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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你欠本尊一只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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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淩霄殿中,都無一人出言為星落求情。

沒有人在知道了她做的事之後還能升起同情之意,這實在是她應得的下場。

雖與仙界律法不符,但事涉九重天和曾為麒麟一族少族長的風玄殷,沈淵終究沒有再多加阻攔。

人心無常,他從沒有想過,星落竟然那樣恨著離央,甚至不惜一切代價構陷於她。或許他的懷疑,也助長了事態向不可控制的地步發展。

沈淵看向離央,許多話到了嘴邊卻又無法出口。

動了動唇,最後只道:“星落所為罪不可恕,她之罪行與判罰,本君會令天宮仙官昭告六界,以……還你清白。”

清白……風玄殷品著這兩個字,覺得有些悲涼。

一千七百年後的清白,來得未免太遲了些。

“阿離,”沈淵深深地看著離央,眼中漫上愧疚之色,“倘若你需要什麽,我一定盡力補償。”

這一次,他不再自稱本君,而是說我。

沈淵自是愧疚的,他曾經是離央最信任的師兄,他本該信她,卻因為她魔族公主的身份揭曉而生了懷疑。在彼時神魔交戰的情形下,沈淵不覺得自己的懷疑有什麽錯。

只是而今真相大白,他的懷疑終究是錯了。

既是錯了,如何能不感到愧疚。

離央對上他的目光,雙眸如不見光亮的深潭,神情平靜。她對沈淵所有的情緒,早都在沈嫣墓前,宣洩殆盡。

他已經不值得讓她動容。

“本尊與星落的往事已然了結,現下,當輪到你了。”紅鈴輕響,化為一道赤色流光,離央伸手握住赤紅長劍,劍鋒直指向沈淵。

眼神微微一凝,沈淵的聲音有些啞然:“你想如何。”

“你欠本尊一只右手。”離央看著他,徐徐道。

當年沈淵為護手下將領,右手被異獸首領斬下,毒性蔓延,傷勢久不能愈。曾經的天堯離央當他是自己最親近的兄長,得知消息後便立即去往極北之地的山巔之上,與兇獸拼死相搏,只為取一株雲凝霧為他療傷。

她不需要他的補償,只要他將欠自己的東西盡數奉還。

而沈淵,欠她一只右手。

聽離央這樣說,淩霄殿仙官面上顯出驚色,回過神後怒聲道:“荒謬!陛下乃仙界之主,難道你還要斬他右手不成!”

“不錯,堂堂天宮,如何容你如此放肆!”

沈淵一眾心腹仙官盡皆怒視向離央,只覺得她在無理取鬧。

“不過是一株雲凝霧,天宮自可還給你,看在你昔日對陛下的恩情,無論什麽樣的天材地寶,仙界當也不會介意作為補償與你。”須發皆白的老仙君顫顫巍巍地上前,想打個圓場,“如今星落已受到應有的懲罰,還請離尊不要再執迷於當年舊事,唯有放下,方得解脫。”

姬扶夜走到離央身邊,朗聲道:“閣下這話說得倒是容易。”

老仙君佝僂著腰,看著姬扶夜上前,聲音不由微微冷了下來:“此等場合,尚且輪不到你一個小輩插嘴。”

姬扶夜半擋在離央面前,隱隱竟有些護持的姿態。

心中升起這個念頭的仙君不由哂然一笑,這少年不過一個元嬰,而離尊修為堪比上神,如何輪得到他來護著。

“輪不到我一個小輩說話,只能由仙君這樣的人倚老賣老不成?”姬扶夜含笑反問。

“你——”老仙君沒想到一個小輩竟然敢這樣不客氣地對自己說話,氣得一把雪白的胡子都要飄起來了。

姬扶夜不等他說什麽,又道:“放下二字說起來自是容易得緊。”

他掃視著淩霄殿內眾人,一群仙君之中,屬他修為最低,但姬扶夜面上卻絲毫不曾顯出怯意。

“當日被星落構陷,汙為神族叛徒的不是你們,因流言便被無數仙神唾棄,甚至想殺之洩憤,背負罵名一千七百年的,也不是你們。”姬扶夜看著眾人,一字一句道,“你們當然能夠輕易地說出放下二字。”

“仙君既然如此心胸寬闊,想來就算我打你一巴掌,你也定是不會記恨的。”姬扶夜的目光又落在老仙君身上,“不過被打了一巴掌,此等小事,仙君也定是不會執迷的。”

風玄殷聞言勾起一抹戲謔笑意,他上前一步:“這卻有些意思,不如本君來代勞。”

他一出面,老仙君心頭猛跳,當下連連後退:“小輩爾敢!”

元嬰期的姬扶夜傷不到他,風玄殷卻不一樣,他這把老骨頭,可挨不住他一掌。

作為玉朝宮明霄帝君的二弟子,風玄殷的戰力在六界也是數一數二的。方才眾人也親眼看見了,在沈淵面前,風玄殷也不曾落在下風。

“仙君自己都做不到,如何要出面勸我家尊上放下。”姬扶夜輕嗤道。

不涉及自身利益,要做聖人當然簡單。

話說到如此,老仙君嘆了口氣,掩面而退。

淩霄殿中鴉雀無聲,眾人心知,若是他們如離央一般遭遇,只怕也做不到輕易放下。

“陛下與我等,也是為星落所蒙蔽……”良久,才有人低聲開口。

“所以你們就一點錯也沒有?”風玄殷冷笑著反問,“在沒有任何切實證據的情況下,只因為她是魔族公主,你們就信了謠言,用最惡毒的言語唾罵她,甚至逼上玉朝宮要求將她嚴懲!”

“你們是不是以為,只有向她身上插上一刀才算傷害,這些謾罵侮辱就不算了?”

當時風玄殷代領玉朝宮,無論怎麽解釋,都被人當做包庇師妹,有激進者甚至將他一起辱罵,只道玉朝宮蛇鼠一窩。

他目光所及,曾經辱罵過離央的仙君俱都羞慚地低下頭去,如今真相已經大白,他們曾經所為,分明就是成了星落手中的一把刀。

“離尊,昔日之事,是我等之過。”女子深吸一口氣,向離央躬身拜下,“不曾查證便輕信謠言,吾在此向離尊致歉,往後定當多加自省己身。”

在她之後,陸續也有人拜了下去,口中雖不曾說什麽,其意也足夠明晰。

淩霄殿中躬身的人足有大半,他們欠離央一個道歉。

一片靜寂之中,離央擡劍指向沈淵。

“阿離,我從沒有想到,你我師兄妹,會有刀劍相向之日。”沈淵聲音凝澀。

‘師兄!’初入玉朝宮的少女,對他揚起澄澈笑意。

陰陽戟握在手中,沈淵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決然。阿離,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就讓一切恩怨都在今日了結。

“今日的人來得很是齊,你也是時候將自己的仇了結了。”離央給姬扶夜留下一句話,緩緩向前走去。

一雙骨翅在她身後緩緩張開,白骨森然,似乎泛著冰冷寒光。

“阿離的雙翅……”陵舟呆呆地看著這一幕,“阿離的雙翅不是黑翼,怎麽會變成這樣,怎麽會只剩下白骨……”

他抓著風玄殷的手,惶然道:“二師兄,怎麽會這樣……”

風玄殷的聲音很輕:“她的雙翼應當是被深淵下的兇獸撕扯下來,血煞之氣催生長出的,只有一雙骨翅。”

那是無盡深淵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一切過往怎麽可能因為她還活著就盡數抹消?誰能知道,她是怎樣艱難才從無比兇險的深淵之中活了下來。

踏著無數兇獸的屍骨和血肉,滿手血腥,傷痕累累地活下來。

誰也沒有資格讓她放下。

姬扶夜看著那雙骨翅,呼吸一窒,他只覺得雙目刺痛。

沈淵也不由望著那雙骨翅出神,心臟好像在這一瞬間被人攥緊,叫他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劍光落下,沈淵頭上的冕旒摔落在地,響聲清脆。看著這一幕,淩霄殿仙官不由發出一聲低呼,那可是代表天帝權威的象征!

兩人相對而立,離央眼中一片漠然。

墨發散落,在風中飛舞,沈淵將陰陽戟橫在身前,向後退去。

劍光在淩霄殿上留下一道深深溝壑,餘波掀起無邊氣浪,周圍仙君大驚,連忙向後退去。

骨翅帶起一陣勁風,離央持劍飛身落向沈淵,劍光凜冽。

哪怕是面對身為鮫人皇的胥沈雪時,離央也不曾生出骨翅,其中固然有胥沈雪分出靈力維持冰宮實力大減之故,也因為沈淵的戰力,原就更在胥沈雪之上。

若非他曾征戰四方,為神族立下無數功勞,只憑玉朝宮弟子的身份,又憑什麽能坐穩這天帝寶座。

六界安寧日久,沈淵也多年不曾出手。

離央的劍比沈淵預料中更加鋒銳,他記得她於劍法一道的天賦本就極好,所以在琴藝之外,師尊還親手為她啟蒙劍法。

不過那時離央在琴藝上下的功夫更多,為的便是不叫明霄失望。

離央的劍法不管與明霄還是穗心,都全然不同,帶著無盡殺伐血煞之氣。她出劍時,沈淵仿佛能聽到無數兇獸怒吼之聲,劍光自四面八方而來,攜驚雷之勢。

這就是尊上的劍法嗎……姬扶夜緊緊盯著離央手中每一個動作,屏住了呼吸。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離央真正出劍,從前遇到的對手,還沒有誰值得離央用出這樣的劍法。

赤紅長劍與陰陽戟碰撞在一處,四周靈氣一片混亂,風聲凜冽,離央和沈淵的動作越來越快。

姬扶夜感到雙目脹痛,他不得不收回目光,接下來的劍法,卻不是現在的他能參悟得了的。

既然尊上已經吩咐了,借今日,他也正好將當日的仇怨解決,也免了日後麻煩。

見姬扶夜動了,身旁仙君竟不由自主為他讓出一條路來。

這少年跟在離尊身邊,似乎頗受重視,哪怕只是元嬰境界,也叫眾人不敢輕視。

姬扶夜停在衡英宮一眾人面前,嘴邊噙著淺淡笑意。

慕容音以為姬扶夜是來尋自己,正要開口,卻聽姬扶夜道:“宿公子,多日不見,沒想到如今會在此相逢。”

宿南山向後退了一步,忌憚地看向他。

玄鐵劍出現在手中,姬扶夜慢條斯理道:“今日,你我的舊賬也該算上一算了。”

慕容音見他拔劍,心中一跳,擋在宿南山面前,冷聲道:“你要做什麽?!你我退婚與南山無關,你休要借此對他動手!”

她以為姬扶夜要對宿南山動手,是覺得自己為了宿南山才向他退婚。

周圍豎起耳朵偷聽的仙君恍然,這少年原來和星落新收的弟子竟然還有過婚約?

看這架勢,難不成還是一場橫刀奪愛的好戲?

姬扶夜終於將目光移向慕容音:“慕容姑娘只怕是誤會了,你我婚約不過是父母之命,早些退了本是應當。我與宿公子的仇,是北荒四方城外那一場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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