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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燕雀志6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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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小宮女驚了一跳,卻嬌怯怯的,躲也不敢躲,只是羞紅了一張俏臉。

結果卻是自作多情,人家萬歲爺根本不是要調/戲她,眼睛仍然灼灼地盯著她,卻只是擼了她的手串,湊到鼻端一聞,果然是這個味道。

集雲也是個有眼色的,這下總算知道萬歲為何這樣問了,連忙跪下請罪,擾了他了。

懿軒見她乖巧機靈,自然也就不再生氣了,將那個戴在她的手腕上直晃蕩的十八子手串緊巴巴地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重新執起筆,不在意地道:“沒收了。以後別動不動就跪,繼續磨墨吧。”

集雲眼巴巴瞅了一眼自己被“上繳”了的手串,又勤勤懇懇磨起墨來。

懿軒有家國大事,她也有自己的任務要思量,兩個人各做著各的事,只是集雲一心二用,那硯臺中的墨卻始終不多也不少,簡直比辦老了差事的乾清宮侍奉宮女做的都還要好。

懿軒雖然不會在批折子之餘還去關註硯臺,但也隱約覺察出了區別——覺得她伺候得不錯,膽子雖然小了點兒,但也並非不上臺盤,恰到好處,當真是合他心意。

就這樣一直等到外頭天都黑了,集雲自己粗粗估摸著大約酉時、下午六七點的時候,懿軒終於擱下了筆,端起一直有人及時更換,所以溫度正合適的茶喝了兩口,目光投向了集雲。

他既然停了筆,集雲也與他幾乎是同時地停下了磨墨的動作,沈靜地站在那裏,正不動聲色地揉著自己的手腕。

懿軒神色柔和了下來,什麽也沒說,直接將手伸過去,攬著她讓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生了鐵骨鋼筋一樣的大手抓過集雲的手腕子替她揉了起來。

集雲的臉又是說紅就紅,被他的力道揉得生疼,也不敢抽回來,嘶嘶抽著氣兒,惶恐道:“萬歲爺,怎麽能讓您給奴婢揉呢,該是奴婢服侍您才是啊。”

懿軒也不理她,一點一點替她揉開了酸痛的肌肉,他是習武之人,還是比較“懂行”的,若是不趁著現在揉開,她這細手腕子還得疼兩三天,未若現在忍著點兒,也好過之後吃苦頭。

這才停下手,慢條斯理地道:“急什麽?自然有你服侍朕的時候。”

小宮女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臉兒紅紅的,在他的腿上不安地動了動,懿軒瞭她一眼,她就忙道:“奴婢怕壓著了萬歲爺。”

也不知道是解釋給誰聽。

懿軒嗤笑了一聲,擡腿顛了她兩下,不屑道:“就你這二兩肉,還想壓著朕?踏實待著吧你,凈操的閑心。”

集雲就果真不動了,跟個布娃娃一樣待在皇上的懷裏,又乖又熨貼。

懿軒又開始替她揉手腕子,這一次的力道就輕多了,幾如愛撫。揉了一會兒似是註意到了什麽,搭著她的手,擰起眉毛道:“你的這雙手······”

她的手自然和他見過的那些後宮美人的手是大不一樣的,聞聽永和宮的蘭貴人擅琴,每日要用牛乳浸泡雙手,再塗上厚厚的脂膏,輔以按摩來保養,那一雙手,才叫宛如柔荑。

眼前的這雙手雖然也勉強算得上十指纖纖,但關節卻有些粗糙,手背上還有幾個暗色的、凍瘡留下來的痕跡,指甲也是短短的,還沒有留起來,一看就是女仆,不是不用幹活的主子。

集雲被他看得有些失落又有些忐忑,腦袋死死地低著,埋在胸口,道:“奴婢的手有礙觀瞻,傷了萬歲爺的眼了。”

見她說得這樣可憐,懿軒不免窩心,重新又把躲躲閃閃的手握在了手心,道:“無妨,哪有那麽誇張,分明好端端的。”

【非關鍵人物懿軒憐惜值+3,當前憐惜值3,增長有效計入。】

集雲好像因此就高興了一點,又細聲細氣地沖他解釋,“回萬歲爺,是已經好多了的,其實原來比這還難看的,所以想來只要再養一養、註意一點,還能比現在更好一點吧?”

也不知道怎麽了,這樣無聊的話題,聽她說起來卻讓懿軒覺得津津有味,比聽小曲小唱還要抒懷,故意又引著她多說,問些都用的什麽藥膏、平日裏如何保養、疼不疼癢不癢之類的閑話。

淩威在一旁聽得都快打哈欠了,也有些鬧不清他們這位主子爺這是什麽路子——溫香軟玉在懷,氣氛也正旖旎著,瞧聊得這都什麽話題啊?偏葉姑娘也是個實心眼兒的,萬歲爺問,她就事無巨細地答,絮絮叨叨的,倒是聲音很好聽,恰如黃鶯初啼,可能也勉強算是一種享受吧。

懿軒攥著她的手,又問,“這些傷,是在辛者庫落下的?你寇嬪主子的手,朕瞧著並不是這樣的?”

集雲點了點頭,自然而然地道:“萬歲爺您忘了?娘娘比奴婢進辛者庫的時間短嘛,而且娘娘是什麽人,那可是公侯小姐,天生麗質!自然不會和奴婢一樣的。”

她頂著這樣一張臉,倒去說寇綺容“天生麗質”······

若非知道她是無心的,這話簡直都諷刺得有些滑稽了。

昨日聽了寇綺容提起的那幾句話,懿軒自然要讓人去查查集雲的,就算是他不吩咐,淩威也不會連這點兒事情都想不到。

所以寇綺容在辛者庫時受了怎樣的委屈,他自然知道,而寇綺容又是怎麽因為身嬌體弱,一年十二個月倒有十個月都在養病——所以葉集雲就大包大攬、一個人做了兩個人的工的事,他也自然知道。

現在問她,正常人恐怕都要叫一叫苦的,就算不叫苦,事實如此,這樣好的機會,也該表一表功吧?

她卻說什麽天生麗質,一副本該如此,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簡直嬌憨得惹人憐。

懿軒一把抱起了她,在她的慌亂中站起身,向奢華如同一座小房子一樣的拔步龍床而去。

他倒是步履輕松只如閑庭漫步,集雲卻被驚呼了一聲,生怕掉下起了似的,連忙摟住了懿軒的脖子。

幸虧她摟著——走到了床前,懿軒竟直接改為了單手抱著她,一手撩開床帳,就將“沒有二兩重”的集雲扔了上去。

集雲趕緊朝裏側滾了半圈兒,給懿軒騰出地方,一邊攥著袖子,臉通紅著小聲征求道:“萬歲爺,奴婢還沒有更衣呢······”

懿軒此時正在興頭上,將人拽過來摟在懷裏,指導著她蹬了鞋,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故意道:“更衣?那你是不是還要沐浴,沐浴完了餓了,朕是不是還得等你用兩塊點心啊?”

一邊說著,一邊就去咬她白玉般的耳朵。

集雲貓兒似的嚶嚀了一聲,兩只手又改為了去攥懿軒的衣服,斷斷續續地傻呵呵道:“那倒不用的,萬歲爺,奴婢來之前沐浴過了的。”

說完,大約是覺得這話不太對,又連忙補了一句,“只是不知道乾清宮的規矩,萬歲爺,奴婢還用沐浴嗎?”

懿軒都快被她氣笑了,停下了動作,瞪著她道:“用。這就燒一鍋開水,把你這丫頭煮了吃肉。”

說著一個翻身,在集雲憋在嗓子裏的小聲尖叫中按著她不讓她亂動,這才重新埋首動作了起來。

······

難怪就連那自詡冷心冷情的寇綺容最後也對他托付了真心,懿軒當真是個溫和體貼之人。

就像集雲說的,她是來服侍他的,他是帝王,本該由著性子管自己舒服,但他卻偏偏顧忌著集雲是初次,身體又弱。寧肯自己沒盡興,最後抵在她的腿間磨了出來······

他不體貼都已經是香餑餑了,還這麽體貼,不更讓後宮諸妃趨之若鶩,飛蛾撲火了嗎?

──不過,就這體貼了的結果,葉集雲的這副小身板也仍是招架不住,一結束癱在了床上一動不動,連手指尖兒都沒了力氣,眼神也發直,半天都聚不了焦,可憐極了。

懿軒瞧著她的樣子輕笑了一聲,自己倒是沒事兒人似的,甚至還覺得筋骨舒展,酣暢淋漓,要麽說男歡女愛呢?這事兒要不好,哪能令人熱衷。

眼見萬歲爺披上中衣下了榻,端起杯盞來喝水潤喉。

──趁這功夫,兩位禦前女官華蘭和幽蘭連忙上前,動作利索地勾起床帳,又俯進身去,將渾身軟趴趴提不起力氣的集雲扶了出來。

萬歲爺方才突然起了興,誰也不能讓他老人家掃興,集雲別說更衣了,連頭發都沒有解,這會子發髻滾得半散不散的,臉上兩坨歡/愛過後的暈紅,人也是怔怔的,身上的衣服就更是扯了個亂七八糟,這一片和那一片亂扭著···整個形象直如一個女瘋子一般。

雖說不至於醜陋,但絕對也是並不美觀的。懿軒看著這樣的一副形象,卻是滿眼的愛惜之意,哄著集雲道:“好了,這下子朕恩準你可以沐浴了──找身衣服給她,她的衣服穿不得了。”

後頭的一句自然是對華蘭幽蘭說的,二女連忙柔順地蹲身應下,就想服侍著集雲起身。

集雲卻又是那一副怯生生、幽林麝鹿一般的無辜模樣,惶恐道:“萬歲爺,奴婢怎麽能在東偏殿沐浴,怎麽配讓兩位姐姐服侍呢?”

·

·

東偏殿是懿軒的辦公之處,論理的確是不應該的,別說她了,懿軒自己都不會在這裏沐浴的,不成規矩。

但誰讓萬歲爺一時興起,把她的衣裳都扯壞了呢──不在這裏沐浴更衣,她如何能見人?

今夜過後,她也是後宮的小主了,豈能輕賤了她,讓她衣衫不整地出了這道門,看在眾人的眼裏?

至於說配不配讓華蘭和幽蘭服侍的話,其實···並非她妄自菲薄,還真是不配的。

她是啟祥宮二等宮女,人家華蘭和幽蘭卻是乾清宮的司帳女官,這要是平常對面碰上了,恐怕連個眼風兒都不會掃她的。

懿軒故意虎了臉,恐嚇她道:“再說這些不中聽的話,看朕怎麽拾掇你,快去!也不嫌磕磣。”

華蘭也柔順地道:“葉主子,奴婢服侍您。”

說著,就與幽蘭兩人一左一右地撐起了腿軟的集雲,扶著她繞過屏風,進了一個不算很寬敞的小間,裏頭浴桶等物已經齊備,兩個大力的老嬤嬤正嘩嘩往裏兌水,一看就是臨時辟出來的地方。

集雲在水面上一照···心想,也真是不枉費人家懿軒說自己磕磣,這副尊容,這個爆炸頭,還是相當有創意的。

這兩個她剛進乾清宮時,將她當個新鮮物什兒帶著輕忽地打量來打量去的女官,在她得了懿軒的一二看重之後,卻一下子變得像兩只小貓咪,乖巧馴服,服侍得也是分外精心。

幽蘭甚至還力度適中地替她推拿了一會兒,讓集雲那因為支棱的發髻而扭到了的肩頸舒適了不少。

八仙過海、各有神通——待集雲沐浴過後,換上了不知是存放在乾清宮供侍寢的後妃臨時取用的、還是從何處找來的一件簇新的豆青色繡著杏花春燕的氅衣後,華蘭竟然直接從隨身的荷包裏取出了針線,在腰間捏了幾針,這件本來有些寬大的衣服,立刻就變得無比的合身,顯得她小腰裊裊,不過合掌之握。

又一人捧鏡一人執篦為她梳好了發髻,這才緊緊相隨,服侍著集雲又出了這個大約只有五六平米的小間。

懿軒也已經去別的地方沐浴過了,大馬金刀地坐在床榻上,正盤著從集雲手上摘去的那串老山檀十八子,和淩威吩咐著什麽事情。

他身穿明黃的裏衣,胸襟處微微敞著,隱約可見流暢的肌肉曲線,集雲在心裏很是混不吝地吹了個流氓哨,表面卻猶帶嬌羞,軟軟伏下去給懿軒磕了個頭,眼巴巴道:“萬歲爺,奴婢先回去了。”

懿軒就沖她笑笑,溫和道:“去吧,天黑路難行,朕讓人送你回去。”

集雲連忙感激地謝了恩,隨即又抿了抿嘴巴,也不說話,就那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說又不敢說。

懿軒略一想,只以為她是想討封賞——本來是打算讓徐晃送她回去,順帶著宣旨的,不過,她若果然問了,現在告訴她也沒什麽,就當作讓小傻妮兒高興高興。

你看,人心稍微一偏,那就完全不一樣,不覺得她愛慕虛榮貪心可厭,竟然還體貼她的急切,準備改變自己原來的打算,當場宣旨呢!

懿軒自以為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語帶安撫地道:“想說什麽就說吧。”

集雲小模樣可愛,偷偷地飛了他一眼,咬咬牙,給自己鼓了鼓勁兒,這才道:“萬歲爺,那個,是奴婢的。”

一邊說著,一邊顫巍巍伸出手,指了指懿軒拿在手裏的那串十八子。

懿軒一時···楞住了。

忽然,聽到不和諧的“吭”的一聲,他這才回過神來,眼睛一瞪,沒好氣兒地道:“朕沒收了,難道還有還回去的道理?”

集雲倒是很好說話,扭著手指解釋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就是問一問,怕您忘了,萬歲別生奴婢的氣。”

懿軒懶得和她多說,只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迫不及待讓人退下了。

徐晃連忙上前,客客氣氣地道:“姑娘,咱們走吧,奴婢伺候著您,您小心腳下。”

集雲雖然似有不舍,也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這下子,懿軒甚至都不敢肯定,她不舍的是自己,還是這個並不值錢的手串子了······

等她一走,懿軒沒好氣兒地瞪了方才吭吭笑出了聲音的淩威一眼,板著臉道:“好笑嗎?”

淩威連忙跪下請罪,但他也知道萬歲這樣子是並沒有真惱的,照自己臉上輕輕地打了兩巴掌,涎皮賴臉地道:“奴婢該死,萬歲爺恕罪,實在是葉姑娘天性自然,行為出人意料,奴婢才一時沒忍住。”

懿軒想起集雲來,也真是被氣到沒了脾氣,不大樂意地道:“一個破手串子,換了一個答應的位份,要是別人恐怕得半夜笑醒,她倒好,活像朕占了她的便宜似的。”

淩威心道:人家葉答應又沒見著旨意,怎麽知道您已經打算封她做答應了,這抱怨卻抱怨得沒道理。

——宮女侍寢,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侍寢過的宮女稱為官女子,仍是半奴半主之身,仍需做活當差,嚴格意義上來講並不算是後宮嬪妃之一,也沒有冊封一說。

這宮裏沒名沒份的官女子沒有數十也有十七八個,所以像集雲這樣才侍寢了一回,就封了個答應的,實在也是難得的恩寵。

見這位爺嘴上雖然抱怨,明顯是被新出爐的葉答應侍奉得很舒心、很滿意,淩威索性也湊了個趣,提醒道:“爺,還搭了一件蜀錦的衣裳呢。”

是說不僅一個答應的位份,還有被集雲穿走的那件豆青色氅衣呢,才換來了懿軒口中的“破手串子”。

懿軒直接一扔,手串子精準地砸在了淩威的頭上,怒道:“滾滾,你這狗才也來氣朕!”

說著扯下了床帳,是要準備就寢了。

淩威連忙一揮手,頓時吹燈的吹燈,關窗的關窗。

正盯著眾人的動作呢,帳子裏的萬歲爺冷不丁一嗓子,“拿過來!”

淩威差點兒又笑出了聲,好懸才忍住,連忙畢恭畢敬地捧著那個“破手串子”,給送了過去了。

與此同時,啟祥宮中的集雲也接到了那道自己的手串換來的冊封旨意了——幸好寇綺容出面,給了芙卉一個眼神,芙卉連忙取來了一大四小五個荷包,奉給了一路送集雲回來的徐晃等人,客氣道:“有勞徐公公跑一趟了。”

徐晃自然是有來有往說了些沒營養的奉承話,哄得寇嬪娘娘的臉上有了個笑影兒,葉答應也是粉面含春,他這才收斂,帶著人告退了。

他這一走,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正間忽然就安靜了下來。眾人摸不清寇綺容此時的心境──是欣慰還是也有一些失落?連一向有些莽撞的芙蓉在內,都不太敢貿然接話。

寇綺容也只是垂著眼眸,沈默地坐在上首,不知在思量和謀劃著什麽。

好半晌,在這一片略顯壓抑的沈默中,集雲突兀地自拍了拍胸脯,帶著慶幸地舒了一口氣,來了一句,“幸好幸好。”

寇綺容這才從自己方才的心思中回過了神,勉強勾了勾唇角,略有幾分好奇地問道:“你說什麽幸好?”

集雲便笑著道:“幸好娘娘出手,讓人賞了徐公公──奴婢已經身無分文了,方才差點兒露了怯。”

寇綺容顯然沒想到她是說這個,一下子有點被噎住了的樣子,張了張嘴,松弛了緊繃著的肩膀,向後靠在了迎枕上,這才無奈道:“你怎麽搞的?本宮記得你有些梯己銀子的啊,那時候不是還口氣大得很,跟我炫耀的嗎。”

大約是提到了從前在辛者庫時的過往,她想起那時候的葉集雲偷偷給她看自己攢下的銀子,還說打聽了門路,攢夠一百兩就能打通關系被塞進名單裏放出宮···想起這些,她面露柔和之色──竟是說著說著,忽然連本宮兩個字都丟了。

集雲臉一苦,似乎並沒有註意到她話中的這一變化,“那也沒多少啊,跟您炫耀的時候是三十六兩,東花一點兒西花一點兒,最後剩了二十兩,去的路上全部了塞給徐公公——如今已經是山窮水盡了。”

【關鍵人物憐惜值+1,當前憐惜值44。】

寇綺容撇撇嘴,“誰叫你窮大方。”

說完,到底還是吩咐芙卉給她拿了一百兩來,五十兩是銀票,五十兩是碎銀,裝在個精致的小匣子裏交給了她,被集雲珍惜地摟在懷裏了。

寇綺容看著她那財迷樣兒深吸了一口氣,故意打了個哈欠,順勢道:“行了,你今日也累了,快點回去休息吧──今日先委屈你,等明日空了再給你搬宮。”

集雲自然沒有二話,因連夜得了這道旨,明天起,按照規矩,她就也得跟著寇綺容一大早往承乾宮跑了···她也的確疲累,抱著“誆”來的錢匣子,孤零零回到了自己的下處直接歇下了。

一夜無夢。

雖說已經得了旨意,但畢竟才過去了一晚上,各種答應的待遇都還沒有配齊。

也就是說,連個能穿的衣服也都沒有···第二日早起才想起這回事兒,集雲只好仍然換上了那件她從乾清宮穿回來的豆青色的氅衣。

又從寇綺容之前賞賜的那堆首飾中翻翻找找,勉強找出了一件金鑲玉的玉兔抱月的挑心相配,比著位置戴上了,雖說這東西本身有些笨重,但因她周身再無別的裝飾,因此倒成了不多不少,反而不顯得如何俗氣。

什麽都得先湊合著,到正殿去和也打扮妥當了的寇綺容回合,才想起還有個人員配置的問題──內務府理應撥給集雲的宮女也還沒有送來,寇綺容都有些哭笑不得了,竟然還安慰似的像她解釋了一句,科普道:“你別往心裏去,這也是冊封的旨意發得急,連夜就下了的緣故。”

集雲自然面帶感恩之色,曲膝應了一聲“是”,寇綺容看她聽進去了點點頭,便隨便指了三等宮女肉桂讓她跟在集雲的身側服侍。

再加上雷打不動的芙蓉,一行四人這才前後錯落,向承乾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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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不知這些大大小小的娘娘們一個個的性情幾何,但這後宮中也從來不會有當面為難人的蠢貨,集雲又位份低微,更不值得她們屈尊降貴了。

她也乖巧,一進去就小碎步上前,低眉順眼地給貴妃磕了個頭,頭埋在地上,謙卑地姿態做得很足。

最起碼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個老實規矩的。

貴妃娘娘不是那等溫和愛說笑的,但也不算嚴苛,甚至命她擡起頭來之後打量了兩眼,含笑誇了一句“的確是個難得的美人”,又讓人賞了她一對兒早就準備好了的羊脂玉寶瓶耳墜子,就叫起了。

又道:“既然是啟祥宮出身,那就在寇嬪妹妹的身後給葉答應加個座兒吧”,承乾宮宮人自然領命去辦,集雲也就低眉順眼地入了座。

一屋子鶯鶯燕燕說了幾句沒營養的閑話,就由貴妃率領著起身整理了一番儀容,照例往慈寧宮去,給太後請安了。

其實,按照慣例,後宮是不必這樣頻繁、日日都給太後請安的。太後畢竟年紀大了嘛,精力不濟,應該清靜修養才是,至多也不過三日或五日請一回安就是了,另外就是各人盡心,自己想著去了。

──據集雲在辛者庫時聽到的小道消息稱,之所以有了如今這麽個不倫不類的請安規矩,都是為了承乾宮貴妃···太後也姓伊爾根覺羅,是承乾宮貴妃的親姑姑,既然是親姑侄,少不得披掛上陣,為貴妃籌謀了。

在懿軒還是個阿哥的時候,他的正福晉另有其人,是不幸難產而死的瓜爾佳氏,而貴妃則是占了與三阿哥生母的這層親戚關系,被請封的側福晉。

懿軒登基,追謚發妻瓜爾佳氏為孝恭皇後,伊爾根覺羅氏則摘了桃子,封為了承乾宮貴妃。

可側福晉就是側福晉,不是福晉,就像貴妃就是貴妃,不是皇後——所以就算她代掌鳳印,總領後宮,她也只是個妃子,不是正宮國母。

諸妃妾每日向皇後請安那是祖宗規矩,可從來也沒聽說過每日向貴妃請安的。

也就是為了讓貴妃有這日日的體面,搭起她隱形皇後的架子,這才不得不借了太後娘娘的名頭,成了現如今的樣子。

架子倒是搭起來了,但太後也的確是沒有精力應付這每天來一出的美其名曰是孝道的請安,眾嬪妃進了慈寧宮,分座次擺開了架勢,結果坐了才一盞茶的功夫,慈寧宮大姑姑就出來宣布了太後昨夜又犯了失眠癥,身體不適······

眾人只好由貴妃率領,對著寶座磕了個頭,就魚貫而出地都散了──只留下了貴妃殷勤侍疾。

整個過程中,除了一開始貴妃跟她說了兩句話賞了東西,再沒有人搭理一個小小的集雲。

等回到了啟祥宮後,屬於葉答應的份理和賞賜也終於被送來了。

左不過是些衣裳首飾,還有一托盤的銀子。集雲上前隨意地翻看了一番,都不是什麽太好的東西,比起身上這件的面料來差了不少。

但她倒不是很在意,畢竟一時沒有不要緊,將來都會有的。

答應位給配兩個宮女一個太監和雜役若幹,也隨著衣料等物一起被送來了,其中圓臉兒帶笑的宮女名叫嬌紅,另一個面容姣好的叫雲萍,太監名叫許承功,端端正正的國字臉,瞧著是個老實的。

可以說,這三個人的質量都很高,看來葉答應還是挺有臉面的。

因為寇綺容還沒有發話,所以肉桂仍然跟著集雲服侍,眨巴著眼睛“咦”了一聲,朝著低眉順眼的雲萍道:“這一位倒是犯了答應的名諱。”

雲萍臉色一白,連忙跪下請集雲賜名。

集雲可沒有主子病,為這點事情就生氣遷怒,很是隨和地笑著道:“不打緊,快起來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叫綠玉吧。”

嬌紅是花,綠玉是葉,肉桂偷偷瞧了她一眼,心想葉答應倒是個通詩文的。

解決了綠玉的名字問題,集雲因還要去向先行入內更衣了的寇綺容請安,就沒顧著和這幾個自己的班底多說,讓他們都先候著,進了正間──事情一件一件地辦,接下來也該商量商量集雲的住處問題了。

啟祥宮一共四進,前殿空置著,目前只啟用了一個小佛堂,供寇綺容使用。這倒也有緣故:一般來說,一宮之內的低位嬪妃也是需要向宮主位請安的,前殿本來也就是該做這個用,現在自然沒有用武之地。

第二進的正殿就是寇綺容起居之用,寇綺容的意思,是打算把第三進的整個後殿給集雲。

最後頭則是一溜排房,是下人們住的地方了,現在的集雲就住在東把頭的一個小單間裏。

這樣安排實在是很大方的,遠的不比,就拿如今算是和寇綺容有了一個小小的不愉快的和妃來說吧,她的長春宮還住了寧貴人、郭答應、馬答應、以及玉蓮和嬋娟兩個官女子。

這五個人就擠在後殿,寧貴人得了最大的正間,馬答應因為是和妃的心腹,所以得了東次間──另一位答應郭絡羅氏就慘一些了,和玉蓮嬋娟三個人一同擠在寬大一些的西次間···三個人一個屋檐下,天天鬥得和烏眼雞一樣。

郭絡羅氏位份雖然略高一些,但玉蓮和嬋娟二人卻抱了團,二對一,所以誰也占不著便宜,長春宮一天天的,光這份熱鬧就夠瞧的了。

所以寇綺容一口氣兒將整個後殿都給了集雲,實在可以說是大方得過了頭,讓她大可以從從容容地布置享用,這樣的待遇,可是比貴人都要好了。

集雲誠心誠意地給寇綺容道了個萬福,謝恩道:“主子的深恩,奴才實在是惶恐。”

寇綺容對於這些小節並不在意,擺了擺手,先不顧說話,將芙卉端上來的補藥捏著鼻子喝了。

她不愛用蜜餞,覺著矯情,所以只是咂了咂嘴裏的苦澀之氣,這才皺著眉頭道:“這有什麽惶恐不惶恐的,本宮就一個人,住又住不過來,給你不是正好,你也寬敞些,若有什麽別的用處,也能鋪陳得開。”

說著,特意看了她一眼,把景泰藍小碗遞給了芙卉,意味深長地道:“至於,日後這啟祥宮會不會再進別的人——那就看你我的本事了。”

集雲再次蹲了蹲身子,低眉順眼道:“奴才明白娘娘的意思。”

寇綺容早就接受了自己看走了眼,葉集雲並不是什麽淺薄蠢貨反而是個難得的聰明人的事實,也就沒再多說,放她下去安頓了。

而她同寇綺容說話的功夫,劉福手腳利索,早已經率領著一眾人手把後殿給她收拾了出來,她得的那些東西,包括寇綺容的賞賜,也都擺了過去。

集雲如今也重新有了錢了,也沒小氣,笑盈盈地塞了個荷包給劉福。

劉福推了半天沒推過她,也就欣然笑納了,但到底還是道:“答應您太客氣了,都是自己人,難道沒有這個荷包,奴婢就敢不盡心了嗎?便是您這裏放過,嬪主兒也是不答應的啊。”

集雲不過笑笑,留了他說話,道:“一為多謝你替我操心安排,二來,也為問你一句話的。”

劉福聞言,神色微微有些緊繃了起來,怕她問什麽犯忌諱、或者自己不好回答的話,答不答都容易出問題···卻聽她略帶憂慮地道:“那日主子遭遇橫禍,你所說的,這後宮各位主子總愛摸一摸新晉之人的深淺一事,依公公看來,我可也會遇到那樣的事情?”

劉福聽她是問這個,先就松一口氣,細細思索了一番方才開口道:“答應看得起奴婢,既然您問了,那奴婢就鬥膽說一句——照奴婢看來,多半是不會的,一來,咱們啟祥宮原是一體,瞧著嬪主兒,也不會再有什麽事端了;二來,各為主子事情也忙不是?也不會眼睛就非擱在您的身上的。”

說著,故作俏皮地沖集雲擠了擠眼睛,果然換來了集雲忍俊不禁。

他話說得隱晦而又中聽,總結成大白話,就是說滿宮裏現在估計都認為集雲是寇綺容的人,所以也不會偏偏就逮著一只羊薅,再加上一個小小的答應,還入不了大多數人的眼,除非集雲有更大的造化,否則短時間內,還沒人有功夫搭理她。

大約也就是問個心安,集雲並沒有纏著他再就這個話題再多探討,很輕易地就放他離開了。

劉福一開始也沒拿這兩句話當回事兒,出了這個門就拋到了腦後。

他如今是啟祥宮的太監總管,大事小情也一點兒不少,忙了一天,到了半夜才好不容易閑下來。

等回到自己的下處休息時,早已經困得七葷八素的了。

頭剛一沾枕頭,劉福卻騰一下子坐了起來,出了一身的冷汗,睡意全消!

白天和葉答應說的那兩句話走馬燈似的,在他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

好半天,劉福咬著牙根兒,壓低了聲音向自己感嘆道:“真他/媽···是個人物兒啊。”

集雲今天跟他說的那幾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不,不是話的問題,是她這幾句話背後的意圖,劉福竟然過了一整天,才回過味兒來。

她作出憂慮的樣子,問劉福自己會不會遇到如蝴蝶簪一樣的刁難——劉福有三種可能的反應。

一,是劉福推諉不肯回答,說自己也不清楚或不敢打包票,不說會也不說不會。但這其實不大可能,葉答應才得了恩典,寇嬪娘娘也看重,就無關痛癢的一句話的事兒,他何必跟人家過不去呢。

二,是他說可能會。但這樣說葉答應肯定緊接著就向他討策,詢問他有沒有什麽好的應對法子。

三就是如他所做的一般,說應該不會有。

總結下來,無非就是兩種結果。

要麽,就是劉福心裏有好的應對之策,這一獻出來,他這個啟祥宮大總管,和葉答應的關系一下就變近了。

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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