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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那人要我們為仙君帶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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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天,天宮,淩霄殿外。

幾名蒼穹殿仙官在高大巍峨的宮殿前,不由有些瑟縮。

他們從前只在澹臺奕的洞府中做些灑掃清潔,養護靈草的雜務,並無什麽見識,更是從未來過天宮這樣規矩森嚴的地方,心中如何能不覺得害怕。

領他們一路進來的天宮護衛也是仙君修為,此時見他們裹足不前,冷聲道:“陛下就在殿中,你們還不快去。”

幾名修為低下的仙官連連點頭,縮著脖子踏進了淩霄殿的大門。

天帝沈淵高坐在九重白玉階上,發上冕旒十二,白玉珠串垂下,面上不見任何情緒。

“小仙等,叩見天帝陛下——”蒼穹殿幾名仙官躬身行禮,齊聲道。

澹臺奕是沈淵親自冊封過的仙君,身為他身邊侍奉的仙官,雖然修為低微,勉強在天帝面前稱一句小仙,也是使得的。

“爾等上報,蒼穹殿澹臺奕為一女仙所殺之事,可是屬實。”雖已經在上報的奏折上知道了大概,沈淵還是冷聲問過眼見此事發生的幾人。

青年上前一步,雙手前伸作禮,微微低著頭道:“回陛下,確是如此。那女仙上門,不由分說便毀了我家仙君雙眼,而後還廢去他全身修為,將他帶離了蒼穹殿,不知所蹤,還請陛下為我蒼穹殿做主啊!”

沈淵皺眉,澹臺奕無論如何都是仙君境界,要廢他全身修為,上門之人實力只怕遠勝於他。

“爾等可知那女仙身份。”沈淵又問。

“我等小仙見識短淺,實在不知,只是看那女仙,似並非三重天有名姓的人物。”青年猶豫片刻,如實道。

他們實在不知道離央到底是何身份。

沈淵微微皺起眉,他親封澹臺奕為蒼穹殿之主,如今他被人上門尋釁,分明就是不將他這個天帝放在眼中。

哪怕是有仇,如今三重天一統,早已立下法度,盡可以來淩霄殿討一個公道。

此事無論如何也要徹查,否則定然叫三重天上人心惶惶,他費心建立的法度秩序也成了空談。

思及此,沈淵不再猶豫,拂手落下一道法訣在青年眉心,青年關於當日蒼穹殿一事的記憶便盡數投射在半空水鏡之上。

眼覆薄紗的黑裙女子赤足而來,翻飛的裙袂如死神降臨。

‘澹臺奕,本尊的雙眼,這一千七百年,你用得可還好?’

女子低沈的語聲落在沈淵耳畔,他如遭雷擊,當即站起身來。

“師妹……”沈淵低低喚出一句,語氣覆雜難言。

他們的最後一面,是在玉朝宮天問殿中,他持陰陽戟攔下她和四師妹穗心。

自此到離央借陵舟那只三足金烏逃離九重天,離央都不肯再見他一面。

一千多年過去,沈淵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旁人的記憶中與她再見。

這些年他偶爾也會想起離央,心中滋味莫名。但失了修為,就算是魔族之軀,壽數也將有限,玉朝宮小師妹,或許早已消散在天地之間。

沈淵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離央還會回到這裏。

她能如此輕易制服澹臺奕,修為定然早已恢覆,甚至遠勝從前。

那她這些年,究竟去了何處?

沈淵看著離央眼上薄紗,只覺異常刺目,她說澹臺奕用她雙眼,又是怎麽一回事?

沈淵閉了閉眼,示意護衛將幾名蒼穹殿仙官帶下去安置:“此事本君已然知曉,你們且先在天宮暫留。”

離央如今的修為,他一時看不出深淺,便是他遣人去請,她也定是不願來這天宮見他的。

沈淵坐下身,眉目之間現出幾分疲倦。

心下澀然,沈淵想,他心中,終究是覺得虧欠她的。

便在這時,又有人來報,餘祿仙君前來拜見陛下,回稟登仙試一應事務。

沈淵按了按眉心,冷聲道:“宣。”

餘祿進得殿中,先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俯身向沈淵行禮,姿勢很有幾分可笑。

艱難地直起腰,餘祿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恭敬地向沈淵稟報起這一屆登仙試的事宜。

當日玉朝宮瑯嬛神尊提出在三重天上舉辦青雲試,凡前五十者可入九重天聞上神講道,施恩各族。

此舉頗有成效,玉朝宮聲名愈震,青雲試歷年也著實湧現出不少青年才俊,在九重天一場講道之中所獲頗多,一步登天。

沈淵見此,便也遣人在凡世開登仙試,同青雲試一般,登仙試前五十可上三重天得眾仙君論道。

若是有幸得哪位仙君看重,收歸門下,便可長久地留在靈氣濃郁的三重天上。

“……此番登仙試第一,正是衡英宮星落仙君看中的弟子慕容音,臣已將他們帶至天宮,之後如何安排,還請陛下令下。”

聽到星落的名字,沈淵的手不由緊了緊。

他壓下繁雜心緒,回道:“本君會下旨招十二仙君前來天宮,為此番登仙試勝者講道。凡間一行辛苦,你且回府休息。”

餘祿再拜下身,心中想到,這回可真是辛苦了,偏偏在燕國王宮中遇上了三公主,險些丟了這條老命。

好在雖然沒了千年修為,總算是保住了這條命。

一眾人族少年從殿內走出,李懷一跟在天筠身邊,臉色很是不好。

自從登仙試與月持翎一戰後,他的臉色便一直如此。

“天筠師姐,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我雖想入三重天聽道,卻不必他來讓著我!”李懷一眉目中隱含怒氣,天筠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正是自己的師弟月持翎。

當日那一戰,月持翎分明能勝他,卻在最後一招故意露出破綻,讓自己將他打下擂臺。

旁人或許看不出,但作為對手的李懷一心中卻清楚得很。

他去質問月持翎,月持翎只笑嘻嘻地說是他不小心露了破綻,輸了本是應當。

兩人是多年好友,但因此事不歡而散,直到來三重天之時也不曾再說過一句話。

天筠見他怒氣始終不消,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說什麽才好。

她雖與月持翎一道拜入師尊門下,相處多年,但始終參不透這個師弟心中想法。以他實力,其實這登仙試五十人中,本該有他一席。

“阿翎他,應當有自己的想法吧。”最後,天筠也只說出這樣一句。

另一邊,星落領著慕容音和宿南山從兩人身旁經過,她面色淡淡,清冷如孤懸夜空的一彎弦月。

“聽說早在登仙試前,慕容音就得了衡英宮星落仙君的青眼,若非如此,也沒有底氣在得知姬家那位扶夜公子淪為廢人後,當即上門退婚。”李懷一看著慕容音的背影,不由想起了當日出現在滄瀾宗的姬扶夜。

少年不卑不亢,眼神清明,當著修真界眾人的面,用三劍毀去了滄瀾宗數千年清名。

慕容音本是與天筠齊名的修真界雙姝,但在她入了星落的眼後,聲勢便漸漸壓過了天筠。

以李懷一的性情,他著實不怎麽看得上慕容家當日作為。

他壓低聲音:“聽說慕容家之所以迫不及待地上顧家退婚,也是出自這位星落仙君授意。”

從這一點,便可窺見她的涼薄。

天筠向他搖了搖頭,同樣壓低聲音道:“仙君之尊,豈是我等能隨意議論。”

星落帶著慕容音和宿南山向天宮外走去,是看在慕容音的面子上,她才會答應將宿南山也帶回衡英宮。

“你此番在登仙試中表現還算不錯。”星落開口道,眼中有幾分滿意。慕容音能在登仙試中奪魁,總算沒有丟了她的臉面。

她雖早就放出話去要收慕容音為徒,但要慕容音過登仙試來三重天之後,她才會正式將其收入衡英宮。

“是仙君賜下的功法助益頗多,我才能在登仙試中奪魁。”慕容音謹慎道,並不托大。

她有一雙杏眼,朱唇瓊鼻,艷如三春之花,實在不負明珠之稱。

星落對這個弟子很滿意,她微微頷首,許諾道:“待龍君壽宴之後,本君便宴請眾仙,將你收入門下。”

如今三重天上眾仙大約都在為龍君兩千五百歲的壽辰備禮,此時收徒,恐怕來不了幾人觀禮。

自己時隔多年,終於再看中了一名合心意的弟子,自然要大辦一場。

聽她這樣說,慕容音眼中不由露出幾分喜意:“是……”

宿南山也很為她高興,阿音成了星落仙君的親傳弟子,往後身份便再不同了。

方才他瞧見了那丹瓊書院的天筠,往日她總是被人和阿音放在一起比較,竟還有那眼瞎的敢說她的風姿更甚阿音。

不過待阿音入了衡英宮,往後天筠便再沒有資格同阿音並肩了。

星落仙君可是曾在九重天上聽過帝君傳道,又與天帝有舊的大能!

歡喜過後,慕容音又想起一樁事,她猶豫之後,還是道:“稟仙君,當日我族叔前往四方城顧家退親,得遇一女子,險些命喪她手。”

“那人要我們為仙君帶一句話……”

星落微微皺眉:“什麽?”

“她將不日上門拜訪仙君。”慕容音忍不住想起族叔說起此事時,眼中無法抑制的恐懼。

星落原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她可有留下名姓。”

“她說,她叫離央。”

星落在聽到這個名字那一刻,猛然止住了腳步。

離央——

她看向慕容音,眼中竟然帶出幾分狠戾:“你說她叫什麽?!”

慕容音見她神情,心下忍不住升起些許懼意,強自鎮定道:“我族叔說,她說自己名喚離央。”

怎麽可能?!

她怎麽可能還活著?!

星落的心臟一陣陣縮緊,她甚至覺得眼前開始天旋地轉。

她失了本命法器,怎麽可能活到如今!

濤聲滾滾,相比魔域陰冷幽暗的淵逝海,通天海的海水一片碧藍之色。海面延伸至天際,無邊無垠,雲霧繚繞,渺渺如仙境。

想到這裏,姬扶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這裏是三重天上,在凡人眼中,本就是仙境了。

海風迎面而來,吹起少年額前幾縷碎發,他跟在離央身後,日光之下,心情竟是難得的平靜悠然。

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麽硬物,姬扶夜停下腳步,俯身從白沙中挖出了一枚海螺,他握在手中,眼中流露出幾分好奇。

離央回過頭,見他如此,淡淡道:“你既然生在三重天,從前不曾來過此處?”

姬扶夜搖了搖頭,他在姬家十七年,也不過見過生父姬平野寥寥數面。姬平野子嗣眾多,又如何輪得到他跟隨在身旁外出赴宴。

他對於外界的一切了解,其實大都來自於姬家那座藏書樓。

姬扶夜在姬家沒有什麽朋友。與他同齡的族人瞧不上這個生母身份低微的庶子,就算附庸於姬家的從族,也不會刻意交好看上去便前程有限的姬扶夜。

沒想到跟隨在離央身邊,能將這些只在書簡中見過的傳說之地都走上一遭。

不知哪本他看過的雜書上記載,將海螺放在耳邊,能聽到海浪之聲,姬扶夜將手中撿起的那枚海螺放在耳邊。

“大早上的,亂挪別人房子做什麽!”海螺裏傳來小姑娘怒氣沖沖的聲音,“擾人清夢!”

姬扶夜手中的海螺向前一滾,落在沙灘上,沒了蹤影。

他放下手,面上難得露出幾分尷尬之色。

離央見此,微微勾了勾唇角。

姬扶夜幹咳兩聲,跟在離央身邊,企圖轉移話題忘掉方才那尷尬的一幕:“尊上前日從魔族六皇子身上抽出的修為,只放在我這裏麽?”

“既然給了你,便是你的。”離央漫不經心道,天堯聿那兩千多年駁雜的修為,她還不看在眼中。

姬扶夜笑了笑:“若是我將這些修為吸收,應當能即刻到大乘境界。”

離央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若願意,倒也可以。”

姬扶夜摸了摸鼻尖,他知道輕重,自然不會傻到這樣做。

以他人修為鞏固境界是修煉的捷徑,但這樣做無疑會損傷心境,之後再難有寸進。

姬扶夜的目標,從來不是區區大乘。

跟在離央身邊,他總不會連這點志氣也沒有。

天堯聿的靈力,倒是可以用來施展一些他如今靈力還不足以支撐的法術。

在姬家那十七年,他已將那座藏書樓中的書簡看了個七七八八,不論仙法陣圖,還是山野軼事,都有所了解。

海水越來越近,自通天海而下,便是龍宮。

離央拂手,向海中打出一道法訣。

片刻之後,海水從中分離,須發皆白的老人佝僂著腰,杵著拐杖自其中走出。

“不知是何方仙友前來……”他慢吞吞地開口,又慢吞吞地擡起眼。“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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