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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少年窮19六年前,奉王珂之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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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奉王珂之命前來的靜姝,抱著那把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舊琴,神色倨傲冷漠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說“娘子說了,願郎君鵬程萬裏——山高水長,只要郎君安好,情如此生不覆相見。”

說完還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蕭逸容為她所傳遞的王珂的冷言冷語而心內一痛,卻不敢耽誤,連忙大發急切地追問王珂的病情,她卻理也不理,只道“與郎君何幹”,就擡頭挺胸地走了······

搞得蕭逸容走也不是,留,也無益。

怎麽六年過去,這個比外頭四品大員的女兒還要趾高氣昂、氣度不凡的婢女,見了他卻諂媚地稱呼“大夫”,現在一言一行,更是都帶著討好?

蕭逸容試探無果,越發自己想得深了,面色都變凝重了,只覺得大事不妙。

——要麽,是謝子璋苛待王珂及其陪嫁,她的日子不好過,才讓靜姝變成了這幅樣子,要麽,就算不是謝子璋,那也是王珂成親後的生活並不順遂,倒讓這位大家婢,也學會了些眉眼高低,學會了這些人情世故了。

誠然,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不只是王珂,而是這世上千千萬萬的女郎,出嫁後,便由自家千金變成了他姓之婦,其中艱辛不可說,從前在家中如何自在逍遙,出了嫁到了別人家,就有多小心翼翼,自然也是大有不同的。

就連那詩百裏,不也早已寫到了嗎,“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於暴矣”,誰的日子不是這樣過的呢?

但不行。

寫在詩經裏可以,放在王珂的身上,不可以。

那可是王珂!那可是···王珂。

不知不覺間,在靜姝的帶路下,兩人已走到了景致依舊的星闌院。

院子裏的梧桐木郁郁如蓋,花草儼然,王珂從前玩笑般所養的那一對兒仙鶴也依然在,不知算是養得不好還是太好,肥嘟嘟的,大約飛也飛不動了,全無仙氣地呆呆立在那裏。

蕭逸容看著這熟悉的景象,躁動不安的心,倒是暫時安定了下來,不管是什麽情況,他急是急不出結果的。

使女聽到人來,從兩側拉開了門,垂手恭謹地退到了一邊。

只見那門內,身影婉約的女子背對這方向坐著,慵懶地倚在茶桌之上——可以說是毫無儀態可言。就連那朱紅色的廣袖也鋪了半邊兒在桌上,上頭的錯金鷓鴣紋飾被陽光一映,明燦燦晃人的眼。手裏拿著的竹簡,也是半拿半墜的,聽見了門的聲響,她懶洋洋地問:“找到沒有?沒找到就算了,也不值什麽,反正上頭也沒有什麽徽記——若是我的針線,今日就算是出動禁軍,也一定要找回來的,你······”

說著,嘩啦一聲放下了竹簡,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

蕭逸容一下子竟是癡了。

他很少有這麽失禮的時候,就算是對王珂一向有情,從前相處時,也從來沒有過失禮之處。

但這是心上人吶!

這是六年沒見,睡裏夢裏都快捕捉不到她的影子,今日終於重新出現在眼前的,心上人啊。

梳起了婦人發式的王珂,桃李盛年的王珂,她那獨有的,帶著銳利的嫵媚並沒有絲毫的折損,眼角眉梢卻帶上了些溫婉的味道,讓那媚意更加地圓融,更加地···勾人。

她看到來人後也同樣是大吃一驚,整個人都楞在原地,說了一半的話,也沒了聲音。

待終於反應過來了以後,那雙大大的眼睛裏閃過驚喜的光,有些失態地慌忙站起了身,赤著嫩白的雙足從地毯上走過,向門口迎了兩步,道:“九郎?早已聽說你回來了,我很是為你高興,只是家中有事耽擱,竟然不能第一時間拜訪故人,今日才見到。對了,還未恭喜九郎右遷,不過,以郎君才幹,這是遲早的事情。”

靜姝早已暗暗比了個手勢,帶著滿院子的下人退了下去。

見她這樣,蕭逸容忍不住笑起來緩慢走向了集雲,在她對面站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道:“幸得陛下看重、上峰賞識,不敢稱有什麽才幹,不過是僥幸居之罷了。”

這次相見,“王珂”對他,自然也是變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柔和、和親近的態度的。

——畢竟,若不是為了順勢改變自己的態度,集雲也不會非要折騰一大圈,逼著蕭逸容主動推親,再嫁給謝子璋了。

——畢竟,若不是為了順勢改變自己的態度,集雲也不會非要折騰一大圈,逼著蕭逸容主動推親,再嫁給謝子璋了。

她一直等的就是今天。

只是一聽他這話,過去的那個珂娘子就仿佛又冒了頭,不耐道:“說這話好沒意思,若是來說這些話的,就請出去吧。”

蕭逸容猛然回過了神,聽她這樣說,連忙拱手道歉,道“正是,是我俗了,這話正該打嘴。”

集雲這才重新笑起來,請他坐下,好奇詢問道:“多年不見,一向可好?雖說總能聽到你的消息,但總也比不過當面問問。”

接過她遞過來的茶盞,蕭逸容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若是年前問我,我肯定會說,便做南山一耕夫,強做德陽五品官。若是一年前問我,我肯定會說情願死了倒還容易一些。不過,現在你問我的話——好,一向都好,如今我已回到建康,官拜光祿大夫,往後必定還會越來越好,再回想起往事,也只能想得起好來了。”

集雲讓他不要虛言,他果然就實誠到了十分,話也說得露白,直從肺腑中掏出的一般。

既然說總能聽到消息,那麽年前、一年前發生了什麽,蕭逸容在外為官的這幾年究竟經歷了什麽,有什麽樣的艱辛和挫折、甚至危難,集雲自然也是清楚的,也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兩人相視,齊齊會心一笑,眉間都有感慨之色。

集雲伸手拿過一粒茱萸果來,漫不經心地在指尖把玩著,順著他年前、一年前的話,輕輕地問他道:“那,六年前呢?”

聞言,蕭逸容詫異地看向了她,集雲擡起眼來,“九郎,我一直想要問你,你···怨我嗎?”

蕭逸容露出急色,幾乎是沒有思考地斷然道:“怎麽會?!”

然後才緩和了情緒,又說了一遍,真摯道:“阿珂,我怎麽會怨你呢?你明知道我······”

見集雲為自己的話臉紅起來,蕭逸容不由也有些臉熱,連忙把後頭的孟浪之言給咽了回去。

集雲仍作羞態,只是在那嬌羞中,隱隱約約又生出惆悵來,最終嘆了一口氣,道:“從前的事情,責任全部在我,都是我年幼不知事體,才幾次番引發事端。其實本是長輩拳拳好意,兩姓和合的佳話,卻被我搞到了慘淡收場的地步,雖說咎由自取,卻也總免不了惋惜後悔。”

她眼中似有水光,淒婉道:“你離開的那一日,我本來想要去送你的,偏偏身子不爭氣,陰差陽錯未能一面,事後每每想起,總覺扼腕。也是我偏偏要和你爭氣,讓靜姝帶了那樣一段話給你,還不知你聽了是個什麽滋味——連這最後印象也···想來,終究我留給你的,都是惡語相向、與醜惡的嘴臉吧?”

——叮。

【關鍵人物憐惜值+3,當前憐惜值16。】

聽著久違了的、悅耳的系統提示聲音,讓集雲就算不用擡起頭去觀察蕭逸容的神色變化,也明白自己這一番準備多時的話,對於蕭逸容來說,有著怎樣的分量了。

而在集雲重新低下了頭的這一刻,沒有人看見蕭逸容那只伸在半空許久,終於頹然地垂了下去的手。

——在大約1600年以後,有位作家會在他的小說裏這樣寫:“愛是想要觸碰卻又收回的手”。

對於蕭逸容來說,這其實只是最基本的“發乎於情、止於乎禮”,代表著他的君子之操,和對王珂這位已嫁作他人婦的故人的尊重。

而對於集雲來說,這意味著,蕭逸容實在是珍之重之,刻骨憐惜,以至於能夠約束自己的言行,能把痛苦的忍耐通通都留給自己。

總之蕭逸容收回了那只不合時宜的手,極盡溫柔地笑了笑,情真意切地道:“不能這樣說,阿珂,你不要這樣說自己。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從來都不會是一個人的錯。我也有做得不到的地方,明明知道你介意的是什麽,當時卻優柔寡斷不能做出讓你滿意的決斷來。你那些所謂的惡語相向,不都是被我氣來的,倘若你真的曾經有過‘醜惡’的嘴臉,也都是因為我的作為,何況你在我心裏,始終美好,最美、最好。”

集雲眼睛亮亮地看了他一眼,一看就是心裏有著壓抑不住的喜悅,卻偏偏還要口不對心地道:“九郎這樣說,真是讓我無地自容。”

可見話說的好聽,心裏是很喜悅的,甚至之所以自貶,沒準兒就是就等著他後頭的反駁呢。

也對,珂娘子又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怎麽會如此貶低自己呢?

蕭逸容被她搞得忍俊不禁,大約是覺得自己被她戲耍了,毫無力道地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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