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3章 “那你就是手上的刀。”……

關燈
考完試那天,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充滿了快活的尖叫。阮頌轉頭看了一眼韓真真空蕩蕩的位置。

至此,她整個沈默的中六學生時代結束了。

一個年輕的學弟和同伴打著球滿身是汗從操場走過來,其中一人看向阮頌,少年們相視看了一眼,一人推了推另一人的胳膊慫恿他去。等他們回過神來,阮頌已順著長長的臺階走下去。

晚照落在她身上。

“真漂亮啊。”年輕的學弟看著那背影,輕嘆了一句,“不知道誰有這樣的好運。”

阮頌走出校門的時候,一輛黑色豪華汽車停在校門口,車窗緩緩搖下,是那瓦來接的她。

不等阮頌問韓其,他就說:“今晚老大有點事,讓我來接你去別墅區。”

車裏的另一個人她見過,還記得是叫景田,當日在別墅區臨水咖啡見過的一個年輕人,濃重的書卷氣息被歸束在利落的裝扮中。景田穿了一身很實用的迷彩戶外裝,一手按在腰間,仿佛別著槍,看見她,立刻頷首打了招呼。

都是韓其的核心心腹之一。

阮頌年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她問:“小七爺呢。”

景田也道:“小七爺有點事,讓我們先送阿頌小姐回去。”

車子開得很快,一路疾馳,避開了平日的主幹道,從幾條巷道中穿了幾次,最後才緩緩駛向春舞川這邊。

那瓦話和丁文山一樣多,怕阮頌無聊似的,又怕她多問什麽似的,開始有的沒的說一些趣聞。

經過春舞江河畔的時候,只看河海銜接的沙灘上零零落落的椰子樹和棕櫚樹,現在不過是下午六點,已經陸陸續續已有衣著華麗的艷麗女子站在棕櫚樹下張望。這是南邁當地一個不成文的風俗,在夜晚站在棕櫚樹下系著綠紗巾的女人都是自賣求錢的。只要價格合適,就可以帶走。

在一些熱門的地方,比如傳統娛樂區烏林,因為游客眾多,往往一棵位置較好的棕櫚樹,還需要交“栽樹費”,旅游淡季和旺季價格各不相同。

那瓦說完了,便問阮頌:“對了,阿頌小姐,想不想知道那個以前總是欺負你的晚娜,現在是什麽價格?”他說罷,迫不及待自問自答,“她現在也在烏林,開始的時候知道的人圖新鮮,比如她的那些貴婦人和閨蜜還有韓費凡的同好都會去照顧她生意,掙得還真不錯,聽說卡上的流水一個月至少四十萬打頭。後來,新鮮勁過了,漸漸沒有客人,她在包房混不下去,只能自己去找客,再後來,就淪落到樹下去搶位置——就是剛剛我們經過那一片。”

阮頌心裏微微一震,下意識回頭看車窗外,外面都是林立的行道樹。

晚娜的下場是她咎由自取,但從頭到尾,這個自以為能掌控一切的女人,卻不知道,自己都只是別人的玩物罷了。喜歡的時候幾乎能將“韓家夫人”的名頭掛在身上,但一旦厭惡忤逆了上位者,就成了被踩踏在腳底的汙泥。

但晚娜在南邁十多年,交好的貴夫人和朋友應該也是有的。

她忍不住問:“那些貴婦人和閨蜜“照顧”她?”

那瓦嗤笑一聲:“當然,肯定不是她們自己上手,只是便宜了她們的保鏢和司機。”

原來是這個照顧——照顧她的生意……

那瓦說完了,見阮頌有些郁郁的樣子,不由摳了摳頭:“我以為聽見這件事,阿頌你會高興。畢竟她以前老是欺負你。”

阮頌:“我不是為她難受,只是這件事——”

一旁的景田同樣是從微處出身,他一下明白了阮頌的心情,立刻補充道:“阿頌小姐盡可放心,小七爺並不是韓費凡這樣的人。”

阮頌目光看著前面,搖了搖頭。

她轉移了話題:“但韓老爺一向愛好面子,這麽處理,豈不是被所有人笑話嗎?”

那瓦很懂,笑道:“阿頌你就不懂了。要是韓費凡只是隱忍處理了晚娜,那他才會被所有知道的人笑話,笑話他被自己女人和殘廢弟弟綠了十多年。但現在這樣攤開處理,也就是將這個女人完全摘出去,讓所有人都看看,背叛他是什麽下場,以後所有人說起來,只會說那個女人得罪了韓費凡,是什麽下場,至於怎麽得罪,反而不重要了。”

阮頌目光微動:“韓費凡一向如此嗎?”

那瓦笑:“差不多。他做事一向比較沒下限。”

她手指收緊,從車後的後視鏡看到還有一輛車不緊不慢跟著。

那瓦也註意到了,道:“自己人,不用擔心。”

這樣不同尋常,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準備這麽周全,那就是韓其提前知曉的。

阮頌心裏想,看來,韓其開始對韓費凡動手了。

只是為什麽會是今天,是因為她剛剛結束了考試?

——她只是這麽一想,自己都忍不住輕笑,也真是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一路很順,到了別墅,夕陽剛剛落山,阮頌下了車,一個個子稍微小一些的女孩子跑過來,伸手接過了她的書包,正是那天從會所帶走的小水。

小水看起來精神極了,頭發編成兩個辮子,一看見她就露出一口白牙:“小姐,你回來了。”

她介紹自己的出現的原因:“小七爺讓我以後就在這裏照顧你。真開心。”

魯克搖頭擺尾跑過來,不敢撲人,就在她腳邊打轉,夕陽的光落在她身上,一切看起來這麽平常,她擡起頭,目光越過碧綠的草坪,看向二樓,二樓的窗簾拉著。

阮頌從大廳走進去,一樓的大廳裏面擺滿了照片,都是大張大張的藝術照和生活照,照片上是同一個倔強清冷而又漂亮安靜的姑娘,有的笑著,有的沈默,有的只是一個側臉,有的是全身,年齡各不相同。

都是韓其的母親的陳繆的照片。

東姐正安排人清理擦拭這些照片,看見阮頌回來,她很難得擠出一絲笑,非常明顯的說:“小七爺在樓上。心情可能不是很好——”然後期盼地看著她,好像希望她立刻去做點什麽。

阮頌從滿地毯的照片縫隙走過,仿佛逐漸從一個少女的青蔥時代走向富貴落寞的中年。

走到了二樓的拐角處,她上了臺階,一眼從扶手的縫隙中看到了韓其,韓其正坐在墻前面的沙發上,手裏拿著手機,目光卻看著墻上混在一眾藝術作品中的陳繆的照片,照片裏,安靜美麗的女子靜靜微笑。

聽見腳步聲,他微光微動,看了阮頌一眼:“回來了。”然後向她招了招手。

阮頌嗯了一聲,小心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然後阮頌便看見了他手機裏正在進行一場直播。

他的手機裏接入了的監控視頻後臺。

監控的地方是一個手術室。寬大明亮的手術室,無影燈亮到了極致。

手術臺上躺著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少女,從身形上看,正是韓真真。

她的臉上還纏著紗布,只露出眼睛和鼻孔,一手舉著手機。

一旁清潔消毒完的醫生舉著雙手,護士正低頭在拆除她臉上的繃帶。

手術臺前面的熒光屏幕裏,是一張漂亮而又精致的臉,充滿了3D的建模塑料感。

這是韓真真今天二次手術想要成為的樣子。

阮頌的目光微頓,那熒幕上的臉和她的實在很像,只是臉更小,下巴更尖些,連帶眼睛更大一些,比例的變化加上電腦效果,顯出幾分不真實的微微怪異的感覺。

護士動作很慢,因為韓真真拿著手機說話,她只能等,縱然這樣,也被韓真真拍開了手:“急什麽,沒看完在電話嗎?”裹了滿臉紗布,仍然能感受她不善的口氣。

護士客氣道:“抱歉,韓小姐,您臉上的紗布去掉之後,要評估恢覆情況,再準備麻藥。要是情況不好,可能今天只能動前兩項清單。”

韓真真對電話裏說了一聲“你等下。”

轉頭就跟護士生氣:“我給你們這麽多錢,是讓你們來給我解決問題的,不是來給我找問題的。我只有三個月的恢覆期。”到底還知道現在自己在手術臺上,沒敢跟醫生說什麽,只哼了一聲,重新躺下。

這一回,她將手機開了公放,通話的是個女聲。

“明敏姐,我到時候過來,你可要好好陪我啊——我英語不太好,嗐,本來想去R國留學的,都去學日語了。”

阮頌聽得真切。韓真真的日語可一直都是她在上。現在韓真真的水平頂多就能說個你好(叩你急哇),還連你好的早晚不同用法有差別都不知道。

蘇明敏在電話那邊道:“自然會的。說真的,真真,我看了你發的照片,你要是做成這樣,來了這裏不知道多受歡迎——恐怕到時候我要幫你傳口訊傳到手軟。”頓了一下,蘇明敏又問,“不過,真真,你的那模板是從哪裏來的啊。”

韓真真頓了一下,訕訕道:“也不是哪裏找的,就是綜合醫生推薦的。”她睜眼說瞎話,旁邊的醫生護士都受過良好訓練,臉上的笑都沒淡一分。

蘇明敏哦了一聲:“我可能也快要回國一趟了,正好到時候看看你的效果。”通過過程中,蘇明敏那邊好像有人在和她說話,她用流利的英語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再“餵”了一聲,向韓真真道:“對了,真真,我這兩天聽見一件事,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

接著,蘇明敏便提到了晚娜的名字,提到這茬,韓真真立刻將電話換回了聽筒模式。

她聽完了,臉上的紗布也拆解得差不多,臉上的傷口愈合很好,但人有點腫。

阮頌看著手機裏面的韓真真的表情,不由有些驚訝:“所以,……她是已經知道了晚娜的情況了嗎?”

韓其臉上帶著一抹嘲弄而冷酷的笑。

“是啊,有點意外吧。她在第一次手術結束後就知道了,那時候,剛剛做了手術,她沒辦法說話,也不能哭。她等了兩個月,然後又得到了新的機會,可以在原來的基礎上做更好的改良,只是價格更昂貴。”

阮頌聞言呵的一聲,簡直無法理解韓真真的腦回路:“所以——她不敢找韓費凡要錢,又花光了她母親的賣身錢,只能想辦法去找她的朋友同學們借。一次不夠,破釜沈舟,一氣呵成。她……腦子是什麽做的,還能有有心思想這個?”

韓其點評她:“你現在說話也開始粗魯了。”

阮頌簡直覺得韓真真真乃一朵絕世奇葩。

監控裏,能聽見韓真真在問蘇明敏怎麽辦。

蘇明敏回話後,她立刻找到了認同:“就是,我現在也不能做什麽,只有先顧好我自己。但是,我爸會不會討厭我……我說出來夏令營,都這麽久了他都沒給我電話,他會不會不認我了啊。”

蘇明敏說了什麽。

韓真真連應了兩聲:“肯定的。我肯定站在我爸這邊……”

現在,她臉上的紗布拆開了,醫生低頭觀察了一下,仔細看了一會,向旁邊的助手加翻譯說了幾句,那翻譯告訴韓真真,她的臉還有很大的操作空間,只是還是那個問題,磨骨不一定要今天做。

如果她今天做,那麽就要再重新簽一份手術同意書。

這是南邁美容機構通用的套路。

先談好情況,最危險也是客人最關心的,在手術臺上時遲疑,然後抓住客人的心態,最後再臨時加一份手術同意書,規避所有的責任和問題。

韓真真道:“我就要這張臉。磨吧。”她的聲音帶著一點狠勁,“等我有了這張臉……哼。等下,等會多給我一點麻藥,我怕痛——”

阮頌不敢看那手術的過程和韓真真的臉。隱隱有些明白為什麽那天韓其說要鍛煉她的膽子要給她看那麽一部剝臉的恐怖片。

她別開了頭,問韓其:“……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點都不著調的話,韓其卻get到了她的點,他搖頭:“電影是電影。至於現實,聽過嗎?生死自有天定,人蠢自有天收。一個人一輩子能犯的錯是有限的,超過了,就會被老天爺收回去。”

阮頌很小聲道:“天收麽……那你一定是老天的手。”

膽子大了,竟然敢開他的玩笑了。

韓其也小聲且低道:“那你就是手上的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