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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驚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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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響起汽車的聲音,是韓真真踩著點回家了,外間很快響起嬉笑和說話聲,幾個叔伯正被侄女的親昵逗得哈哈笑起來。

此刻的餐廳裏面熱鬧極了,韓真真今天新做了頭發,又畫了一個美美的妝,刻意放大了眼睛,看起來漂亮了許多,得了許多誇讚,她看起來開心極了。

晚娜替女兒背書:“今天真真是有個補習班,所以遲了點,這孩子啊,別的不說,就是學習可舍得下力氣。上學期期末年級十四呢。”

阮頌將新做好的長壽面也端了上來,海鮮湯醇厚香濃,一碗面歸根到底就只有一根。

她將筷子放在筷枕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退下半步。

她的手背上還有剛剛被抓的痕跡,一道是結了微紅的血痂,還沒有徹底消退。

將面放在韓其面前時,註意到他的目光,阮頌立刻收回了手。

“我下面時帶了手套的。”她很小聲解釋。

——不會弄臟面。

韓其伸出取筷的手微微一頓。

韓費凡在長桌那邊叫韓其:“小七啊,你以後就住家裏怎麽樣。一個人在外面也沒個照應。你來我身邊做事,叔伯們也都放心了。哎,你不知道,那些外國字看得我頭痛,又不能隨便交給別人……”

晚娜聽得心慌,心裏一急,忍不住插嘴道:“可小七不是說要留學嗎?”

這個場面哪裏有她說話的份,韓費凡冷眼看她一眼,眼底帶著壓不住的厭煩:“你懂什麽?社會的經驗和讀書不耽誤,留學在外面吃喝混日子,能把南邁的人脈關系留出來嗎?這世道,誰還能規規矩矩等著我們三四年不成?”

晚娜不敢再說。

見晚娜吃癟,韓費揚嬉笑幫腔道:“依我說——”

韓其拿起了筷子正好打斷了他,碗裏的湯晶瑩濃香,他挑起來:“很香。”

韓費凡笑:“你要是喜歡,天天讓阿頌給你做。”

韓其也笑了一下,道:“好。”

這就是同意了。

韓費凡哈哈大笑起來:“好孩子,今天你生日,你想要什麽禮物,盡管說。”

這一切變化來得太快,晚娜無能為力面色難看,卻還要強裝出笑容,那真是笑比哭還難看。

大家都笑吟吟等著韓其。

就在這時候,一個電話突然進來,韓費凡看了一眼來電的號碼,表情有點意外,但還是揚手向韓其示意暫停,起身去旁處接了。

電話不長,不到五分鐘,等他接完電話過來,眾人感覺就不對了。

雖然韓費凡面上仍帶著笑招呼著大家,但素來熟悉的幾個心腹就知道必定有事,又見他中間陰沈沈看了韓真真兩眼,便猜測是家事。

之前韓真真那個酒吧小白臉的事情雖瞞著,但沒有不透風的墻,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私下還玩笑道這大概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看來又是這個夜場小公主惹了什麽事。

待韓其吃完長壽面,諸人便立刻心照不宣紛紛告辭。

阮頌和幾個廚娘適應生收拾餐桌,韓費凡揮手讓其他人出去,叫阮頌:“阿頌,你留下。”

餐廳裏安靜下來。

韓費凡黑著臉轉過身,看韓真真:“跪下。”

韓真真一臉茫然:“爸?”

“跪下!知道哪裏錯了嗎?”韓費凡就像一臺立式空調,渾身冒著冷氣,惱怒看著韓真真。

韓真真不明所以,想了一下面色緩緩變了,先看了一眼晚娜,晚娜也是一臉茫然。

“別看你媽,知道哪錯了嗎?”

韓真真顫了一下,知道父親這是真怒了。

“我錯了,我今天不該……逃課。”

韓費凡:“你今天逃課?”

韓真真面色一白:“不是,我錯了,……是我不該再去酒吧——”

韓費凡冷笑:“你竟然還敢去酒吧?”

韓真真脊背僵硬:“——嗚嗚,那我不知道……”

“不知道?今天老子就讓你知道知道。”

他伸手扯腰上的皮帶。

晚娜面色一變:“到底什麽事,你跟孩子好好說,老爺,你不說她也不知道啊。”

韓費凡冷笑一聲:“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狗東西,我問你,上一次月考你得了多少分?”

上一次月考……那天阮頌因為發燒沒有去,她自己上手的。

韓真真面色瞬間一白。

韓費凡簡直氣笑了,體面直接不要了:“六分!是六分!我艹你*,六分?!”

晚娜臉也白了,連忙道:“哎,這平時不是挺好的嗎?怎麽這一次砸了。對了,是不是你那天頭痛啊,真真。”

韓真真哭都不敢哭了,結結巴巴:“……就,就是我頭痛。”

“你頭痛,你特麽有頭嗎?就是一只狗來做,都不會只對兩道選擇題。”韓費凡氣急,“老實說,你平時究竟怎麽學習的?”

一旁跟著跪下的阮頌垂下了頭。

晚娜腳也有點軟。知道大概是之前她暗箱操作的事情瞞不住了。

韓費凡道:“要不是剛剛教務部的李部長給我打電話,我都不知道你個蠢東西竟然是這麽學習的,竟然還打著我的旗號。現在陸校董那邊也知道了這件事,說瀚泰雖然秉持教育精神不歧視差生,但也是有入學最低標準的,希望校方好好處理這件事。這是什麽?這是在往我臉上扇巴掌?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我韓家怎麽會有你這樣的蠢貨?!怎麽會有你這麽醜的蠢貨?!我但凡要是還有個……”

——是了。他的確還有個兒子。品學兼優,人中龍鳳。

韓費凡湧到腦門的血稍微平靜半分。

真真跪在地上抽抽噎噎:“爸,我真的聽不懂啊。反正都這樣了,幹脆不如讓阿頌幫我考完剩下的好不好……我真的聽不懂課啊。”

韓費凡血又上頭了。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韓真真終於生平第一次挨了頓痛痛快快的打。

晚娜沒讓開,也被韓費凡遷怒給了兩巴掌。等他收拾完打著他旗號搞替考的晚娜,再看向一直鵪鶉一樣的阮頌時,韓其終於打完了電話走了過來。

他看了看地上哭唧唧又不敢出聲的母女,擋在了三個女人面前。

“父親不是說要送我一個生日禮物嗎?”韓其輕輕笑了笑,“那我希望你今天就別生氣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他寬慰韓費凡:“我剛剛給陸家那邊打了個電話。這件事發生本來也是意外,陸校董的侄子是去查他過往考試成績的,結果意外發現存檔的試卷有問題。這教育部門統一下發的試卷有定額,但實際還有阿頌這樣掛靠的考生,所以會覆印一些。一般這覆印的卷子是不納入存檔的。但因為真真和阿頌交換了試卷,才會出現這樣的紕漏。”

“這樣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認識陸家那位小陸少,剛剛給他打電話,他同意出面找他父親,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來要核查也不是真真一個人有這種問題,二來真的要追究,那真真要從國中再開始讀,那是有點耽誤了。”

收買人心,總是要在最恰當的時機。

韓其兩番話下來,韓費凡氣已經消了一大半,特別是在話裏中的父親二字,著實熨帖,他不由順著韓其的話想了一下,理是這麽個理,事情也處理得保住了體面:“那依你怎麽說?”

韓其餘光看了一眼阮頌:“就讓她繼續幫真真完成考試吧。”

韓費凡想了一想,道:“也只能這樣了。”

等韓真真等人走了,阮頌才撐著地站起來,不過跪了一下會,冰涼的地磚裏面的涼意就好像滲到了骨頭裏,有些發麻。

阮頌的身體微微一晃,韓其手指微動尚未移步,她卻靠著自己站穩了。

少女擡起頭,臉上是稚氣純真又溫和的笑:“謝小七爺。”

韓其看著她,忽道:“剛剛看著韓真真和晚娜挨打,你好像沒有一點開心啊?”

阮頌看著他沒說話,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似乎是很意外他為什麽會這麽問。

他看著她,那雙眼眸毫無玉龍寺捉弄人時的小狡黠只有看得見底的小美好。

明明自己一身狼藉,卻還看不得他人的不堪。

這就是女人的天性,心軟嗎?

就跟他母親一樣,即使到最後,還是要他隨韓費凡去吧。

隨他去?可去他的吧。

韓其似笑非笑,道:“可我倒是感覺有點開心。”

~*

晚娜送韓真真回去,安撫了她好一會,又上了藥,這才有精神去想這件事。

“我總覺得這件事發生的太快太奇怪了,為什麽偏偏是今天?為什麽偏偏白眼狼認識姓陸的?都知道你爸這個人最愛面子最要臉,怎麽偏偏是學校親自給他打電話,還說那樣最低標準的話……”

韓真真扁嘴:“他才不是我爸。”

“別亂說,仔細你的皮。”

韓真真又要哭:“不是嘛?他居然罵我醜?說我蠢貨就算了,他說我醜!醜?!”她淚眼朦朧轉頭看晚娜,“媽,我決定了,我要去櫻花國留學。”

“留學?”這是扯到哪去了。

“對,媽你當年的整容手術就是在櫻花國做的是不是,你跟我說是哪個醫生——我也要去那做。”在這之前因為過於平庸的長相,她已經動過多次大整的念頭,都因年齡太小骨骼身體沒發育好會影響整體效果而被拒絕。現在她今年考完中六就十八了,可以動了。等整了容一雪前恥,看誰還能說她醜。

這個時候,韓真真卻想的這些,晚娜簡直要被這個女兒氣死,忍不住戳她頭:“你真是個狗腦子,那個裝模作樣的白眼狼都要上門搶財產了,你還在這裏想你的臉!臉?臉有什麽用?”

韓真真哭得更大聲:“沒用?爸還不是看你當年漂亮才要你?你當時咋不說臉沒用呢?”

晚娜一瞬間也想像韓費凡一樣抽皮帶了。

韓真真是個沒用的。晚娜看著韓費凡一天天對韓其親切信任起來,哪裏還坐得住。又聽韓其說起開始接手了新公司的部分業務,晚娜更是如坐針氈。她名下雖然也有一些股票基金,兩套房子,但和韓費凡所有的東西比起來,那簡直是不值一提。

這麽多年,她天天日防夜防,伏小做低,千依百順,曲意奉承,才留在了韓費凡身邊,除了當初在韓其母親上用的手腕,趕走了多少不懷好意的女人,甚至還有兩個懷著肚子的,她手上沾血可不是要為了幫韓其守家業的。現在,既然韓費凡顧不上她,難道她不給自己打算還要守著鍋碗餓死?

於是連著幾天,晚娜都照例出門去做“美容”,忙忙碌碌一天後掐著韓費凡回來的點才回來。

這天等她回來的時候,韓費凡意外已經在家了。

晚娜心裏裝著事,這幾日她暗中做了不少事,也見了不少人,一來是換股收緊資金,再加緊對名下兩家珠寶店的控制,二是準備再置業幾套房產寫字樓什麽的到自己名下。她知道韓費凡一旦知道大概率不會輕饒了她,但她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大不了挨頓打。

這些見的人裏面自然也包含了韓費揚。韓費揚這個人雖然混賬,但還是守信的。

他告訴晚娜,只要將阮頌給他,就把自己名下的一棟小廠房給她。

晚娜覺得這筆交易非常劃算,一口應承了下來,至於阮頌過去是死是活,反正人命也不會出在她手上。

今天一回來,知道韓費凡在書房,晚娜便換了身衣裳,親自端了一盅湯去,先隨口說了兩句家常軟語,然後就提到一年後韓真真要去留學,家裏也用不了這麽多人,不如打發兩個出去。

韓費凡道:“你要打發誰?”

晚娜楞了一下:“……就是幾個下人。”

韓費凡:“是韓費揚又找你的路子這來要阿頌嗎?他這些年糟蹋的人還不夠?生出一個孩子沒有?給我惹出多少亂子。小七說得沒錯,這就是個挾恩圖報的麻煩。……你真閑的話去做做你的臉吧,看看都垮成什麽樣了。”

此話一出,晚娜心頓時攪了一下,這話不就是當時她最後罵韓其那病重脫相的母親原話嗎?

她伸手摸了摸臉,強忍難堪,軟糯嬌媚喊了一聲:“哎呀,你怎麽這麽說人家——”,曾經韓費凡最吃她這一套,但這一次她的表情還沒做完,欲言又止的委屈中,韓費凡就直接厭惡哼了一聲,走出了房間。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晚娜心裏發急,急忙追了出去,卻看見門側正好站著拿著文件的韓其。

“你在這裏做什麽?”

韓其看著她,目光帶著嘲弄和譏諷:“大概和你一樣。”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森冷笑意:“將我父親身旁的女人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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