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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我見猶憐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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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另有一個緣故,集雲這一走兩個月,見不著面,陸儀斐對她的心倒淡了一些,也就才會答應吳麗吟考察考察樂雲——因為覺著很有意思。

可是這一見面,火星子崩在了柴火堆,那可算是把他大少爺的心猿與意馬都給勾出來了,又會恢覆了十分“上頭”的狀態。

奈何,太太的面子又不能不給——吳麗吟對樂雲是八分滿意的,生澀有生澀的好處,好像為一個唱曲子的事情,集雲擡手就能為她解了圍,她卻束手無策,就顯得老實可憐,不會那些個玲瓏百轉的手段,也就自然不會像孟玉珠似的刁鉆可惡,哄得陸儀斐連家都不著了。

畢竟···似她這樣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少奶奶,似樂雲這樣拼了命才能有一口飯吃有一件衣穿,被擠兌地甚至覺得淪落風塵比起在家裏受苦要自在一些的苦命人,哪有什麽可比性呢。

又怎麽會知道,老實可憐,就是她的手段呢?

老婆攛掇著自己去包某某倌人,這件事情雖然很新奇,但陸儀斐心裏擱不下的是另一個,這就不很有趣了···只好一味搪塞應付,並沒有就去做樂雲,最多是叫局時會叫她,另外往南晝錦裏跑得很勤。

至於去了是膩著哪一位,吳麗吟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正巧,將至年關,也沒有誰這時候還總往外頭跑的,就是再沒有轡頭的,過年也總得多在家裏呆一呆,應酬雖陡然增多,但留宿是少了的。

陸家還是傳統的家庭,過年依著舊俗禮,又是祭祖又是奉神的,有一大堆的事情,陸儀斐是三房長子,也是小輩中最出息的一個,什麽都少不了他,更是連出去應酬都少了。

吳麗吟也是突發奇想,就為了和他賭氣才興的這一出,隨著時間一長,慢慢的,那勁兒也就過去,也懶得管他了。

不對,說“沒有誰這時候還總往外頭跑”也不準確,還是有一個的——陸二少。

他是在忙著萬家報的事情,東奔西走,又聯系志同道合的舊友和同學,又尋訪合適的撰稿人,今日還在西餐廳,明天就跑到了花煙館,神出鬼沒的,甚至家裏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陸西延忙著他的那些大事,向來是把這個小兒子甩給陸儀斐,不多管束的,陸儀斐再一顧不上,儀悅當然就剩下自由了。

不過報紙的事情也真是不好辦,要達到他和集雲所需要的那種效果,艱難處自不必說,辛苦是真的辛苦——鍛煉人也是真的鍛煉人。

想初見時,陸儀斐把他拴在褲腰上要他學應酬、學場面上的功夫,將來好為自己分憂幫忙,他卻偏偏學了個稀爛,那李金寶現在在席面上聽見個“陸”字心裏還要打突呢。

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不管他了吧,如今卻飛速成長,說話做事像是換了一個人,要想做出油滑的姿態來,也是極老練的了。

偶爾路過,總要撥冗到集雲處歇腳,順便跟她匯報一下進度——

每到這時候,方紅就要狗皮膏藥一樣待在屋子裏頭不走,和他搭訕著說七說八,想盡了辦法還怕不能巴結。

儀悅被她搞煩了,就斜靠在羅漢榻上沖自己的小廝勾勾手,要來一捧洋元,臉上是個笑模樣,揚手劈裏啪啦地把錢扔到走廊上去,向方紅擺擺手,“您老去忙別的事情吧,我同先生有話說呢。”

方紅自然心滿意足,連忙撅著屁股去撿地上的錢,小廝從外頭把門一關,集雲抱著手臂站在一邊,只是沖著他笑。

笑得二少爺不好意思了,在自己的臉上摸摸,“你笑什麽,可是有什麽不妥當的?”

集雲搖搖頭,故意逗他,“二少爺,妥當得極了,方才可真有派頭。”

小少爺臉一紅,局局促促地坐直了起來,“你不要老是開我玩笑,我跟你說正經事情著。”

說的是“招商”的事情,如今前期準備工作都已經七七八八,就是第一期登些什麽廣告,陸儀悅沒個主意,好端端的,也沒有哪個冤大頭手腳寬大,就肯送錢給他們登什麽“新奇廣告”。

他所缺的不過是人脈,而集雲沒有別的,就是迎來送往,見的人多。

因此他一說,立時就想出來了一位——做中藥材生意的呂老板,昨兒還在這裏高談闊論,標榜自己樂善好施,有貧老看不起病,他從來免費贈藥。

集雲將這人給陸儀悅略講了講,道:“話雖然有很大水份,但聽人說起,這呂老爺還算是個有良心的生意人,窮人買不起藥了,偶爾碰上想要為牌局攢運氣的話,他也確實做做善事。咱們一開始是不能指望賺‘廣告費’的,就是彼此成全,賺一賺吆喝罷了。”

陸儀悅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點頭稱是,並無二話。

於是就由集雲出面,為二人牽了個線。呂老爺嚜,當著讓人神魂顛倒的佳人的面,自然是好說話得很,估計聽都沒有太聽明白,就很爽快就掏了二百塊的廣告費,瞧那樣子,顯然根本就沒把什麽廣告效果當一回事,就是哄著方先生高興呢。

管他是為什麽——很快,第一期的萬家報就完成了初版印刷,熱騰騰送到了集雲的手裏,除了瑞和堂的一則廣告,還有集雲之前提過的,新奇笑話、奇聞逸事、以及專門約稿而來的一篇連載的愛情小說。

集雲又提了幾處修改的意見,兩人探討半日,這才重新定了稿,投入了印刷售賣。

在一片難以避免的忐忑中,兩個人互相寬慰鼓勵著,都知道初投一粒小石子,只是探路,不敢奢求什麽效果。

誰料到報紙發行了不過七八日,呂老爺就找上了門,摘下帽子來在手裏扇著風,一張大胖臉漲得通紅,激動萬分地向二人道:“生意都好瘋了!我又多雇了四個小夥計,岳老板,您看,第二期能不能再給我登一則,我出雙倍、不、三倍的廣告費。”

集雲和陸儀悅頓時,雙雙蹦了起來!

原來,在專業人士的操刀和集雲的潤色下,那則廣告寫得十分成功,很能抓人的眼球。

故事倒是不覆雜,就是一個年輕的後生沒錢為老母親抓藥,瑞和堂呂掌櫃看他孝心難得,就免費賒給他了數副藥,沒要他一點兒回報,後來,呂掌櫃也就將這樣一件小事給忘了。

一年後,這個後生又找到了瑞和堂,一進去就說要抓人參鹿茸等珍惜的藥材,夥計替他稱好包好,忙活了半天,他卻又說不要了,氣得小夥計以為是來找茬的剛要罵人,他留下一張巨額的銀票,笑說“當作我孝敬呂掌櫃的了”,就翩然而去。

原來後生這一年發了橫財,是專程來報恩的。

故事俗套,但勝在文筆好,一波三折引人入勝,而且前無古人做出這樣的“軟廣”,效果自然也就超乎想象了。

陸儀悅瞪圓了眼睛,竟是楞住,不知道要回話。

集雲連忙代他向呂掌櫃道:“您看,這就是您不懂了,這連著登,就沒效果了不是?也不要您兩倍三倍的給,就是為我們岳老板多宣傳宣傳,等到過上幾期了,岳老板免費給您登,岳老板,您說好不好呀?”

為了不暴露陸儀悅的身份,接觸呂掌櫃時,集雲幫他特意上了妝,又在臉上畫了一道疤,雖說天下姓陸的多了去了,但在上海這地界提起一個陸字,實在也是讓人難做他想,陸儀悅自然不敢冒險。

所以取這麽一個岳字,假托身份,瞞天過海。

可是光這樣也不夠,集雲往陸儀悅的肩膀上一趴,沒骨頭似的偎在了他懷裏,也當作是打掩護布迷障的一部分。

“岳老板”於是暈頭轉向地點了點頭,語無倫次道:“我說嚜,甚好、甚好。”

呂掌櫃瞬間福至心靈,心裏十分感謝集雲,見岳老板是中了美人計才給的優惠條件,還以為自己撿了多大的便宜呢。

集雲以為岳老板是裝的暈頭轉向,其實岳老板是真的暈頭轉向,臨走的時候,和怕熱的呂胖子臉快差不多紅了,相映成趣,看在人的眼裏。

——有了這現成的活樣板,及至來年開春,登上一次萬家報的廣告費已經不止千金了。

當然了,岳老板還是很良心的。請報社直接定制廣告並且刊登的,三到八千不止,自己提供稿子的,通過審核後仍然只需二百廣告費,可謂童叟無欺。

這樣一個一開始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的事情,最終的效果卻比最大膽的想象都還要好。

多虧了集雲的好主意,對虧了他那些志同道合的同學和好友們也都不惜代價地肯出力,幫了大忙,還多虧了請來的老秀才文筆了得,更多虧了陸儀悅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忙前忙後嘔心瀝血,第一次去魚龍混雜的花煙館“捉”那個潦倒的老秀才時差點兒被裏頭的情景嚇到,卻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陸儀悅說這叫天道酬勤。

集雲卻說,這叫天佑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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