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最後一天，謝荀重新打開了攝像頭，入鏡的依舊是他那身黑漆漆的直播套裝——他已經回到了學校，結束了十天的神仙日子。

同時結束的，還有他的“每天都有”。

說沒情緒，那是假的。他從一早起來到現在都沒怎麽說過話，以往興致來了還會皮一下，今天就只是規規矩矩地打游戲，仿佛回到了剛開始做直播那會兒，人狠話不多。

謝荀在認識莊喻之前，不僅不露臉，連聲音都很少露。他那時候在業界有個諢號，叫“千裏獨狼”，也就是說他從來不跟人組隊，目之所視，皆是敵軍。打得相當兇殘。

後來一場意外，匹配到了莊喻這個話癆，他才算真正學會了直播的玩法。

不僅要技術好，還要會說相聲——這個他說不了，不過話倒是變多了。

釣雪樓的消息也不是說你來就有，天底下沒有那麽多的奇珍異寶排著隊地等你去發現，所以報了備之後還得等。

釣雪樓裏具體的分工謝荀他們不知道，但想來也不簡單，多等一段時間也沒關系，反正他們也在準備門派試練。

唯一比較在意的，就是橫瀾他們買了什麽，不知道。

這屬於情報，要用錢買，他們沒錢。

“那孫子防我防得厲害，問不出來。”莊喻說，“不過我猜肯定也是消息一類的玩意兒，這游戲消息可比寶貝值錢多了。”

“如果是一般的材料信息還好說，就怕是圖紙。”

這游戲的生活技能都得要圖紙，像謝荀他們之前那樣摸黑鑄造，誰也不知道會造出來個什麽玩意兒，搞個不好還人財兩空。獸皮加剪刀變抹布的事情，以前可以有，現在他們手裏的材料都是千金難買的寶貝，可不能隨便揮霍了。

所以即使他們收了一倉庫的材料，也不敢隨便下手。

游戲就是這樣，解決了一個問題，還會有下一個問題，玩家在這過程中不斷探索世界，這就是玩游戲。一個游戲只有在玩法上的無窮盡，才會給玩家帶來最大化的樂趣。

一層不變的游戲，最終只會淪為掛機的工具，等裏頭的那些人事都散了，這個游戲也就走到了終局。

謝荀打開鑄造頁面，裏頭按裝備的部位分成了很多個單元。每個單元裏都有亮著的東西，“鐵劍”“皮甲”“布靴”……

這些都是謝荀之前試出來的圖譜，剩下的都是一些灰色的問號，是還在隱藏中——用游戲裏的話來講，就是還沒學會的東西。

圖譜和秘籍一樣是可以學的，學會之後就可以明確地知道要用哪些材料，用哪些工藝，成功率要比碰運氣高得多。

“算了，”謝荀說，“一個圖紙也改變不了什麽。想想怎麽賺錢。”

“釣雪樓既然已經開始了過渡，將來這個服的經濟肯定繞不開它，”莊喻道，“與其等江不己做大後成為規則的制定者，不如我們先入一股？”

“怎麽說？”

“你看啊，”莊喻認真地分析道，“一個游戲的經濟要想運行得起來，npc咱們不用操心，剩下的就只有玩家。玩家間的買賣才是這個經濟的核心。”他拋出來一個問題，“玩家間買賣最擔心的是什麽？”

“安全。”

“沒錯。”莊喻說，“在游戲裏固然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如果涉及三次元呢？現在哪個游戲沒點三次元產業。現在普遍做法是要麽掛平臺，要麽私下走賬，這些東西官方不會支持，而且脫離了游戲本身，真要出點問題也不太好追。”

“懂了。”謝荀一點就通，“你的意思是，把釣雪樓做成這樣一個連接二三次元的大平臺。以前的游戲因為交易行老板都是npc，只能涉及二次元產業，現在江不己打破了這一設定，能施展的地方很多。而且因為釣雪樓本身就是游戲內的設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對，江不己本身也具有這方面的意向。如果能做成，到時候二三次元資金轉換也比較容易。現在很多玩家玩游戲本身也是為了賺錢，這沒辦法阻止，與其讓他們自由起價，不如借機規範掉。最重要的是不會打破游戲本身的經濟平衡。”

這游戲的經濟系統做得很逼真，玩家可調控的範圍也很高。

江不己可以操控釣雪樓大部分要務，他甚至可以決定釣雪樓是否上稅——當然是要上的，釣雪樓還沒必要為了點小錢逃稅。

謝荀想了想：“還有一個問題，你憑什麽覺得江不己可以讓人相信？”

“當今的企業家怎麽讓人相信，他就怎麽讓人相信。”莊喻倒是不擔心，“他要是做不到，說明他不適合創業。而且，沒有說一上來就要人信他，現階段先開展的主要還是二次元生意。風險可控。我們現在去跟他合作的話，不管最後平臺做沒做成，都不虧。”

“怎麽合作？”

“掛代理。做好的東西掛到他那裏去賣，我們分成。”莊喻笑了笑，“憑著釣雪樓的名氣，這可比去新疆賣烤羊肉串來錢快多了。”

程聞川是下午到的，謝荀給他說了下他們的想法，問他的意思。程聞川只讓他們等一下，然後回藥王谷做了幾顆丹藥，準備先拿去試試。

這游戲的生活技能大家都能學，不過找得人不同。

《青城秘錄》因為是個大雜燴，所以一步到位，別的門派就沒這麽幸運了。藥王谷只管制藥，像另外的鑄造啊什麽，得去另外找人學。

不過同樣是制藥，青城派的配方和藥王谷的也不同。

“？”謝荀突然覺著不對，“你們還給藥方？”

“對啊。有兩個部分，一部分是江湖制藥，好像大家都一樣吧，另一部分就是門派制藥，”程聞川皺起眉，“怎麽，你沒有？”

謝荀看著他空蕩蕩的配方欄，清一色的灰色問號。

別說門派配方，就連江湖配方都沒亮兩個，還是他自己閑來沒事瞎搓出來的。

他截圖過去和程聞川的對比了一下，江湖配方亮著的部分能對得上號，但例子還是太少了，對比不出來什麽——沒準是藥王谷的福利呢。

直到莊喻發了一張截圖。江湖配方全亮，如果不是旁邊站了個人，謝荀都以為他偷的程聞川的圖。

不過門派配方倒是明顯不同。

“當時下山的時候，路過丹室，我就順便學了一下。”莊喻解釋道。

謝荀：“……”

所以為什麽只有我全是問號？

謝荀懷疑他學了本假的《青城秘錄》。

“藥王谷裏草藥多得是，以後制藥就交給我吧，分擔下壓力。老謝繼續做裝備，至於派派……派派繼續當吉祥物吧。”

“還是川川體諒我。”

“我是怕你把咱們好不容易找的材料全變抹布。”程聞川嘆了口氣，“我懷疑你有黑暗料理的天賦。”

“……”

“沒有。”謝荀澄清道，“他做的東西還是能吃的。而且他很‘好學’。”

“？”莊喻禮貌地問，“我可以選擇不那麽好學嗎？”

“你覺得呢？”

“明白了，”莊喻鄭重地說，“如果下次再看見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亂買東西，請務必阻止我。節約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我怕了你們了。”程聞川適時閉嘴。

幾個人又回到了釣雪樓。

這回他們走得昂首挺胸，身邊還有人來接。

江不己得知他們來意後，簡直是求之不得。他的玩家生意要做下去，勢必不能少了玩家的產出，別的不說，藥王谷的獨門配方，就算賣npc也能賺。

既然大家各有所求，虛的也都沒什麽好說的，焦點就落在了分成上。莊喻要八成，江不己要五成。這回誰也不讓，沒談成。

經過頭天的事，江不己早已看透了莊喻的奸商本質，絕對不能跟他談感情。

莊喻還是那一招：“藥王谷的弟子也就比青城派多那麽一點吧，青城人少，那是有點虧，但藥王谷人少，那就是物以稀為貴。而且丹藥是二次元產出，玩家不買npc也會買。你釣雪樓就是提供個平臺，就要抽走一半——兄弟，咱們做生意可得講良心啊。”

江不己巋然不動：“我釣雪樓給你們辟個場子出來，請人幫你們吆喝，回頭還得保證售後——你們這東西我隨便賣也是賣，用心賣也是賣。你們如果讓我隨便賣，行，兩成就兩成，但誰願意這麽做呢？你願意嗎——七神，咱們做生意可得講良心啊。”

莊喻：“……”

【團隊】七進七出：這小子今天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肯吃虧啊。

【團隊】東臨：是你太不要臉了。

【團隊】忘川不忘川：光華管理也就這樣嘛。

【團隊】七進七出：醒醒，你們清華總裁班開個小飯館都倒閉了。

【團隊】東臨：？

【團長】七進七出：當然，清華的計算機特別好！

莊喻說：“七成，不能再少了。”

江不己寸步不讓：“五成。”

他知道，莊喻他們比自己更想達成這次合作。

釣雪樓是個香餑餑，有的是人願意跟他們合作，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莊喻他們現在缺錢，和釣雪樓合作是最穩妥的出路。最關鍵是，利益不僅僅在於眼下，更在未來。

江不己抓住了這一點，所以他有恃無恐。

他有時候就會想，如果當初他沒有這麽幸運，沒有落到這個身份，生活該有多難。

莊喻沒說話了。

【團隊】東臨：？

【團隊】七進七出：沒事，我能拿下來。

過了很久，莊喻突然松口：“五成，外加一個情報。你先別忙拒絕，別的情報我也不要，我就想知道昨天橫瀾他們買了什麽。”

江不己在猶豫。

莊喻瞥了他一眼，疲憊地說：“不要情報，六成，不能再少。不行就算了。”

情報，是一次的。

分成是長久的。

說到這裏，傻子也知道該怎麽選了。

說到底，江不己也是想促成合作的。

江不己無奈地嘆了口氣：“七神啊，你就算不打游戲，也不會餓死的。行，成交。給我個地址，待會兒我擬個合同。”談完了正事，他才說，“那現在交個底吧，你們本身也就只打算要五成吧？”

莊喻害羞地笑了笑：“哎呀，說出來多不好意思。合作愉快。”

江不己由衷地希望：“我希望，下一次來跟我談合作的是東哥。”

莊喻：“他沒成年。”

謝荀：“……”

作者有話要說：

越到後面越扯淡，希望不要有小可愛較真啊，我虛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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