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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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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杭城總是被陰雨天所籠罩,淅淅瀝瀝的雨滴不斷擊打在高層的玻璃上,雨水順著窗戶的邊沿不斷地劃過,好似要割裂這一片雲霧。

隨著雲層漸動,窗外漸漸明亮了起來,但雨卻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飛濺聲變本加厲地響起。

商蓁探頭看了看窗檐上濺起的水花,走到窗邊,半拉上玻璃窗。

這是杭城市中心的高層,西湖在遠處的雲霧下若隱若現,在這寸土寸金的地塊上,建立的不是大型的公司,而是高高聳立的醫院。

她現在就站在醫院最高層的ICU病房之中,這間病房之中始終保持著26度的恒溫設定,空調隆隆的白噪聲不斷地在雨中運作著,推拉式的窗戶時不時將幾滴零星的雨水濺到窗沿邊。

對於一向人擠人的醫院來說,整間病房都顯得格外空蕩。

病房之中只有一張病床,孤零零地立在這間房間之中,病床的一邊是監護儀和呼吸機,一邊是懸掛著不同的點滴和輸液泵。

病床上的人被抱枕調整著躺姿,因為被褥交錯的原因,令人看不清他的樣貌。

商蓁看著監護儀上不斷浮動的各種圖像,感受到身後順著窗戶縫不斷進來的冷風,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打算將窗戶嚴嚴實實地完全關上。

那扇窗戶有些沈,完全合上的時候,厚重的玻璃毫不猶豫地撞上了窗檐。

“——砰”

她急忙探出身,將窗戶的卡扣合攏。

似乎是因為這關窗戶的聲音太響吵醒了身後病床上的人,當商蓁回頭時,就看到那人修長的手已經用力地按在病床的扶手上,似乎想擡起身子往自己身後看一眼。

商蓁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因為他的動作而浮起的青筋和他手上搖搖欲墜的血氧飽和度探頭傳感器。

她趕忙走到病床旁邊,想都沒想就一只手按住了他正在用力地手,一只手放在被子上輕輕拍了拍,對床上的人安撫道:“別動,醫生說你還不能亂動。”

聽到她的話,她手掌下的手指間緊繃的力道就一下子洩了下去,手指無力地從床邊的扶手之上滑下去。

商蓁微微怔了怔,低頭拉了拉旁邊因為剛剛動作有些淩亂被子,將手重新放回被子之中。

當她再擡頭的時候,眼裏的一閃而過的情緒已經被她完全隱藏起來,她擡頭看著面前的人。

他沒有看她,只是側過臉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後,才問道:“現在幾點了?”

“三點十四,我還可以呆十幾分鐘。”商蓁一邊說,一邊坐回床邊,關切地問:“剛剛睡得怎麽樣,現在還難受嗎?”

“嗯。”男人低低地應了一聲,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後迅速松開,若無其事地說:“沒事的,已經不怎麽疼了。”

即使他極力克制,但是商蓁依舊還是從他的臉上窺見到了痛苦。

短短一周的傷病折磨,已經讓他清減了許多,枕在醫院的白色的枕套上,更顯得他的膚色蒼白,他的下顎線比之前更加分明,原本帶著笑意的面容已經被倦色和疲憊所取代。

剛剛那一覺似乎並沒有讓他有片刻絲毫的輕松,反而更加加重了籠罩在他身上的陰霾。

即使是這樣,消瘦的面孔與臉上的倦色還是為他增加了幾分脆弱但又精致的美感。

這是她法律上的丈夫,霍應淮。

商蓁一直知道霍應淮長得好看,如果不是形勢所迫加上被他的照片吸引,商蓁或許會再一次違背自己父親的要求,辭職跑出國去躲這莫名其妙降在自己身上的娃娃親。

他們從相親的見面訂婚到領證,雖然只有短短一個月時間,還遠遠算不上是相愛,但也能稱得上一聲相敬如賓。

只是現在,婚禮沒有辦法如期舉行就算了,眼前的他現在只能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忍受著只發生在他自己身上難以言說的傷痛。

那輛車在高速行駛的狀態之下直接撞到了他,見自己撞到人之後,那司機飛速地駛離了現場,如果不是路邊的好心人看見報警,商蓁都無法想象他會不會現在還在自己面前。

那個晚上,當她趕到急救室看到他的時候,那流淌到地磚上的鮮血令她都忍不住腿腳發軟,甚至連醫生和他們講手術風險的時候,商蓁都沒辦法下筆去簽字,最後還是他的爺爺,霍家的大家長拍板定下同意手術的決策,她才下手簽了字。

這場手術風險太大,主刀團隊是霍家連夜請過來的骨科權威專家團隊,血袋一袋一袋被他們看著送進手術室,那場連夜手術足足持續了八個小時,到第二天的黎明時分才結束。

那天正好是禮拜一博物館閉館休息的時候,商蓁哪裏都沒去,她看著霍應淮被送進ICU,等到情況完全穩定下來之後在醫院匆匆休息了一會。

即使過去一周了,但是每一次護工幫他翻身的時候商蓁還是能看到他背上被紗布包裹的傷口。

那裏頭還放著不知道多少根鋼針,這怎麽可能會不疼呢?

商蓁的心忍不住軟了下來,她擡了擡自己的凳子,把凳子的位置移到更靠近床頭的位置,擡手移到他皺起眉頭兩旁的太陽穴上。

她一邊幫他輕輕按壓太陽穴放松肌肉,一邊柔聲說道:“醫生說明天開始你可以先進行坐起訓練了,要是頭暈的話記得和醫生說,我明天上班,等明天看看有沒有事情,沒有事情的話我請假過來。”

“你上班重要。”

隨著太陽穴旁邊的肌肉逐漸放松下來,霍應淮皺著的眉頭稍微松下來一些,他忍不住閉上眼睛,說:

“你上個星期請假已經夠多了,我沒什麽事情了,等脊髓休克期過去,醫生來檢查一下受傷部位就好。”

商蓁大學和碩士都是讀的是文物與博物館專業,在國外剛讀完修士就被父親商煜要求回國,回來之後自己參加考試,進入了省立博物館的社會服務部。

她在裏面主要負責博物館宣傳講解策劃社教活動等工作,平日裏沒有組織大型活動的時候會相對輕松很多。

因為ICU每天探視的時間是下午3點到三點半,所以上個星期,她幾乎每一天的下午都會請一次臨時假來醫院。

“好。”

商蓁見他臉上的表情比開始放松了一些,按太陽穴的動作也越來越慢。

她沒有告訴霍應淮,醫生在手術前就已經和他們說過,因為背部直接受到撞擊的原因,他的脊椎受到的沖擊力比較大,受損比較嚴重,醫生早就建議商蓁以及其他人在這幾天就要做好一定的思想準備。

包括這幾天的生理排洩,他都是通過尿袋完成的。

這對於以前的霍應淮來說,是永遠無法想到的一件事情。

在他們第一天見面之後,她上網搜了他的名字,照片之中的他,要麽在參與經濟論壇,要麽在參加集團公司的會議,即使有酒局後八卦報紙的偷拍,但也無一例外地都是清雅雋貴。

她甚至還看了幾段他在大學的英文演講視頻,那時的霍應淮站在演講臺之後,一只手扶著長話筒,半靠著臺架,金絲框的眼鏡之後滿是笑意與放松。

商蓁收回自己的思緒,她擡起手看了看手表的時間,距離探視結束只剩下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她逐漸停下手中的動作,將自己的手放到他的床褥之上,擡頭看了看各個監護儀上的數字。

霍應淮感受到了她的動作,擡眸看她,他的手在被子裏摩挲了一會,找到被子的邊緣,將自己的手伸出了被子。

“手一直在被子裏面不舒服了嗎?”

霍應淮點了點頭,商蓁順勢牽住他的手,把手帶到被子外面,然後掖了掖他的被子,在幫助他把另外一只手也拿出被子。

他的一只手上是檢測血氧的傳感器,一只手上打著留置針,因為膠布的原因,手背的皮膚似乎繃得雪白,吊架上的幾袋液體正在順著針孔被一點點打入到他的體內。

在受傷之前,她看到過這雙手在琴鍵上翻飛的模樣,也見過翻閱文件抑或是拿著鋼筆簽字時的模樣,雖然做的事情有所不同,但這雙手都會在最後牽起她的手,將一陣暖意傳給她。

自從受傷之後,他的手一直都是冰冰涼涼的,好像一塊捂不暖的寒冰,商蓁摸了摸他的手背,而霍應淮的手掌直接翻了過來,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商蓁擡頭看向霍應淮,他躺在枕頭上,嘴角對著她勾了勾,他的手臂還是沒什麽力氣,但是他還是輕輕晃了晃手,似乎在告訴她他沒事,依舊像以前一樣牽住她的手。

商蓁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她從椅子上站起,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床鋪側位,確定自己坐下來不會坐到任何儀器之後,才坐到了病床兩個扶手的中間位置。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裏這麽坐,霍應淮微微楞住,就看到商蓁將他們兩個人交握的手舉到他能看到的視線範圍內晃了晃他們的雙手,就像以前他們無數次約會分別時的樣子,歪歪頭問道:

“想要來個分別的擁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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