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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我見猶憐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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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得了“雞毛令”的張小冬離開薈園後,立刻就去落實集雲所提的修改意見。而不出所料的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這篇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叫板的文章很快就引起軒然大波,文章的主角是名叫方集雲、曾經聲名鵲起的長三,撰稿的是神秘不下岳老板,文筆簡練犀利的副主編榮瑾。

同樣不出所料的是——這一期的萬家報發表出去,很快,集雲就惹上了麻煩了。

杜月笙派了手下一個姓潘的得力之人親至薈園討要,說“久聞方先生大名,只求一見。”

好在陸家正是鼎盛,陸儀斐這點底氣還是有的,只說方先生現在是他的客人,不方便,請見諒。

這“不方便、請見諒”六個字,可比曾讓秦浦和暴跳如雷害怕會得罪人的“幹不了,謝謝”還要更不客氣。

可陸儀斐有底氣,杜月笙也不是吃素的,姓潘的分量不夠自討沒趣兒,如此輕易地就被擋了回去,不代表人家會就此罷休,更不代表,這件事情不棘手。

更何況大少爺的上頭畢竟還有一個“老爺”呢,也還遠不到一手遮天、能做陸家的主。陸西延也是不會容許長子為了一個贖身出來後不清不楚在薈園住著、譬如外室一般的倌人,就去得罪龐然大物的青幫的。

真要對上,這一步不退也得退,護得住她一時,護不住她一世。

其實就集雲本人來說,倒未必害怕對上杜月笙,比這更兇險的境況、比這更難纏的人物也不是沒有遇上過。

再不濟,她系統倉庫裏還有木倉呢,尋機自保總還是可以的······

可是現在的情況就是她想去解決,卻輪不到她去解決,住進了籠子的金絲雀,即便有一飛沖天的能力,可是樊籠深重,如何逃脫?

還不等她琢磨出個子醜寅卯,大少奶奶吳氏就又一次趕來——這次來,是接她入陸宅的。

吳麗吟神色疲憊不堪,仿佛此時面對著很可能的殺身之禍的不是集雲,而是她一樣,但還是軟著語氣勸道:“方先生,我知道你心裏未必願意···咱們話不必說透,但請你相信我,我是知道你的心的。只是眼下的情況,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只有你嫁給儀斐,成了陸家的姨太太,杜月笙才會擡手,爹也才同意、陸家才能繼續為你撐腰——否則,向你這樣的弱女子,只有死路一條。”

——從吳麗吟一進來,還沒有開口,就算只是看了一眼她的神情,集雲就已經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麽了。她垂著眼睛,一時間,並沒有接話。

吳麗吟說的是肺腑之言,尤其,以她作為大少奶奶的立場來說,能說出這番話來,就已經是掏心掏肺、十分真誠地對待她了。

但集雲的表現卻一點兒都稱不上喜悅,雖然對於大部分如她一般出身的女子來說,這已經是最好最好的出路了。

陸家的,姨太太。

以她現在這樣的身份,雖然得以在薈園容身,從荀氏到吳麗吟也都對她很是友好看重,但身份有別規矩森嚴。給她住的,自然不是多好的院子。

就是房間的朝向也不好,大白天的,屋裏也是昏昏暗暗。

可美人之美,暗室不掩。

此時低垂螓首楚楚可憐,其可憐可愛的情態,像是一朵開在最好的嬌花,偏偏攀折游人手。

【關鍵人物憐惜值+5,當前憐惜值74。】

吳麗吟心中情緒起伏,感嘆的話就這麽脫口而出,沒忍住道:“我今日才曉得了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我見汝亦憐,何況···老奴’。”

半生坎坷佳人命薄,我見猶憐。

集雲擡起頭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沒聽明白吳麗吟這沒頭沒腦的是什麽意思。

但,她話中的惋惜之意至少還是聽得出來的,於是擠出來一個略顯勉強的笑,向吳麗吟細聲細氣地道:“少奶奶說得是哪裏的話?我的命嚜,生來是苦命,凡是要緊的事情,總是一點數目都沒有,也說不上做主,碰著看光景再說。大少爺和大少奶奶肯為我籌謀,已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啦。”

奇怪。

實在奇怪得很——這樣的話,在吳麗吟聽來本該是深以為然的才是,她就是認為人的命是天註定的,她就是認為人有三六九等,也從來認為,那些淪落煙花的苦命女子都是自甘墮落之人,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例外,完全不值得同情。

但不知道為什麽,聽集雲這樣說的時候,她卻是心裏一酸,好像都不像自己了一樣。

甚至忍不住略顯笨拙地安慰她道:“你也不要這樣說,其實我跟你也沒有什麽不同···人生在世,不都是得過且過。總歸做了個女人,大家都有點說不出的為難地方,除了自己吞咽,外頭人哪曉得?就是你看著我好、看著我強於你,難道能夠十分的稱心嚜?”

吳麗吟這樣說,明顯是想要勸她接受這個權宜之計。

其實她心裏未必比集雲更舒服···那是她的丈夫,現在一心一意要去納另一個女子為妾,為了她的事情奔走,不惜對上青幫,不惜頂撞長輩······

——聽人講起吳麗吟打鬧孟玉珠寓的事情,好像還在昨日,可是吳麗吟卻好像已經變了一個人,已經不怎麽把陸儀斐當一回事了似的。

但吳麗吟如何反常,也不是集雲現在該“操心”的事情。

也不知道自己的話她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吳麗吟覷著集雲的表情,絞盡腦汁地還想再勸,集雲卻心平氣和地開了口。

“太太,咱們這兒的消息,傳不到四外頭去吧?”

像是在問吳麗吟又像是自言自語,可是這樣的沒頭沒腦的話聽起來就不合理——什麽樣的消息才能保證不外傳,這樣的消息,又為什麽害怕外傳?心意就藏在這一句看似隨口而來的話中···她不是問能不能傳到四川,是在問能不能傳到那個人的耳朵裏。

盡管這樣的事情,被他知道是遲早的,可她六神無主,第一反應就是問這樣的問題。

【關鍵人物憐惜值+5,當前憐惜值79。】

儀式匆匆,方集雲低調地成為了陸儀斐的二姨太。

她嫁進陸府,給吳麗吟敬茶磕頭的同一天,秦裕和為樂雲贖了身,預備著要娶她作大老婆。

這當然是有和陶沛春賭氣的意思在——想來是要讓她看看,她不相信他能辦到的事情他秦裕和到底能不能做到。

可同樣的,也是樂雲的手段。

集雲早就說過了,那是個心裏有主意的姑娘。

金山銀山,比不過心裏有主意。

集雲對自己的事情好像沒什麽所謂,卻為樂雲蠻開心。

與她相反,陸儀斐是真的在意的。擺了一整天的酒,彰顯著對新姨太太的看重和喜愛。

他擺酒娶新人好風光,可杜月笙卻也不能不要顏面,既然姨奶奶這樣金貴,請不出來,那麽他索性便來就山,親至陸公館,點名了請她“賞臉”一見,沒別的,就是要問幾句話。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陸儀斐也不好再“矯情”,只能應允。

結果他們嚴防死守又不惜做了這麽些的大動作,等真見了面又好像沒什麽,杜月笙只是問了問集雲岳老板的外貌特征,集雲對答如流並不怎麽懼怕,也沒有遮掩的意思,信口胡說:“臉上有一道疤,長條身材,三角眼,□□嘴。”

陸儀斐在旁邊聽著她瞎編亂造,瞪她好幾眼。

最後是陸西延出來打圓場做東,杜月笙大嚼一頓算是找回了顏面,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賓主盡歡,下個月黃金榮過壽,還邀請陸儀斐和二姨太務必賞光來著。

陸儀斐信口回答說一定到場,又道:“儀斐也當略盡心力,若是找到了姓岳的,權當是送給黃老板的壽禮了。”

杜月笙大笑而去——集雲卻是悚然一驚。

她像是警惕的鳥雀,有一點兒動靜就兀自撲騰,卻偏偏被人抓住了羽翅,毫無反擊之力,只能徒勞地追問:“大少爺,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儀斐逗弄著他吩咐人為母親荀氏買回來的俊俏的新八哥,笑著掃了她一眼,反問道:“哪一句呀?反正,左右不過是客套話啰,怎麽,那麽姨奶奶覺得我是什麽意思?”

集雲深吸一口氣,強迫著讓自己重新冷靜了下來,擠出一抹笑,溫和地向他道:“我沒有什麽意思。只是譬如這八哥鳥吧,主人買了一只新的關進籠子裏,那麽舊的自然就放掉了,對不對?”

我都已經做了你的妾,你得到了,就不該再為難陸儀悅了,對不對?

陸儀斐歪頭想了想,點頭,道:“對嚜倒對,但不是因為應該這樣,而是因為我想這樣——因為我是主人。”

要怎麽樣,主人說了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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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和青幫追殺陸儀悅,集雲雖也憂心,但還算是坐得住——畢竟他們要抓、要殺的,都是“岳老板”,而究竟不是陸儀悅。

但陸儀斐不一樣,他是知道的。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許知道得比集雲都還要多,比如儀悅會躲去哪裏,有哪些好友會為他提供幫助。

那麽大少爺說起那樣的話,面對追問又偏偏態度模糊,難道,真的是要“大義滅親”嗎?

很遺憾的是因為目前的發展想必已經與原始劇情大相徑庭,所以對於未發生或者發生中的事情,是無法使用對答案的,集雲也就失去了可以說是最可靠的一種獲知陸儀斐真正目的的途徑。

可也不是說再沒有別的辦法了。畢竟,一個人的行為往往是具有一貫性的,只要勘破迷津看透本性,真正地了解了一個人,那麽就算是突變,或者所謂的“黑化”,也不會脫離一個人的本性,這就是判斷的依據。

而集雲,最會看人。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並不認為陸儀斐會這麽做,一切焦急惶與傷心欲絕都是裝出來的,目前,暫時打算靜觀其變。

此時距離世界終結,還有不到一個月。

127又忍不住要給集雲出主意,“你應該逃出去,去找陸儀悅通風報信什麽的,最好再逃得艱難一點兒,這樣吳麗吟肯定很受震撼,然後你最後一點憐惜值一拿,高枕無憂。”

集雲懶洋洋,“天大地大,我到哪裏去找他啊,留在這裏又不是刷不上這1點,何必舍近求遠?”

127狡辯,“不是啊,我不是說真的要你去找,我是說做做樣子,然後你就隨便去哪裏貓一個月,不是很輕松很好嗎?”

集雲被它成功逗笑,還誇它現在越來越有幽默感了,但127其實想說我是認真的······

1分而已,怎麽都掙了,集雲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這個。

但陸儀悅不能死,至少不能就這麽死。

他甚至可以死在袁世凱的手裏,青幫的手裏,唯獨不能死於兄長之手,不能死於爭風吃醋,汙他聲名。

——雖然也不會怎麽樣,但她就是不想。

集雲思索片刻問127,“給我一個數字,陸儀悅如果被抓起來了,我要救他是多少積分,如果被殺害瀕死,救他又是多少積分,總之所有可能都考慮進去,給我一個最大值吧。”

127明顯楞住,不確定地跟她確認:“你,要花積分?”

集雲聳聳肩,雖然不想花,但豈能本末倒置呢。

127粗略地算了一下,報價3000。

其實3000還是300都沒有關系···她當然知道一旦豁開這個口子,127一定會做更多的手腳,10000積分會遙遙無期,她離觸手可及的真相又更遠了一步。

但她還是沒有任何猶豫也不完全需要考慮的,做好了花掉這3000積分的準備。

集雲心裏倒是有了數兒了,可是,人家吳麗吟可並沒有一個系統——早已是心急如焚。

她是當家的少奶奶,知道陸儀斐那天對杜月笙說的話也是早晚的事情。

陸儀悅明面上是去南京拜訪舊日醫學院的同學,可誰也不是傻子。

而集雲和陸儀斐對四川戰局異樣的關註,早已被吳麗吟摸到了些許真相。

集雲坐在屋子裏錦衣玉食,比起從前在堂子裏過得那是神仙般的日子,可她卻生生瘦了一圈,天天拐彎抹角地問吳麗吟有沒有二少爺的信送來,如果儀悅真的只是去南京拜訪同學,她至於如此憂心忡忡的嗎?

如果說以上這些,都還只是讓吳麗吟影影綽綽有所懷疑的話,那麽陸儀斐對杜月笙說的這番話,就是讓她肯定確定了。

比起集雲認為陸儀斐不會這樣做,少奶奶就是恰恰相反的了。夫妻生隙,吳麗吟現在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他的,擔心儀悅的安危之下,她來不及多想就找到了集雲,病急亂投醫般的,竟然想要跟她商量出個對策。

明明集雲比起她來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是個最靠不上的人了。

什麽時候就該做什麽事,集雲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賣弄展示自己的聰明和冷靜,在吳麗吟的面前也裝出六神無主天塌地陷的樣子,甚至因為慌亂,都顧不上去否認儀悅沒有去四川、也不是傳說中的岳老板這件事了······

集雲問吳麗吟,“能不能,跟老夫人說一說這件事,兄弟之間何至於就真要了他的命。大約是二少爺行事莽撞,大少爺一時惱了他,說氣話的。”

這倒是個主意,但吳麗吟卻不怎麽樂觀地緩慢搖了搖頭,“老夫人不會相信的,他平日裏姿態做得那樣足,誰會相信他竟這樣喪心病狂。”

無心之言,卻像一道閃電一樣擊中了集雲···讓她忽然之間靈光閃現,卻又偏偏,並沒有抓住線頭。

接下來的對話中她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幸好吳麗吟體諒她在為儀悅擔心,倒是也並沒有介懷。

兩個深宅婦人,就是坐在這兒商量一天,又能商量出個什麽名堂來?吳麗吟悻悻而歸,終究是一無所獲。

等她走了,集雲靜下來整理思路,才終於明白,一直以來讓她覺得不對勁的是什麽地方了。

且不論陸儀斐會不會喪心病狂地對親兄弟下手,就為了鏟除情敵和亡羊補牢修覆陸家和青幫黃金榮等人的關系——

根據有限的信息,會拼湊出他的喪心病狂的,需要滿足兩個先決條件,一是知道岳老板就是陸儀悅,二是知道他對杜月笙許諾了這句話。

滿足這兩個條件的只有集雲,吳麗吟因為足夠聰明所以拼湊出了真相但並不能就確定,所以算半個。

所以,問題的關鍵其實並不是他為什麽要對陸儀悅下手,而是,他為什麽要讓集雲知道這件事。

震懾她嗎?讓她不敢再親近除自己以外的人,不敢“背叛”?

那麽贖身那件事上陸儀斐就不會是那樣的態度——他當時既然選擇了退一步,選擇了尊重集雲的決定,就至少代表:他要的是心,不是人。

上兵伐心,如果陸儀斐“攻伐”的是心,那麽執果索因,拿著他的目的再來看現在的局面,大少爺,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她的這些思想127都是能夠讀取的,此時忍不住跟著問了出來,“對啊,為什麽呢?”

還能是為什麽,抽絲剝繭到這一地步,已經很明顯了——集雲思路通達,淡然道:“為了憐惜值。”

127:???

如果陸儀斐派人去尋找陸儀悅的行蹤,不是為了對他不利,而恰恰是知道黃金榮過壽在即,底下人必定不遺餘力搜尋岳老板想在他的面前討好——所以急於先一步找到二少,將他保護起來重新納入陸家的羽翼呢?

等到誤會了他的集雲,或許還要加上吳麗吟,發現了真相以後,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這不完全就是集雲做任務的思考方式嗎!

要是換一個人來,未必會看出這隱晦的彎彎繞,但誰讓集雲才是幹這些事兒的行家呢?

這是小偷遇上了賊祖宗,撞在手裏了······

說實話,陸儀斐的這一手挺漂亮的,要是真正的方集雲在這裏,就是對陸儀悅情根深種,在這樣高階的手段之下,還真未必能堅持多久不變心。

但在這裏的不是方集雲,而是集雲——從來只有集雲薅別人羊毛,怎麽能容忍別人薅她呢?

跟她玩反轉,那就讓陸儀斐玩砸,自食苦果好了。

集雲轉瞬間就已經有了主意,她問127,“打個商量,我記得在淳於越那個世界的時候,因為任務對象特殊,檢測到了憐惜值上限這種東西、憐惜值達到上限或世界終結可脫離世界,所以當時你本來是想幫我卡一個bug,讓我自殺,然後在短期內賺到最後一點憐惜值,終結世界,然後順利脫離任務,對不對。”

根據127的說法,在任務世界中,除非直接的致命傷,否則一般二般的傷害任務者是死不了的,如果受到直接致命傷則會強制回檔。總之,世界沒被判定終結的話,是無論如何無法選擇死亡的的,不管是自殺他殺還是意外,都會回檔。

說起來,距離那個任務都有幾百年過去了啊···127肯定了她堪比電腦的記憶,當時的確是難得的特殊情況,並不具備參考性。

集雲直接派發通知:“哦,我今天就要死,你給想想招。”

······

那還有什麽辦法,127只好任勞任怨,開始通過算法,給她再想一個能夠用在當前世界的辦法。

——二姨太的死,是在一天後才被發現的。

陸儀斐聽見下人稟報的時候,只以為是弄錯了,他甚至笑著問死的是不是石嬌蕊,是不是另一位“二姨太”,那笑陰沈沈的,有些神經質。

只可惜,沒有這樣的虛驚一場。

方姨太留下了一封書信,是給少奶奶的。

吳麗吟眼睛紅通通,對仍處於難以置信中的陸儀斐道:“她想請你放過儀悅,她說,為了她這樣低賤的女人,你們兄弟鬩墻,實在不值得。”

已經處在半脫離狀態的集雲,並沒有聽到此時響得交映成趣的憐惜值增長提示音。的確是只有她薅人···陸儀斐這回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胸口梗著一口氣,吐不出、咽不下,郁結難解,一拳頭狠狠砸在了粗糙的墻面上,難得失了態。

青幫和袁世凱沒有找到的人,陸儀斐也還沒有找到的人,在半個月後,自己回到了上海。

在他回來的兩天後,萬家報用了整整一個版面,登方集雲的訃告——反正,已經沒有人再來告訴他,“看你想要的是這點兒無愧於心的義氣,還是要這篇文章發揮它應有的作用”。

陸儀悅想做就這麽做了,可他不是無愧於心,他是肝腸寸斷。

大嫂吳麗吟交給了他一張信紙,勉強擠出個笑,但難以為繼,表情變得比哭還難看,道:“用的是和你一樣的法子,夾在了給我的那封信裏。”

陸儀悅呆楞楞地鞠躬,謝過大嫂,差點兒一頭栽倒,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辦完了喪事後大病一場,元氣大傷。而許是近而情怯,那張紙被他揣在了心口前的口袋裏,有很久,竟是不敢拆開來看。

養好了病以後,被嚴加看管的陸儀悅使盡渾身解數哦,最終還是逃了出去。

終其一生,再也沒有回到上海。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翻開了那張泛黃的紙,看到上頭寫的是:

江河寸寸,何處不是故土;關山依舊,君行即是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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