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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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堂堂大妖怪,這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淒風冷雨，這都拜誰所賜啊。
原本那個困住他的封印被夏目貴志誤打誤撞解開的時候,斑還想著好好地耍一把威風，搶走玲子的友人帳，再奴役玲子的外孫。可誰能想到，玲子那外孫看著柔柔弱弱的，但武力值爆棚，一拳，就那麽蘊含著妖力的一拳,哪怕他剛解封，實力略有下降，但也不該被夏目貴志那麽一個人類一拳砸飛出去,連大樹都撞到了好幾棵。
當年的玲子都沒有這麽可怕……
思及此，斑不禁惆悵地望向夕陽。
世界變得太快,閃了他這個大妖怪的腰。偏偏正主對自己沒有一點正確認知,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貓咪老師，你回來了。”
探出窗戶的臉是笑著的,溫溫柔柔的笑,可親眼看著這個人溫溫柔柔笑著將一個個搗亂的妖怪砸飛出去,絕大部分妖怪都會對這張笑臉產生心理陰影吧。
但他不是絕大部分妖怪裏面的,他有著大妖怪的驕傲。
“我回來了！”斑字正腔圓又理直氣壯地說道。
然後,他就看到夏目貴志彎起眼眸,說道：“歡迎回來，貓咪老師,給你買了七辻屋的豆沙饅頭哦。”
斑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來。
不是妖怪立場不堅定,實在是因為這個人類給了太多了。
豆沙饅頭,好吃！
***
存在於時空間罅隙之間，能夠投影在諸多世界中，街頭巷尾，唯有亟待實現願望之人才能夠看到的店鋪中，清脆的風鈴聲響起。
“我們回來了。”
店鋪正廳裏的障子門拉開，鹿驚抱著摩可拿走進屋子裏。
“呦！”煙霧繚繞的正廳中，坐在椅子上的黑發魔女擡起手，笑盈盈地打招呼：“歡迎回來，鹿驚，摩可拿。”
今天的壹原侑子打扮得極為華麗，一身黑色繡日月祥雲的振袖和服，黑發挽起，發間簪著綴有紅色流蘇的珊瑚發簪，本就明艷動人的容貌更添幾分雍容華貴。
一見壹原侑子這打扮，鹿驚頓時了然，道：“有人？”
次元魔女有著極為美麗的容貌，還不吝於打扮自己，她的衣服橫跨各國各款，數量之多，鹿驚幾乎沒看過壹原侑子穿過重覆的衣服。雖然她在居家的服飾上也十分用心，但在接待重要的人時，她總會換上華麗繁瑣的宮裝。
“是的呢。”壹原侑子唇角噙著笑容，“非常重要的人哦。”
“那我先回屋休息了。”鹿驚放下摩可拿，看著摩可拿蹦蹦跳跳地撲進壹原侑子的懷裏，笑了一下，然後沖壹原侑子頷首一禮，轉身離開了正廳。
離開正廳，走出了所有人的視線，一階一階踏上樓梯，走上三樓，越是接近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間裏，鹿驚面上的表情就越是寡淡。等終於走進屬於他的房間，關上了房門後，鹿驚徹底卸去了面上所有的表情。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房間中央，黑眸之中一片虛無。
片刻後，鹿驚徐徐地嘆了口氣，擡手扯下綁著頭發的發帶。
宛如霜雪的銀色長發披散下來，筆直地垂落在背上，長度已經到了小腿的位置。
時間被凝固，唯有不斷變長的頭發才能稍微提醒他時間的流逝。
脫下羽織，褪去和服，甩下身上所有的衣物，鹿驚赤著雙腳走進浴室中。
冰冷的水從花灑中噴下，淋了鹿驚滿頭滿臉，他卻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臉，擡起了頭。
涼得徹骨的水很快變得溫熱起來。
鹿驚眼眸微闔，任由急促的水流拍打在皮膚上，浸透霜色的眉睫，在浴室中蒸騰起白色的霧氣來。
朦朧的水霧中，似乎有人在輕聲低語。
“沒關系的。”
“很快就會結束了。”
***
一樓正廳中，鹿驚前腳剛離開，他之前打開的那扇障子門就再度開啟，身穿黑色和服和羽織的黑發青年睜著一雙猩紅色的眼眸，冷冷地看了過來。
“歡迎。”壹原侑子勾唇淺笑，半點也不為對方的態度所惱，“宇智波，帶土君。”
猩紅色的眸子沈甸甸地看向前方的次元魔女，片刻後，他垂下眼，冷靜地道：“你好。初次見面，希望我的疑惑能夠在你這裏找到答案。”
壹原侑子定定地看著踏進店鋪裏的黑發男人，片刻後，她笑了起來。
“啊啦，真是挑剔的人呢。”
“那麽，該從哪裏說起比較好呢？”
“啊，就從你跟我做出交易的那一天說起來。”
宇智波帶土驀地瞪大了眼睛。
***
鹿驚背負著的任務與債務，嚴格意義上講，其實並不是壹原侑子經手的交易。
凡次元魔女接手的交易，代價與所得從來相抵。她收集著人類的願望，不論大小，既不會因為願望過小而忽略它，也不會渴求更多而插手連她都無法控制後續走向的願望。
在壹原侑子的定義中，鹿驚，或許應該稱呼他為六代火影旗木卡卡西，他的願望太棘手了。
他希望能夠彌補那些遺憾，雖然願望中沒有他自己存在，但依舊太過龐大，幾乎扭轉了一個世界既定的走向，這不是次元魔女能夠染指的願望。
如果他當初來到了次元魔女的店鋪，壹原侑子會坦然地告訴他，以著他現在能夠付出的代價，不足以實現那個願望。他應該修整那個願望，到他能夠付出代價的程度。
即使次元魔女看慣了悲劇，對此亦習以為常，但她並不喜歡那些悲劇。
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付出代價的人在實現願望後還能保有繼續走下去的能力。
但不幸的是，旗木卡卡西遇到的不是壹原侑子，更是位格遠高於她的存在。
他遇到的是源世界的意志。
你想要改變歷史，讓宇智波帶土，讓野原琳，讓你的父親，讓你的老師，讓你人生中曾遺憾痛苦追憶過的人能夠好好地活下去，想要忍者的宿命不那麽悲哀，想要那個世界可以生機勃勃地延續下去？
可以，但你能夠付出什麽代價？
一切。
生命，靈魂，記憶，情感，他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只要能夠作為代價，統統拿走好了。
那麽，交易成立。
旗木卡卡西付出了一切。
然而，旗木卡卡西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他所認為的一無所有所以無所謂的生命裏，其實還寄存著微弱的意識。因陰陽六道之力而存在，因宇智波帶土的不舍和眷戀而有著絕對保護旗木卡卡西的意志。
當世界索取代價的時候，藏匿在旗木卡卡西眼中的力量爆發了。
本就是抵達了一個世界本源法則高度的力量，又貫徹了絕對的意志，饒是世界一時間也無法收取代價，而存在於時空間罅隙間的願望店鋪，一道虛幻的身影叩響了大門。
他既是宇智波帶土，又不完全算是宇智波帶土。
他的意志中只有旗木卡卡西的存在，為了保護他，他可以不惜一切。
最終，壹原侑子出面，幫助他們跟世界調整了交易內容。
宇智波帶土付出最後的六道力量，旗木卡卡西必須要付出對他而言最珍貴的東西和對人類而言最重要的東西。剩餘的代價，可以工抵債。
對於卡卡西而言，最珍貴的是他的記憶。
他這一生失去了太多，讓他不得不抱著那些記憶活下去。哪怕那些記憶充斥著悲傷與痛苦，夾雜其中的甜也足以給他堅持下去的力量。
所以，他失去了那些記憶。
而對於人類而言，最重要的是人類的存在性。
存在即合理，存在性是一個人類得以立足一方世界的基礎。是基礎，也是故土。這是每一個人都擁有，如空氣之於人類一樣看似普通又必不可少的東西。
失去了存在性，這個世界就不會再誕生名為旗木卡卡西的人。他變成了無根的浮萍，無家的浪子。
這還不是最殘酷的。
失去了存在性的人還會被每一個世界排斥，因為在世界本能地認定，失去存在性的生靈是妨礙世界正常運行的存在。若非如此，為何他會失去他原本的歸途。溫和一點的世界意志會編織無數意外來逼迫他離開，激烈點的世界意識會直接降下天災，將失去存在性的異端徹底毀滅。
取走存在性，是源世界意志對無法拿走祂應得全部的報覆。
如果遵循最初的交易，祂本能拿走旗木卡卡西的一切，屆時，他的一切會與世界同化，將代表本源世界意志行動，存在性這種東西無關緊要，因為不會有世界排斥本源世界派來的工具。
但現在，旗木卡卡西成了有自我意識的工具，雖然能用，但有時限，會出現名為人心的意外，這讓祂不滿。
如今的鹿驚能夠行走在諸多世界中，是他當初撐過五個世界的意外與天災，收集到了足夠的材料，由壹原侑子出手為他煉制了防護的飾品，這才不至於在忙任務的時候還要被世界意識針對。
鹿驚這些年忙忙碌碌，做了不少任務，債已經還得差不多了，但交付出去的記憶和存在性卻是無法贖回的東西。壹原侑子並不想鹿驚餘生困在這家店鋪中，或是只能在其他世界裏短暫停留。好在鹿驚收了幾個不錯的學生，他們都願意付出代價來幫助鹿驚停下腳步。
壹原侑子忽然停止了話語，魔女暗紅色的眼眸平靜地看向對面，眸光溫和又寬容。
“啪嗒。”
淚水自猩紅色的眼眸中湧出，自臉龐滾落下來，掉在桌子上，“啪”的一聲碎裂開來。
“我……”宇智波帶土聲音發顫，他的雙手用力地攥起拳頭，嘴唇抖著，幾乎說不出一個字來。
次元魔女無聲輕嘆，然後慢慢地道：“是的呢，宇智波君，你拉住了鹿驚。”頓了一下，語氣微揚，帶上了一點俏皮的意味，“你有救到他哦。”
正是因為代價算是他們兩個人一起付出的，所以，在剝離了卡卡西存在性的世界重啟之時，宇智波帶土還是想起了卡卡西。
壹原侑子雙手交疊，搭在下頜處。她看著淚水似乎怎麽都止不住的宇智波帶土，想著樓上那個失去了記憶和過往，還被世界各種針對卻始終將所有心事都壓在心底，不僅不哭，還彎著眼睛笑，掩去所有的心事，笑瞇瞇安慰其他人的鹿驚——嘖，這兩個家夥的性格要是能夠中和一下就好了。
“不過啊，稍微讓我有點驚訝呢，宇智波君。”壹原侑子輕笑著低語。
做出交易的是，宇智波帶土徹底死亡之前留在鹿驚精神世界裏的一部分，用他們忍界的話，那是精神力量構建出來的分-身。但在鹿驚的事情上，情報並不相通的本體和分-身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分-身寧願消散也要保護鹿驚。
本體哪怕知道前途未知，也毅然舍棄了一切，踏上這條尋找鹿驚的不歸路。
深吸了一口氣，宇智波帶土努力平覆激蕩的情緒，盡量冷靜地說道：“侑子小姐，我要奪回鹿驚的記憶和存在性。應該怎麽做，請您教我，我願意付出代價。”
“記憶我沒有辦法，但存在性，鹿驚的學生們正在做著相同的事情。”壹原侑子勾了勾唇，意有所指地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時候鹿驚會露出的表情了。”
正如她之前對四月一日君尋說過的話。
人並不只屬於自己。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東西是只屬於某個人的。每一個人都與他人交融，彼此共享一切。
因此，世上才不會有真正的自由。
也正因如此，這個世界才會既充滿了歡笑，又充滿了悲傷，才會如此可愛。
鹿驚從來不知道珍惜自己，但有人，一直一直在珍惜著鹿驚。
會為他經歷的悲傷而難過，會為他受到的傷害而痛苦，因他喜而喜，因他憂而憂。
他需要明白這一點。
“還有這個。”壹原侑子將一個木盒推給宇智波帶土，“這是‘你’寄存在我這裏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
三樓盡頭的房間裏，洗完澡的鹿驚蜷縮在榻榻米上，白色的裏衣貼在略帶潮氣的身體上，銀發濕漉漉地披在枕頭上。
得到了壹原侑子許可，得以在店鋪中使用神威的宇智波帶土悄然出現在房間裏，一看這情景就忍不住皺眉。他慢慢地跪坐在榻榻米旁，伸手執起一縷濕透的長發。
後背的衣料已經被水汽洇濕，貼在皮膚上，透出一點淡淡的粉色。
鹿驚閉著眼睛，倦極了的他在睡著，即使睡得並不安穩，但他並沒有因為身旁多出現的氣息而醒來。
宇智波帶土輕手輕腳地拿出幹燥的毛巾，開始一點一點擦幹這些頭發。
即使鹿驚不會因為宇智波帶土的氣息而驚醒，但想要在淺眠的人身邊做點什麽也必須放輕手腳動作。
宇智波帶土垂著眼，緩慢又細致地為鹿驚擦著頭發。
“喜歡……”和室中，有人用氣音喃喃著輕語，“最喜歡……你了……”
“笨卡卡。”
***
出乎鹿驚意料的是，他睡了個好覺。
迷迷糊糊甩開被子，在榻榻米上抻了個懶腰後，鹿驚慢慢睜開眼睛，有些出神地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和嘰喳蹦跳的鳥雀。
片刻後，他坐起身體，摸了摸額頭。
他昨天洗完澡後懶得擦頭發，直接躺床上睡了。以著他的體質，雖然不至於生病，但有時候還是會頭疼。
看來這一次很幸運，頭一點都沒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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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那個困住他的封印被夏目貴志誤打誤撞解開的時候,斑還想著好好地耍一把威風，搶走玲子的友人帳，再奴役玲子的外孫。可誰能想到，玲子那外孫看著柔柔弱弱的，但武力值爆棚，一拳，就那麽蘊含著妖力的一拳,哪怕他剛解封，實力略有下降，但也不該被夏目貴志那麽一個人類一拳砸飛出去,連大樹都撞到了好幾棵。
當年的玲子都沒有這麽可怕……
思及此，斑不禁惆悵地望向夕陽。
世界變得太快,閃了他這個大妖怪的腰。偏偏正主對自己沒有一點正確認知,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貓咪老師，你回來了。”
探出窗戶的臉是笑著的,溫溫柔柔的笑,可親眼看著這個人溫溫柔柔笑著將一個個搗亂的妖怪砸飛出去,絕大部分妖怪都會對這張笑臉產生心理陰影吧。
但他不是絕大部分妖怪裏面的,他有著大妖怪的驕傲。
“我回來了！”斑字正腔圓又理直氣壯地說道。
然後,他就看到夏目貴志彎起眼眸,說道：“歡迎回來，貓咪老師,給你買了七辻屋的豆沙饅頭哦。”
斑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來。
不是妖怪立場不堅定,實在是因為這個人類給了太多了。
豆沙饅頭,好吃！
***
存在於時空間罅隙之間，能夠投影在諸多世界中，街頭巷尾，唯有亟待實現願望之人才能夠看到的店鋪中，清脆的風鈴聲響起。
“我們回來了。”
店鋪正廳裏的障子門拉開，鹿驚抱著摩可拿走進屋子裏。
“呦！”煙霧繚繞的正廳中，坐在椅子上的黑發魔女擡起手，笑盈盈地打招呼：“歡迎回來，鹿驚，摩可拿。”
今天的壹原侑子打扮得極為華麗，一身黑色繡日月祥雲的振袖和服，黑發挽起，發間簪著綴有紅色流蘇的珊瑚發簪，本就明艷動人的容貌更添幾分雍容華貴。
一見壹原侑子這打扮，鹿驚頓時了然，道：“有人？”
次元魔女有著極為美麗的容貌，還不吝於打扮自己，她的衣服橫跨各國各款，數量之多，鹿驚幾乎沒看過壹原侑子穿過重覆的衣服。雖然她在居家的服飾上也十分用心，但在接待重要的人時，她總會換上華麗繁瑣的宮裝。
“是的呢。”壹原侑子唇角噙著笑容，“非常重要的人哦。”
“那我先回屋休息了。”鹿驚放下摩可拿，看著摩可拿蹦蹦跳跳地撲進壹原侑子的懷裏，笑了一下，然後沖壹原侑子頷首一禮，轉身離開了正廳。
離開正廳，走出了所有人的視線，一階一階踏上樓梯，走上三樓，越是接近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間裏，鹿驚面上的表情就越是寡淡。等終於走進屬於他的房間，關上了房門後，鹿驚徹底卸去了面上所有的表情。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房間中央，黑眸之中一片虛無。
片刻後，鹿驚徐徐地嘆了口氣，擡手扯下綁著頭發的發帶。
宛如霜雪的銀色長發披散下來，筆直地垂落在背上，長度已經到了小腿的位置。
時間被凝固，唯有不斷變長的頭發才能稍微提醒他時間的流逝。
脫下羽織，褪去和服，甩下身上所有的衣物，鹿驚赤著雙腳走進浴室中。
冰冷的水從花灑中噴下，淋了鹿驚滿頭滿臉，他卻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臉，擡起了頭。
涼得徹骨的水很快變得溫熱起來。
鹿驚眼眸微闔，任由急促的水流拍打在皮膚上，浸透霜色的眉睫，在浴室中蒸騰起白色的霧氣來。
朦朧的水霧中，似乎有人在輕聲低語。
“沒關系的。”
“很快就會結束了。”
***
一樓正廳中，鹿驚前腳剛離開，他之前打開的那扇障子門就再度開啟，身穿黑色和服和羽織的黑發青年睜著一雙猩紅色的眼眸，冷冷地看了過來。
“歡迎。”壹原侑子勾唇淺笑，半點也不為對方的態度所惱，“宇智波，帶土君。”
猩紅色的眸子沈甸甸地看向前方的次元魔女，片刻後，他垂下眼，冷靜地道：“你好。初次見面，希望我的疑惑能夠在你這裏找到答案。”
壹原侑子定定地看著踏進店鋪裏的黑發男人，片刻後，她笑了起來。
“啊啦，真是挑剔的人呢。”
“那麽，該從哪裏說起比較好呢？”
“啊，就從你跟我做出交易的那一天說起來。”
宇智波帶土驀地瞪大了眼睛。
***
鹿驚背負著的任務與債務，嚴格意義上講，其實並不是壹原侑子經手的交易。
凡次元魔女接手的交易，代價與所得從來相抵。她收集著人類的願望，不論大小，既不會因為願望過小而忽略它，也不會渴求更多而插手連她都無法控制後續走向的願望。
在壹原侑子的定義中，鹿驚，或許應該稱呼他為六代火影旗木卡卡西，他的願望太棘手了。
他希望能夠彌補那些遺憾，雖然願望中沒有他自己存在，但依舊太過龐大，幾乎扭轉了一個世界既定的走向，這不是次元魔女能夠染指的願望。
如果他當初來到了次元魔女的店鋪，壹原侑子會坦然地告訴他，以著他現在能夠付出的代價，不足以實現那個願望。他應該修整那個願望，到他能夠付出代價的程度。
即使次元魔女看慣了悲劇，對此亦習以為常，但她並不喜歡那些悲劇。
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付出代價的人在實現願望後還能保有繼續走下去的能力。
但不幸的是，旗木卡卡西遇到的不是壹原侑子，更是位格遠高於她的存在。
他遇到的是源世界的意志。
你想要改變歷史，讓宇智波帶土，讓野原琳，讓你的父親，讓你的老師，讓你人生中曾遺憾痛苦追憶過的人能夠好好地活下去，想要忍者的宿命不那麽悲哀，想要那個世界可以生機勃勃地延續下去？
可以，但你能夠付出什麽代價？
一切。
生命，靈魂，記憶，情感，他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只要能夠作為代價，統統拿走好了。
那麽，交易成立。
旗木卡卡西付出了一切。
然而，旗木卡卡西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他所認為的一無所有所以無所謂的生命裏，其實還寄存著微弱的意識。因陰陽六道之力而存在，因宇智波帶土的不舍和眷戀而有著絕對保護旗木卡卡西的意志。
當世界索取代價的時候，藏匿在旗木卡卡西眼中的力量爆發了。
本就是抵達了一個世界本源法則高度的力量，又貫徹了絕對的意志，饒是世界一時間也無法收取代價，而存在於時空間罅隙間的願望店鋪，一道虛幻的身影叩響了大門。
他既是宇智波帶土，又不完全算是宇智波帶土。
他的意志中只有旗木卡卡西的存在，為了保護他，他可以不惜一切。
最終，壹原侑子出面，幫助他們跟世界調整了交易內容。
宇智波帶土付出最後的六道力量，旗木卡卡西必須要付出對他而言最珍貴的東西和對人類而言最重要的東西。剩餘的代價，可以工抵債。
對於卡卡西而言，最珍貴的是他的記憶。
他這一生失去了太多，讓他不得不抱著那些記憶活下去。哪怕那些記憶充斥著悲傷與痛苦，夾雜其中的甜也足以給他堅持下去的力量。
所以，他失去了那些記憶。
而對於人類而言，最重要的是人類的存在性。
存在即合理，存在性是一個人類得以立足一方世界的基礎。是基礎，也是故土。這是每一個人都擁有，如空氣之於人類一樣看似普通又必不可少的東西。
失去了存在性，這個世界就不會再誕生名為旗木卡卡西的人。他變成了無根的浮萍，無家的浪子。
這還不是最殘酷的。
失去了存在性的人還會被每一個世界排斥，因為在世界本能地認定，失去存在性的生靈是妨礙世界正常運行的存在。若非如此，為何他會失去他原本的歸途。溫和一點的世界意志會編織無數意外來逼迫他離開，激烈點的世界意識會直接降下天災，將失去存在性的異端徹底毀滅。
取走存在性，是源世界意志對無法拿走祂應得全部的報覆。
如果遵循最初的交易，祂本能拿走旗木卡卡西的一切，屆時，他的一切會與世界同化，將代表本源世界意志行動，存在性這種東西無關緊要，因為不會有世界排斥本源世界派來的工具。
但現在，旗木卡卡西成了有自我意識的工具，雖然能用，但有時限，會出現名為人心的意外，這讓祂不滿。
如今的鹿驚能夠行走在諸多世界中，是他當初撐過五個世界的意外與天災，收集到了足夠的材料，由壹原侑子出手為他煉制了防護的飾品，這才不至於在忙任務的時候還要被世界意識針對。
鹿驚這些年忙忙碌碌，做了不少任務，債已經還得差不多了，但交付出去的記憶和存在性卻是無法贖回的東西。壹原侑子並不想鹿驚餘生困在這家店鋪中，或是只能在其他世界裏短暫停留。好在鹿驚收了幾個不錯的學生，他們都願意付出代價來幫助鹿驚停下腳步。
壹原侑子忽然停止了話語，魔女暗紅色的眼眸平靜地看向對面，眸光溫和又寬容。
“啪嗒。”
淚水自猩紅色的眼眸中湧出，自臉龐滾落下來，掉在桌子上，“啪”的一聲碎裂開來。
“我……”宇智波帶土聲音發顫，他的雙手用力地攥起拳頭，嘴唇抖著，幾乎說不出一個字來。
次元魔女無聲輕嘆，然後慢慢地道：“是的呢，宇智波君，你拉住了鹿驚。”頓了一下，語氣微揚，帶上了一點俏皮的意味，“你有救到他哦。”
正是因為代價算是他們兩個人一起付出的，所以，在剝離了卡卡西存在性的世界重啟之時，宇智波帶土還是想起了卡卡西。
壹原侑子雙手交疊，搭在下頜處。她看著淚水似乎怎麽都止不住的宇智波帶土，想著樓上那個失去了記憶和過往，還被世界各種針對卻始終將所有心事都壓在心底，不僅不哭，還彎著眼睛笑，掩去所有的心事，笑瞇瞇安慰其他人的鹿驚——嘖，這兩個家夥的性格要是能夠中和一下就好了。
“不過啊，稍微讓我有點驚訝呢，宇智波君。”壹原侑子輕笑著低語。
做出交易的是，宇智波帶土徹底死亡之前留在鹿驚精神世界裏的一部分，用他們忍界的話，那是精神力量構建出來的分-身。但在鹿驚的事情上，情報並不相通的本體和分-身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分-身寧願消散也要保護鹿驚。
本體哪怕知道前途未知，也毅然舍棄了一切，踏上這條尋找鹿驚的不歸路。
深吸了一口氣，宇智波帶土努力平覆激蕩的情緒，盡量冷靜地說道：“侑子小姐，我要奪回鹿驚的記憶和存在性。應該怎麽做，請您教我，我願意付出代價。”
“記憶我沒有辦法，但存在性，鹿驚的學生們正在做著相同的事情。”壹原侑子勾了勾唇，意有所指地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時候鹿驚會露出的表情了。”
正如她之前對四月一日君尋說過的話。
人並不只屬於自己。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東西是只屬於某個人的。每一個人都與他人交融，彼此共享一切。
因此，世上才不會有真正的自由。
也正因如此，這個世界才會既充滿了歡笑，又充滿了悲傷，才會如此可愛。
鹿驚從來不知道珍惜自己，但有人，一直一直在珍惜著鹿驚。
會為他經歷的悲傷而難過，會為他受到的傷害而痛苦，因他喜而喜，因他憂而憂。
他需要明白這一點。
“還有這個。”壹原侑子將一個木盒推給宇智波帶土，“這是‘你’寄存在我這裏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
三樓盡頭的房間裏，洗完澡的鹿驚蜷縮在榻榻米上，白色的裏衣貼在略帶潮氣的身體上，銀發濕漉漉地披在枕頭上。
得到了壹原侑子許可，得以在店鋪中使用神威的宇智波帶土悄然出現在房間裏，一看這情景就忍不住皺眉。他慢慢地跪坐在榻榻米旁，伸手執起一縷濕透的長發。
後背的衣料已經被水汽洇濕，貼在皮膚上，透出一點淡淡的粉色。
鹿驚閉著眼睛，倦極了的他在睡著，即使睡得並不安穩，但他並沒有因為身旁多出現的氣息而醒來。
宇智波帶土輕手輕腳地拿出幹燥的毛巾，開始一點一點擦幹這些頭發。
即使鹿驚不會因為宇智波帶土的氣息而驚醒，但想要在淺眠的人身邊做點什麽也必須放輕手腳動作。
宇智波帶土垂著眼，緩慢又細致地為鹿驚擦著頭發。
“喜歡……”和室中，有人用氣音喃喃著輕語，“最喜歡……你了……”
“笨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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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鹿驚意料的是，他睡了個好覺。
迷迷糊糊甩開被子，在榻榻米上抻了個懶腰後，鹿驚慢慢睜開眼睛，有些出神地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和嘰喳蹦跳的鳥雀。
片刻後，他坐起身體，摸了摸額頭。
他昨天洗完澡後懶得擦頭發，直接躺床上睡了。以著他的體質，雖然不至於生病，但有時候還是會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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