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的表情僵在臉上,江戶川亂步張大了嘴巴，好半晌才發出了一個字：“啊？”

“你已經是大人了，亂步君。”鹿驚一臉“聽我的準沒錯”的篤定模樣,認真地道：“你是不是覺得離開爸爸媽媽之後,你所認知的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跟之前以為的一點也不一樣？”

江戶川亂步忙不疊地點頭：“對對對,一點都不一樣，真的,非常可怕,到處都是怪物的樣子。”

鹿驚擡起手,輕輕按在江戶川亂步的發頂，輕聲道：“歡迎來到成年人的世界，亂步君。”

江戶川亂步一時間被震住了，他喃喃著道：“可是，可是我才十四歲啊。”

這個年紀,怎麽看都是未成年小孩子吧？

“身體年齡是十四歲，心理年齡……”鹿驚昧著良心說道，“已經滿二十歲了。”

“是、是這樣的嗎？”

“‘一些人和一些事能夠讓人一夜之間長大’,這句話聽說過嗎？”

江戶川亂步老實搖頭。

“那句話用來形容現在的你很貼切。”鹿驚一本正經地胡扯八道，“失去父母對你而言是非常大的打擊,這讓你一夜之間長大。但你直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成長，還以為自己是個普通的小孩……對了,你父母是不是說過，只要你好好地長大,將來一定能夠超越他和你的母親？”

江戶川亂步連忙點頭：“我爸爸這樣說過。他還是說我還到那個時候,讓我懂得謙遜,保持沈默。”

“是當時的你還沒有到時候。”鹿驚糾正,繼續胡扯八道，“其實在你父母離開後，你的心理年齡就成年了，只是外表還存在著很大的迷惑性，讓你誤以為自己還沒有適應好。”

江戶川亂步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進入成年人的世界後，新的問題又出現了。”鹿驚聳了一下肩膀，道：“是不是覺得很多大人都難以理解？”

江戶川亂步用力點頭。

“唉，亂步君，體諒體諒那些人的腦子吧。”鹿驚的語氣忍不住染上一些譏諷的意味，輕哼著道：“別看有些人長得人高馬大一副精明相，其實蠢、心理年齡連嬰兒都不如。那樣的人，你能指望他們思考什麽呢。”

“嬰兒……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江戶川亂步激動起來，他從鹿驚的懷裏跳起來，蹦蹦跳跳地大笑：“不是我的錯，是其他人太笨，長得那麽大只還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嬰兒而已。哈哈哈，亂步大人是大人，成熟的大人才不跟什麽都不懂的嬰兒計較。”

“對極。”剛剛避開亂步視線翻了個白眼的鹿驚頷首，“跟那些‘嬰兒’計較是在為難自己。”

“還有一件事。”鹿驚招了招手，那只歡快撒歡的綠眼貓貓立刻奔向他的懷裏，“有關才能的問題。亂步少年，你是不是對陰陽術有什麽誤解啊。”

“誒？”

“雖然你笨笨的學得不怎麽樣，但能笨笨地學會一點，已經證明了你在陰陽術上的才能。”鹿驚捏了捏江戶川亂步養了半個月終於有點肉感的臉蛋，“這一點，請聽從身心都是成年人的專業人士，也就是在下的意見。”

“嗨！”江戶川亂步張開手臂，大聲道：“亂步大人以後要成為最厲害的陰陽師！”

“很難。”鹿驚毫不猶豫地潑冷水，“我看你還是去當個刑警專職破案去吧。嗯，如果不喜歡那種程序內的條條框框，當個私家偵探也不錯。”

“當然，你現在占了你身體還沒有成長到心理年齡的便宜，你倒不用急著找工作。我先養你兩年，回頭你再孝敬我。”

“鹿驚大叔！”

被成功哄回來的江戶川亂步抗議。

“去洗臉。”鹿驚做嫌棄狀趕人，“跟花貓似的。”

看著江戶川亂步蹦蹦跳跳地進衛生間洗漱，鹿驚舒了口氣，脫下身上的外套。

很好，只毀了一件外套。

丟掉。

總算是將人給糊弄過去了。

亂步雖然聰明，但聰明的小孩子哪裏玩得過狡猾的大人，偷換兩個概念就將他糊弄了過去。當然，這招只能用一次，以後亂步就沒那麽好騙了。

原諒他，實在是想不出別的理由。

總不能跟門外那個家夥，一棍子打翻亂步現有的世界吧。

門外那家夥……

鹿驚轉過頭，目光仿佛越過墻壁和庭院，看到了亂步口中的那個福澤大叔。

福澤諭吉，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名字是政府麾下專門為某一黨派排除異己的暗殺劍士銀狼吧？

住在橫濱依舊時不時摸進政府情報部門共享一下信息，鹿驚對自己養孩子的地點安全性的要求還是很高的。

等等，這個氣息是——

與此同時，源家宅邸外，拖著行李箱的赭發少年眉頭微蹙，一臉戒備地看向電線桿似的杵在家門口的銀發男人，沈聲道：“這位先生，你為什麽站在我家門口？”

銀發男人：“……”

不小心將你哥哥弄哭了所以不放心跟過來……這樣的話，似乎有點說不出口。

“劍士啊。”赭發少年的身旁，黑發鳶眸的少年背著一只拉鏈拉開大半的小書包，依稀能夠看到白色毛茸茸。他抱著肩膀，隨口說出讓福澤諭吉微微一驚的話來，要知道，他現在身上並沒有佩劍，他應該看上去像是打扮老派的普通中年人而已。

對此，一眼就看出對方劍士與暗殺者並存痕跡的太宰治表示呵呵。

太顯眼了，又不是什麽擅長演戲的人，那站姿，那下意識繃緊的身體，就差在臉上印上這兩個職業了。

不過，看著這副正氣十足的樣子，十有八-九是政府豢養的暗殺者吧。

套一層官方的皮，暗殺的行徑說出來似乎也能好聽些。

所以，他們家是被政府那邊的部門盯上了嗎？

不，沒有佩刀，心有迷茫，原來已經離開了政府部門嗎。

赭發少年，也就是中原中也一聽對方是劍士，鈷藍色的眸子眨了眨，下意識道：“來找老師切磋的劍士？”

跟鹿驚學了三年的刀，深知鹿驚的刀法有多厲害，中原中也完全不意外會有劍士找上門切磋。

這人輸定了！

中原中也底氣十足地想道。

“才不是呢。”不待福澤諭吉回答，一旁的太宰治已經氣呼呼地開口了：“中也，我們被偷家了！”

“什麽？”中原中也懵了，“偷家？！”

就在這時，源邸黑色的大門從裏面打開，一個黑發的少年從裏面跳了出來。他的臉上是讓福澤諭吉下意識松了一口氣的明快笑容，綠色的眼睛因為狠狠哭過而有些紅腫，但很亮，通透明亮，熠熠生輝。

“嗒噠～”亂步少年張開手臂，語調高亢地道：“太宰君，中原君，亂步叔叔終於見到你們啦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

太宰治：“……”

半秒後，兩人同時瞇起了眼睛。

江戶川亂步身後，鹿驚默默扶額。

啊，這就是糊弄小孩子的代價嗎？

“老師/鹿驚老師！”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同時無視了一臉小人得志的江戶川亂步，齊齊看向鹿驚。那表情，明顯是在向鹿驚討個說法。

“……先進來，還有這位福澤先生。”鹿驚看向福澤諭吉，臉上擺出禮貌性的微笑，“勞煩你一路送亂步回來，進來喝一杯茶？”

“還是不了。”福澤諭吉看了一眼活力滿滿正跟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大眼瞪小眼的江戶川亂步，看狀態就知道對方現任監護人已經將他的情緒安撫下來。現在，他們明顯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不好打擾。

簡單地套兩句，福澤諭吉離開了。

剩下的就是源家人的事情了。

鹿驚：啊，說來這個家裏其實沒有一個真正姓源呢。

“啊呼～”太宰治身上的背包探出一只萌萌噠的兔腦袋，軟軟糯糯地道：“摩可拿要鯛魚燒～”

“鯛魚燒有什麽好吃的。”江戶川亂步完全是下意識回答道，“水羊羹才是最好吃的。”

恭喜鹿驚，一個沒留神，成功向亂步少年安利了水羊羹。

說完之後，江戶川亂步自己呆了呆，然後猛地瞪大了眼睛：“誒誒誒——”

“兔子說話了？！”

“啪！”

“摩可拿才不是兔子。”摩可拿叉著腰，大聲道：“摩可拿就是摩可拿！”

***

盛夏的庭院中，雪松青翠，泉水清幽，不時有添水發出“咚”的聲響，驚起落在墻上的飛鳥。

廳中，鹿驚坐在首座上，做出了最後總結：“……事情經過就是這樣。以後，亂步君會跟大家一起住，要好好相處哦。”

江戶川亂步挺胸擡頭，以著他的觀察力，自然能夠看出家裏其他成員留下的痕跡，並下意識推斷出對方的性格習慣。當然，指望他遷就其他人的生活習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最多會表現得寬容大度一些——這還是看在鹿驚說他已經是大人的份上。連心智是小嬰兒的大塊頭們他都決意要包容了，更何況是兩個今年才十歲的小朋友。

亂步叔叔雖然不喜歡人際交往，但看在鹿驚大叔的面子上，他會照顧這兩個小寶寶的。

太宰治amp中原中也：“……”

他們兩個當然不希望家裏突然冒出這麽一個不知從哪裏蹦出來的家夥，但鹿驚老師都這麽說了，他們自然不好反對。只是，有關家庭地位上，他們覺得有待商榷。

什麽？亂步叔叔？

天還沒黑呢，做什麽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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