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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我見猶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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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不知道嵇華清已經神魂顛倒“情不知所起”了,集雲的這一手,讓除了嵇華清以外的所有人都傻瓜似的呆住了。

而已經給張興請過了醫生、此時正躲在躲在門外偷聽的方紅更是魂飛魄散,想著,只當白養了她了,今兒···怕是不中用了。

等著聽到那聲在她的設想中會要了集雲的命的木倉響聲的方紅,卻是意外地,聽到了嵇華清的暢快大笑聲。

集雲猶不足厭,聲音清清亮亮的,透著股瘋勁兒,“嵇少爺,你聽我摔得好不好響不響嚜,你教教我呀。”

嵇華清笑得幾乎要把房頂掀了,連聲不疊地道:“好好,我教給你看,心肝,你只不要動手,仔細累著了,叫我們砸給你看,你說好不好。”

說著,那幾個跟著他的流氓土匪一樣的角色早就動起手來,叮咣一通亂砸亂摔,屋子裏很快就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其中一個,在砸玻璃燈罩的時候痛快地一揮,飛起的碎片卻恰好劃到了集雲的眉骨位置——劃得還極深,血珠子一下子就冒出來了,順著臉頰流下來一道,更使那張臉美得驚心動魄。

嵇華清兩步上前去,將那個砸燈罩子的人給踹得飛將出去。

又摟著集雲好一番安慰,笨拙的做著體貼之態。

其實集雲本可以躲開的,但她困了,想早點兒把嵇華清打發走了。

受了這點子再過一會兒可能都會自己愈合的小傷,嵇華清卻表現得一副好像天都塌了的樣子,正好方紅請來的醫生還沒有走呢,這就被小題大做的嵇華清薅來給集雲看傷來了。

被踹出去的那位還在地上趴著起不來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也算是打了,東西也痛痛快快爽爽利利地砸了,嵇華清的那股瘋勁兒就算是過去了。他與集雲說了半晚上的話,一直表現得彬彬有禮,甚至風趣幽默,不失魅力。

天一亮,痛痛快快地站起來就說要走。

臨走前還扔了一個橡皮靴葉子在方紅面前,說是賠的所砸壞的東西——撿回條命都已經算得上是謝天謝地了,沒想到還能落到錢來,便如是柳暗花明,方紅一下子又覺得嵇公子很“可敬”起來。

事後還對集雲感慨她悟出來的歪理邪說,“像他這樣的人,不好的時候肯定是很不好的,好的時候,又自然比別人更好,這就是所謂的‘真性情’。”

集雲見她收了那一袋子連票帶元的真金白銀以後就變了一副嘴臉,所謂好了傷疤忘了疼莫過如此,便淡淡地道:“今是打發過去了,你瞧這是巴結好了他,就覺得是好事,從此以後這位嵇公子凡過上海,必要來你家,看你去消受他的好去吧,可別再哭爹喊娘的就是了。”

方紅這才露出為難和糾結的神情,想了想,又討好地對集雲笑道:“那麽也不怕的,如今他可是認得一個你了,要還是老拳沖我,我看,也是不能。”

集雲只是笑,看人收拾著“斷壁殘垣”的房間,仿佛拿這無聊的景象也當作一種消遣。

方紅扭扭捏捏了一會兒,終於正正式式地向集雲低了一個頭,不是出於危機時刻的權宜之計,而是在事後又給了準話,道:“從此以後便服了你了,我是真沒想到,你連這癩頭鼉也能料理得妥帖,實在是···”

不服不行。

從方紅向她服軟後沒多久,陳明旭在明園對陪著陶沛春逛街的集雲一見鐘情,多方打聽尋到了燕春堂,後來,陳明旭認她為一知己,操了幾世的心在她身上,還只怕委屈了她。

那是後話,而現在,這個人人懼怕厭惡的嵇華清,也當集雲是個知己,覺得投脾氣,覺得和自己是一路人。

知己這兩個人字似乎好廉價,伯牙子期為一知己,現在集雲一番唱念做打,堂子裏密密切切做一夜的夫妻,竟也敢稱知己。

——孟玉珠在給珊瑚講這一截往事,同樣的,集雲也在給小妹妹樂雲講。

畢竟孟玉珠當時開了一個頭又沒有講下去,好奇的又何止陸儀斐一個,而樂雲只是影影綽綽知道老鴇方紅之所以會對集雲服服帖帖,都是因為方紅曾經被這位嵇華清嵇少爺整慘了,而多虧了集雲料理局面。

但具體是怎麽一回事樂雲就完全不知道了,她求著集雲能夠告訴她,用的理由是“姐姐也教一教我,遇到難纏客人了,我好歹也能有些手段。”

講了這半天了,集雲的聲音裏也帶上了些許的困意,淺淺地打了個哈欠,道:“讓我教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教你,我這個人做事情極端得很,你要是學我像我,或許有你的造化在等著你,但若是能不像了我,也可能才會更好。”

她是困了累了,可是樂雲卻聽得兩眼放光越發興奮,半點兒也沒有困倦的意思,纏著集雲仍然問東問西,聽她這樣講,就理所當然地道:“造化嚜···就算了。我不要多麽風光,也不圖金山銀海,就是比在家裏自在些,也就好了。有人娶呢,無論好壞我就嫁,沒人娶我就巴結巴結媽,將來也做個鴇子也好,管怎麽樣,湊活湊活把這輩子活過去就罷了。”

集雲本來都困得睜不開眼了,一聽這話,又把眼睛給睜開了,告誡道:“要得自在,恐怕你是打錯了主意,那挨了打的李金寶如何?人老珠黃沒了客人、成了流娼的丁芳菲又如何?便是不比遠的,在我前頭的大先生——死了的雲霭姐姐,你瞧她,算是如何?”

方雲霭,就是方紅的那個親生女兒,方紅寡婦失業活不下去了,沒得法子,只得走了這條路,賃房子寫牌子做起了生意。

她是靠方雲霭做生意養活的,可等到方雲霭生了重病了,方紅卻任其自生自滅,雖說大夫看過後確實說了很難治好,但方紅如此絕情,甚至都不願意花上些錢寫方子開藥讓雲霭少些痛苦,又怎麽能不讓集雲與樂雲齒冷?

雲霭是肺上的毛病,最後是活活痛死的,樂雲還只是在事後聽一聽這經過,就對方紅很有了看法,背後恨得咬牙切齒——集雲卻是親眼見證了的。

白天要學規矩,晚上要做生意,那時候人人都忙,雲霭疼得在床上躺不住,總是滾到了地上也麽有人去管她,就那麽躺著,拿頭往床幫子上去撞。

砰、砰、砰。

整夜整夜的,集雲就是伴著這樣的聲音渡過長夜。

是用本該為雲霭治病的錢買來了集雲,一開始,雲霭其實並沒有因此而恨她,可是到了後期,雲霭開始恨每一個健康的人,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欠了她的,都受到她的仇視。集雲若是想要去幫助或者照料她,只能換來方雲霭的抗拒,和拼盡了所剩無幾的氣力的廝打。

從前風光無限的紅倌人,變得形銷骨立沒有人形,掙不動了,就躺在地上,蓬頭垢面地沖著集雲笑,說“今日是我,明日是你。”

集雲其實並不覺得這是一句詛咒——這就是一句重中肯無比的大實話,而已。

“今日是她,明日就是你我”,樂雲顯然還想說什麽,但集雲以這句話結束了今晚的閑談,更多的勸告之言被她咽了回去,總要樂雲自己去體悟。一句累了要睡,她就也不敢再淘氣,連忙卷了卷被子,翻身轉向了裏側。

集雲怔怔地看著黑乎乎的帳頂。

其實···她是能夠讓雲霭少些痛苦的,比如讓她在睡夢中,度過人生最後的一段時間,她甚至可以讓雲霭無藥而自愈。

可是偏偏,為了防止系統做手腳,她決定在這個世界堅決不花積分,所以眼睜睜看著方雲霭痛苦而死。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方紅倒是一樣的人——大哥別說二哥。

127大約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有點兒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她:“集雲,你怎麽了,你在想什麽?”

可是它其實不用問的,雖然一直表現得傻乎乎的,一直在集雲面前耍寶,但127其實也是高於集雲這個任務者的存在。如果它想的話,它隨時都可以“探訪”集雲的大腦,憐惜值系統本來就是以一種集雲無法理解的方式寄生在她的大腦中,可是127卻從來都沒有這麽做過。

——以前,無數個世界中,它從來都沒有這樣做過。

但這次不一樣了。

不僅是對集雲不一樣,自從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許多事情,對於127來說,也變得不一樣了。

帶給集雲一陣難以言喻的古怪感受過後,127知道了集雲方才在想什麽,它有些急切又有些難過地辯駁道:“集雲,我真的不會再做什麽了,方雲霭的事情就算了,你不要難過,就算你有系統商城在手,你難道能救這世上所有的病人嗎?但是以後,如果你有萬不得已要用道具的時候,你不要顧忌我,好不好?”

集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心平氣和地向127道:“信不信你,等以後再說吧。127,如果你真的愧疚,那就用你那個彈性的權限再動一次小小的手腳,不要搪塞地回答接下來的這個問題。”

127沒有聽明白,疑惑地追問“什麽?”

但集雲並沒有再進一步解釋的意思了,而是直接采取了行動。

【對答案模式已開啟。】

“本世界關鍵人物憐惜值兌換比大於1。”

······

這個本該“與當前任務無關,無法回答”的問題,在一段長長的卡殼過後,系統卻竟然給出了答案:

“是。”

集雲這才勾唇笑了笑。

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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