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墊已經微微升起, 霍應淮靠在枕上?，側身看著?自己面?前的?商蓁。

她的?容貌在黑暗之中看著?有些?不大清楚，只是即使閉著?眼睛, 霍應淮都能在心中勾勒出她眉眼之中的?一?筆一?劃。

夜已經深了?, 但是他卻遲遲無?法?入睡。

眼前的?女子是他的?愛人，是他的?妻子。

當?今夜他說出那句話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 他們兩人是多麽的?相像。

一?樣的?孤獨，一?樣的?將所有的?一?切咽下於沈默之中。

霍應淮有時會回想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商蓁的?？但是他自己都難以說清楚。

或許是一?開始的?好奇，後面?的?興趣, 或者是看著?她雖然抱怨但還是去熱愛完成的?工作。

又或者是，從漫長的?黑夜之中清醒過來的?那一?刻，看到的?她。

有的?時候, 他也會有一?瞬間?的?恍惚，去想想如果車禍沒?有發生，他和商蓁現?在的?生活會是怎麽樣？

但是或許是所有的?失去都太過於遺憾，往往，他感?覺自己無?法?幻想下去。

這一?次,

又是手機的?鈴聲打破了?這一?場平靜的?幻想。

霍應淮看到手機上?顯示的?來電提示, 抿了?抿唇，看著?一?旁已經有些?皺眉的?商蓁，快速按下了?接通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他的?私人調查團隊的?負責人，負責人的?聲音有些?緊漲, 但還是結結巴巴地說。

“霍總，很抱歉這麽晚打擾到您, 但是因為事情比較突然，還是要和您說一?聲, 沈秘書把他的?母親轉移了?位置，我們看的?人跟丟了?。”

霍應淮仰頭靠在軟枕上?，微嘆一?聲：“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在剛剛，沈秘書母親的?家裏突然亮了?一?下燈又關上?，等我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只看到了?車子從沈秘書母親的?院子之中開出去。”

電話那頭只是沈默。

負責人的?內心被沈默壓得喘不過氣，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

“霍總，我們要追嗎？”

許久之後，只傳來了?一?聲“嗯。”

* *

商蓁並不清楚夜晚發生的?事情。

她手頭的?工作正在陸續的?交接，按道理是沒?有什麽事情，但是在幾天的?上?下班之中，她都能看到跟在自己車後的?黑色的?越野車。

那是本來屬於霍應淮的?安保團隊。

而每每當?商蓁問起，霍應淮卻總是避而不談。

直到她最後一?天在館中上?班結束，回家的?路上?，收到了?秦玥發給她的?信息。

秦玥沒?有和沐允宸在一?起，在被他接走之後的?第二天，秦玥就?自己一?個人跑到了?冰島。

從藍湖溫泉到藍冰洞，在地球的?邊緣，繼續享受自由。

那才是她原本的?人生。

她沒?有告訴沐允宸自己去了?哪裏，但是在她抵達冰島的?第四天之後，她的?房間?隔壁迎來了?一?位倒時差的?旅人。

冰島的?氣候和江南是極端的?反差，時不時惡劣的?大風和暴雪將城市掩蓋在風雪之下，而在被漫長夜色所籠罩的?黑暗之中，秦玥圍坐在民宿的?篝火邊，翻看著?沐允宸遞給她的?資料。

霍應淮和沐允宸的?攜手似乎是理所應當?的?。

秦玥面?無?表情地看完沐允宸轉發給她的?pdf，闔上?電腦，拿起手機。

“蓁蓁，你說，我是不是就?和他們沈家人有仇？”

這一?句話似乎有些?突兀，但是又讓商蓁感?覺到一?絲的?熟悉。

好像在很久以前，商蓁就?聽到秦玥說過這一?句話。

但是之後，無?論商蓁給秦玥是打電話還是發消息，秦玥都未曾回覆她。

秦玥的?意思，直到商蓁回到家中之後，才明?白。

那時候，霍應淮正拿著?手機，坐在四樓的?露臺之上?，眺望著?遠處的?群山，目光之中滿是蕭索。

“阿淮，”

商蓁走到霍應淮身邊，蹲在他身邊，詢問道：“你們是知道了?些?什麽嗎？”

他的?聲音一?下子有些?沙啞：“蓁蓁。”

“嗯。”商蓁拉過霍應淮的?手，手對手，和他的?手指交握在一?起，抵住他的?額頭，低聲詢問道：“怎麽了?嗎？”

“那邊的?調查有些?了?結果。”

霍應淮沈沈地吐了?一?口氣，就?好像是想將心中的?郁氣消散開來。

他的?聲音之中不帶感?情，就?好像說著?一?件最為普通不過的?公事：“沈均的?媽媽當?年是一?位小姐，在杭城打工。”

這一?個資料，是之前木允宸給霍應淮的?資料之中就?已經有的?消息。

“嗯。”

“順著?這一?條線挖下去，倒是知道了?一?些?消息。”霍應淮目光沈沈，放下了?手機。

沈均母親出來打工之時，電子通訊雖然還未曾完全普及，但是並不代表沒?有留存一?部分紙質的?檔案，尤其是這種?高端的?場子之中，這些?檔案和記賬是店家保護自己的?手段，但也是高層之中合作與互相牽制的?方式。

他們是在杭城最高端的?夜場之中找到的?沈均媽媽。

當?年和沈均媽媽在一?起工作的?小姐妹有的?還留在場子之中，成為管理層的?人員，而湊巧的?是，她們一?看到沈均母親年輕時候的?照片之時，就?已經認出了?照片上?的?人是誰。

“當?年，她也是場子中一?位比較出名的?花娘，有很多固定的?常客，而那些?常客，放到現?在都已經成為了?杭城之中家喻戶曉的?人。”

霍應淮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那些?花娘說，沈均媽媽當?年和一?個富豪關系親密，在離開場子之前的?幾個月時間?都已經完全被同一?個人指定包養。”

“而後來，有一?天，他媽媽說那個人要和家中的?妻子離婚娶自己。”

客人的?話怎麽能夠完全當?真呢？

雖然身邊的?姐妹都在勸她不要把男人的?話當?真，但是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年輕女孩又怎麽會體會到姐妹的?良苦用心呢？

在幾次的?勸告之後，花娘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勸住自己的?姐妹，所以她們只能在場子之中看緊了?自己的?姐妹，叮囑她事後的?吃藥。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年輕的?女孩為了?更?快的?得到男人，沒?有聽姐妹的?勸告，在事後偷偷吐出了?自己應該服用的?藥物。

她如願以償地懷孕了?。

那不是一?個受到祝福的?孩子，和她同屋的?老花娘在知道女孩懷孕之後幫她給媽媽桑瞞下了?這一?個消息。

大家都希望，或許這真如女孩自己所說的?，那位客人會來娶她。

但是所有一?切的?恩愛，都在女孩對客人坦白之後消失了?。

聽著?女孩房間?之中傳來的?哭喊聲和酒杯摔碎的?聲音，老花娘閉上?了?眼睛，知道這一?切的?又將如以前一?樣輪回。

很多來到夜場之中的?女孩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雖說看得多了?，但是還是往往希望自己能成為那為數不多的?幸運兒，尋覓到良人。

只是可惜，老花娘不是。

沈均的?媽媽也不是。

在那之後，那一?位恩客從未再來過場子之中，而老花娘們暗地裏組織起來給沈均的?媽媽湊足了?手術的?費用，但是不知為何，她一?直遲遲未去進行手術。

或許是因為，她內心之中還是期待著?，她深愛的?男人會信守承諾來娶她。

誰都知道，這已經不可能了?。

沈均媽媽的?肚子，在顯懷之後還是被發現?了?。

場子的?管理人勃然大怒，他們給了?沈均媽媽兩條路。

第一?條路，打掉孩子，繼續在場子裏工作

第二條路，離開夜場，永遠不要和這裏在扯上?關系。

沈均的?母親自己選擇了?第二條路。

她不想親手扼殺自己的?孩子，即使這個孩子已經沒?有了?父親，但是她還是依舊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尤其是，醫院的?醫生已經告訴過她，她的?身體情況比較特殊，打掉這個孩子，以後也不可能在做母親。

花娘們尊重她選擇。

為了?給這個孩子上?戶口，沈均的?媽媽回家之後謊稱自己的?結婚對象在結婚前去世，而自己身上?又已經懷上?了?一?個孩子。

那時候，沒?有人會看得起這樣的?女子。

沈均的?外公外婆也並不清楚自己的?女兒在外打工究竟做了?什麽，或許他們猜到了?，但是也並不願意相信自己女兒會去做這種?事情。

只是迫於無?奈，她們還是同意了?沈均媽媽生下這個孩子，又選了?一?個村中的?鰥夫匆匆給他們兩人舉辦了?婚禮領了?證，這才給沈均上?上?了?戶口。

他們將這段往事深深的?掩埋，但是又或許並不想完全的?掩埋。

“沈均既沒?有和他的?母親姓，也沒?有和他的?繼父姓。”霍應淮微微挑了?挑眉，他臉上?似笑非笑，像極了?嘲諷。

“蓁蓁，你說，那他能和誰姓呢？”

繼父不承認沈均是自己的?孩子，而沈均的?媽媽在十月懷胎之後對這個孩子的?期待也喪失了?大半。

她的?結婚，她的?懷孕，甚至於她的?生產，她全部都告訴了?那個男人。

但是那個男人家中的?妻子出身名門?，他本身已經有了?家族的?繼承人的?長子，又怎麽會真的?在意夜場之中的?一?位花娘？

在等待之中，她將恨意移到了?孩子的?身上?。

這是一?個不被祝福的?孩子。

“他。”商蓁頓了?頓道：“是和他的?親生父親姓嗎？”

霍應淮點了?點頭，臉上?的?自嘲愈加深刻。

“你說，杭城能有幾個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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