麽票據,沒什麽興趣的看了一眼,結果只瞧了兩個字就楞住了:“江黎,王爺怎知奴婢姓江?”

趙煊遂又從袖口掏出另一張泛黃且有些皺的紙張來。卻是阿黎的賣身契,上頭記著她得生父,她的出生之地,緣何被賣,賣與和人。簽的是死契,不僅落了款,還摁了手印。

便是年代久遠,那手印,也還是清晰可見。這就這樣薄薄的一張紙,一個手印,自此之後,阿黎便成了賤民。

阿黎對著這張賣身契,一時還沒醒悟過來。她從未見過自己的賣身契,不是她不想看,而是這東西,從來就不會被她看見。

待一目十行後,又看了那上頭醒目的江小花三字,阿黎方才恍然。這是她的賣身契。江小花,是她這一世的名字,只是五歲之後,再也沒有人這樣叫過她。阿黎以為自己都忘了,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記起。

這是她的賣身契!

從前她不敢在趙煊面前提起的賣身契,趙煊也從未想過還給她的賣身契!如今卻又這樣光明正大地擺在她面前,阿黎只覺得連呼吸都輕了。

這東西,阿黎肖想了有十年了。如今擺在眼前,阿黎恨不得立馬上手,直接撕碎了咽下去。按捺著沒動手,是因為趙煊還在邊上看著,她還要保持一份理智。

“上次問你,你還說自己本名就叫阿黎。明明是江小花,你這個小騙子。”趙煊扯了扯阿黎的臉頰。

阿黎恍若為聞。

她眼裏除了自己的賣身契,已經容不得其餘的東西了,至於趙煊,更要排到最後。

半天沒等到動靜,趙煊也無奈了。他將另一張紙放在她眼前:“莫在盯著那沒用的賣身契了,這是戶籍,你且收好了。”

阿黎廢了半天功夫,才接過那份戶籍。

上頭的戶主是江黎,乃女戶無疑,京城人士,有三進宅院一座,有田五百畝。

這樣一份戶籍,也是阿黎想了許多年,卻連影兒都沒見著的。

既然給了,不收就是傻子了。阿黎快一步將戶籍塞回袖子裏,回頭看著趙煊手上的賣身契,到底覺得礙眼:“王爺。這身契,可否也與了奴婢?”

“你想拿回去便拿回去吧。”反正也沒用了。

阿黎叫他同意了,立馬奪過那張身契,直接撕成了碎片扔到地上。

撕了賣身契,有了新戶籍,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是賤民了,也不是再供人驅使的奴婢。天上掉餡餅兒是什麽感覺,阿黎今兒可算是知道了,有點呼吸緊促,還有點兒暈乎乎的。

阿黎克制著,克制著,還是腦門充血,臉頰紅彤彤,嘿嘿地傻笑了兩聲。這沖擊太大了,她需要緩一緩。

趙煊見狀,笑道:“有那麽開心?”

“自然。”開心得快要瘋了,這種感覺,趙煊這位高高在上的攝政王是不會理解的。只是,阿黎摸不清趙煊到底是何意思,明明之前他是不想給她身契的。怎麽今兒又……半晌,阿黎還是問道:“王爺可知道這戶籍與了奴婢,究竟意味著什麽?”

“知道。”

意味著她想走隨時都能走,意味著,她不再是王府裏的奴婢,他自然也不能仗著主子的身份強迫她。

不過那又如何,這戶籍,只是為了安阿黎的心。該是他的,他可從來都不會放手。

今兒說了這麽多,本該擺冷臉的阿黎,再被這兩張紙弄得激動難耐後,終於想起兩個人如今還沒有和好。可受了趙煊的好處,如今再給冷臉也不太像話。阿黎思索再三,終究還是委婉得叫人滾蛋了。

捏著趙煊給的戶籍,想到自己這些日子賺的銀子,阿黎一時沒忍住,有些蠢蠢欲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不會讓阿黎離開王府,頂多讓她撒會兒歡,當然,阿黎也不一定能舍得真離開。王爺從未想過讓阿黎當王妃,可是也沒想過再要第三個人。王妃是註定不會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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