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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知青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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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西斜, 晚霞鋪滿天空,霞光透過院門,落在這座破亂屋子上。

這座屋子有三間正房, 總共六間房間,另外還有一個用木頭搭起來的小廚房。要不是實在破, 宋禾當初都會選擇在這裏居住。

大娃在宋禾出門去廣播站工作後, 就齜牙咧嘴地捂著屁股出門。

小妹和米寶見狀偷偷跟了上去。

於是這三人,就又大眼瞪小眼地在人家院子中匯合了。

大娃懵逼:“你們來幹啥?”

小妹一臉無辜:“你來幹啥我就來幹啥。”

大娃扶額, 無奈道:“我來學賺錢的,你們兩個賣紅薯都能賣虧本的人來湊啥熱鬧, 趕緊回家去!”

小妹才不聽他的話, 自顧自就走上前和人聊天去。

她覺得大娃這個思想不行, 不會做不是才更應該學習嗎?

只是小妹看來看去都不覺得這三人是能賺錢的, 瞧瞧這屋子, 比她們家還窮呢。

小妹立刻就覺得大娃這是被人唬了,跟人打個招呼後就躲在房子背後采野草莓。

沒想到啊,這個地方竟然藏著一小片野草莓,還沒被其他人發現!

房間內, 米寶和其他人坐著,而大娃因為屁股受傷只能站著。

他眼睛中滿是期待, 緊緊看著老傅:“老傅爺爺, 我打挨完了, 你是不是該教我咋賺錢了?”

房屋中十分昏暗,可大娃的眼睛卻亮得嚇人。

老傅輕咳兩聲, 脊背挺直, 認真問:“你為啥要賺錢?”

大娃被他這話問的一楞:“賺錢還能為啥嗎?賺大錢可以過好日子呀。”

他是家裏的哥哥, 細細數數, 他以後不僅要養小妹和米寶,還有一個吞金獸姐姐。

姐姐說她以後要穿好看的衣服,要背什麽什麽牌包包,還有住大房子,這都是要錢的。

對了還有二百,以後有錢了,他要天天給二百吃肉。

老傅一笑,“可是也有人賺了錢,但過不了好日子。”

“咋可能呢?”大娃不信。

老傅端坐著,悄悄道:“因為錢賺兜裏了,人卻進牢子裏了。知道進牢是啥意思不?”

大娃僵立,心跳似乎驟停。

“就單單是你這次的賣蠍子,你以為人家抓不到你的小辮子?咋可能,只不過是你還小,即使你犯錯了也罰不到你身上,而是罰到你姐姐身上。”

“挖墻腳,投機倒把,都得你姐姐擔著。”

“所以啊,在學賺錢之前,要先學法。可學法不是為了讓你投機取巧,因為法這個東西,它是一直有人修改的。一條法律,無數個聰明人去制定,你能玩得過他們嗎?”老傅拍拍大娃屁股,把他拍得一哆嗦,接著道:“到時候,可比你這屁股讓你痛多了。”

大娃此刻還呆若木雞,回不了神。

可一旁的米寶,卻仰起臉,直勾勾盯著老傅看。

夜晚,天上繁星點點。

月亮如玉盤一般懸掛在天上,無端把人的愁緒給勾了出來。

宋禾出門前吩咐過大娃別做飯,為了教訓教訓這幾個孩子,她今兒就做了煮地瓜。

她們家和大多數家庭一樣,都是實行飯桌教育。

宋禾覺得身份改變後思維還真是不一樣。

她做孩子的時候最厭惡飯桌教育,有時都能讓她抗拒吃飯。

可當她成為大家長後,卻又會無意識地開始飯桌教育,經常會在飯桌上點出並且指正小孩們的錯誤。

許是這個時代沒啥零食吃,甚至飯都吃不飽的原因,三個娃娃也沒有抵觸心理,這就讓她有點“有恃無恐”。

所以她們家的飯桌教育持續好多年。

三個小孩坐在飯桌上神色各異。

小妹這姑娘記吃不記打,這會兒抱著一小碗野草莓,一個接一個的吃個不停。

她是相當樂觀的一個人,今天中午被宋禾狠狠打了好幾鞭子手心,傷口還紅腫猙獰沒結痂呢,就好似忘了這回事兒一樣。

米寶表情和以往一樣,沒有任何變化,似乎對於只吃地瓜這事兒接受良好。

而大娃,眼淚汪汪地看著宋禾。癟著嘴巴,給人一種下一秒就能放聲大哭的既視感。

那眼淚就滴答滴答流在桌子上,有的給落在地瓜上。

宋禾被他這表情看得心中也不好受,但是面上依舊擺出一副鐵石心腸的模樣。

她心思一轉,咽下口中的地瓜,道:“你還哭?我才應該哭呢,改明兒我自己去自首,就說賣蠍子這事是我幹的,要不也沒有別的理由了不是?誰能想得到你大娃這麽大膽,肯定是我這個做姐姐指使的!”

大娃眼淚珠子掉得更加厲害,使勁兒搖頭,嗚咽哭著,還緊緊咬住嘴唇。

“姐姐讓你們讀報紙,讀語錄,我就不信你不懂什麽叫投機倒把!”說著,宋禾瞄一眼小妹,“還記得嗎,報紙上是不是有寫過投機倒把!”

小妹被宋禾嚇得呆怔,然後迅速點頭,嘴巴像倒豆子一樣:“記得,64年一月的報紙,關於貪汙盜竊、投機倒把處理意見報告……”

她越是背,大娃越是害怕。

等聽到有人因為這個罪名槍斃了時,大娃更是嚇得抓住宋禾猛哭。

原本就被老傅的一番話講得亂了心神,又被宋禾嚇個不清,最後小妹的話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把大娃嚇得徹底崩潰。

宋禾心想你這會兒倒是知道怕了,她中午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知道那些事兒時更是被嚇個半死。

大娃腦子靈活膽子又大,小時候不把他這性子掰正,以後指不定會為了賺錢犯出什麽樣的錯誤。

宋禾沒動,就一直等著大娃哭完。

聽到他在有氣無力的抽噎時,拉他起來,幫他擦幹眼淚,認真道:“明天跟著姐姐去一趟縣城,你們三個都得去。”

這記猛藥沒下,宋禾還真挺擔心他們以後會好了傷疤忘了疼。

第二天早晨,宋禾忙完廣播站的事兒後把幾個小孩從床上拉起來。

自行車肯定是坐不去,四人只能坐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地,太陽照射到馬車的那一刻,她們一行人到達縣城。

此時的縣城,和前幾年的縣城有著天壤之別。

並非說是建築,而是每個人的精神氣。

有情緒高昂的,有激進的,有低落的,有恐慌的。

這讓宋禾再也不敢隨意來縣城。

她們在街上等著,沒等許久,就看到許多人往一個廣場跑去。三個小孩還正懵逼,宋禾拉著他們就跟了上去。

廣場很大,圍了好多人。

宋禾費半天勁才找到一個臺子,帶著三個弟妹站上去。

“等會兒你們會看到……一件事,”宋禾說道,“記得別出聲。”

她原本不想讓三個小孩直面這件事的,但河西公社真的就像一個桃花源,在練主任的,嚴防死守之下,壓根不會發生現在場上將要發生的事情。

三個小孩惴惴不安地點點頭。

他們等了沒一會兒,場上人突然激動,緊接著有幾個人從人群中被拉到場中心。

時間漸漸推移,那些毫無人權的事在這片廣場上上演。

三個小孩的臉色慢慢繃緊,然後變得鐵青,最後蒼白一片。

小妹看得發抖,捂著眼睛已經哭出聲了,躲在宋禾的背後。

米寶瞪著大眼睛,忘了眨動,面上雖然看著冷靜,但他的手已經握成了一個拳頭。

而大娃的嘴唇在抖動,牙齒甚至發出撞擊聲。場上沸沸揚揚的聲音,就跟一把把利刃一樣,深深刺到他的心中。

他想他再也忘不掉這一幕,一輩子都忘不掉這一幕。

——

草長鶯飛季節過去,人間又迎來暑熱天。

這段時間練秀安越來越煩躁,上頭一點說法都沒有。所以到底要不要開高考?今年還開不開高考?

倒是清晰明了說出來啊!

這事搞得公社裏的幾個高中生提心吊膽,上一屆的高三生,都已經琢磨著去縣裏找工作了。

練秀安是很希望這些學生能去上大學的,可在這種情況下,她都沒辦法讓幾人再繼續堅持下去。

晚上睡覺時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楞是好幾天沒睡好覺。

這天晚上,練秀安坐在辦公室中唉聲嘆氣。瞧著外頭沒人時,戴上一個帽子,順著幼兒園黑暗的墻根,往宋禾家的方向而去。

然而她去的並非是宋禾家,而是宋家鄰居家。

練秀安不敢帶手電筒,悄聲走到院子前,輕輕敲門,沒一會兒走了進去。

那個被宋禾猜測有胃病的晏明嘆聲氣:“我曉得你來的意思,但是你來找我也沒用。”

練秀安嘆的氣比他還大聲:“您是教育系統的,多少給我透點話吧,高考到底還得幾年唉!好幾個學生天天來我辦公室門口等著,有兩個瘦得都不成樣了,我看了心裏實在不好受,他們都是農家的孩子……要不您猜猜,您猜的,總比我自己猜的準。”

這人跟她老師是朋友,前兩天她老師還專門寫了封信,拜托練秀安稍微照顧點他,說是他胃不好。

這是因為這層原因,練秀安這次才敢過來找他。

黑夜中,河西公社仿佛陷入睡眠,周遭環境十分安靜,只有風吹過時,把樹葉帶響的簌簌聲。

煤油燈下,火光忽明忽亮,晏明沈默好半天,搖了搖頭。

練秀安眼眶紅了,瞬間便懂了。

她是個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的農村孩子,自然曉得高考對他們公社的小孩有多重要。

片刻後,練秀安又問:“那,那城裏的呢,那麽多學生,咋安排?”

晏明挑一下燈芯:“我真不知道,估計城裏塞不下,只能放到農村來。”

放到農村來?

練秀安沒太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可不久後,她就懂了。

小柴又匆匆來道:“主任,縣裏讓咱們去接人。”

練秀安皺眉:“又接啥人?”

“說是這次有三個下放的,還有四個來農村參與勞動的知識青年。”

練秀安不可思議:“知識青年?”

小柴點點頭。

真是奇怪,他們鄉下的人都想去城裏找份工作,可城裏的人反而想來他們鄉下勞作。

小柴撓頭,這情形她怎麽越來越看不懂了?

宋禾在幼兒園中聽到這件事時,心中是“臥槽”一聲的。

知青啊!

她曾經陪著姥姥看過不少這個年代的電視劇,十部裏頭就有八部中有知青。

知青是這個年代的特殊產物,其實打從五幾年那陣便有了。

他們自願來到農村勞作幹活,或者是到邊境去保衛邊疆,實在能稱得上是偉大的一代。

但要說大規模的知青下鄉,還得從明年才能開始,一直持續到十年後。

不過此刻宋禾沒空關心這些,她滿腦袋都是知青來了後該住在哪裏?

這個公社哪裏還有空房子呢?

不出意料的話,就她隔壁空房子多了。

宋禾表情覆雜,頗有一種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來的感覺。

火車“哐當哐當”地往前開。

穿過黑暗的隧道,車廂立刻又變得明亮。

當快靠近平和縣車站時,火車速度慢慢在下降。

這半個車廂的人開始振奮,他們都是要在平和縣下車的,對未來在平和縣的生活十分憧憬。

突然有個穿著白襯衣的男人站起身,激動道:“大家請懷著最熱枕的心踏上這片土地,我們將在這片土地上幹出一番事業,幹出一番成績!”

“是的!”

所有人齊齊鼓掌!頃刻之間,整個車廂想起猛烈的掌聲!

“我們要到廣大的農村去,我們要把所學的知識應用到農村的土地上!在哪幹不是幹!”

“好!”

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有些人都忍不住站起身,激動得滿臉通紅,恨不得當即就下火車去勞作!

……

然而車廂的另一頭,卻坐著幾個魂不守舍,疲憊不堪的人。

“嘶——”

坐在椅子上的一位老人突然按住胸口,旁邊原本閉著眼睛的年輕人立刻驚醒,霍地站起身,從他兜裏掏出一個藥片遞給他,又旋開水壺,不停摩挲著老人的脊背。

好一會兒,等老人臉上輕松了,他才緊張問:“老師,您怎麽樣了?還好嗎?”

老人點點頭,有氣無力靠在椅背上,說不出什麽話。

又過一會兒,一個頭發已經發白的女人走了過來,擔憂問:“老俞是不是又發病了?能不能讓他們通融一下,到了平和縣後去趟醫院?”

年輕人也點點頭。

俞許把眼鏡取下來,慢慢挪動身體躺好,搖搖頭道:“我沒事兒。”

說著,抱歉地看了年輕人一眼:“清淮,我這病麻煩你了。”

陸清淮無奈道:“老師您怎麽又講這話,我小時候麻煩您的事也不少。”

俞許露出一抹笑:“那些都不算什麽,我當時幫你有餘力,跟你現在舍下一切來幫我卻是不同。”

對面的女人也點點頭,她叫錢卿元,跟俞許是夫妻。

兩人在學校待了一輩子,無兒無女,到老了又遇上這種事,如果沒有陸清淮,還不曉得該怎麽辦。

陸清淮也不和兩位老人爭,拿著水壺起身去裝水。

離開兩位老人視線後他眉心一蹙,臉上擔憂盡顯。

也不知道這河西公社怎麽樣,老師的身體經不住再一次的折騰。

火車慢慢開進平和縣,站臺出現在眼前,使得知青們趴在窗戶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

陸清淮三人也在看著這個地方,他們或許要生活好幾年的地方。

車廂上的人魚貫而出,左顧右盼地尋找目標。

“哎,河西公社在那兒!我聽到那人在喊啦!”

“我們去的是湖前公社,我怎麽沒找到呢!”

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每個人手上都拖著行李,腳下還放著好些包箱。

這次河西公社接人的可不止有小李,還有宋禾。

她今天來縣城中開會,而自行車昨日被小柴借走了,只能跟著小李的馬車來。

宋禾憂心忡忡地靠坐在馬車上:“咋這麽多人,可別等會兒沒我的座位吧。”

失策了,早知道剛剛就跟著李家村的馬車回去,回李家村也得經過公社呀。

今天縣城趕集,李八叔也有來。可李八叔的馬車也不曉得是不是前兩天拉過草塘泥,馬車上還有些許泥土沒清理幹凈,所以宋禾才沒坐。

現在只能後悔,暗暗祈禱待會兒能夠坐得下。

小李心也懸呢:“小禾老師咋辦?我真沒帶過這麽多人,萬一路上翻車了該咋辦?”

被他這麽一說,宋禾更後悔了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時不時喊一句“河西公社”,小李手上又舉著一個寫著“河西公社”的牌子。

遠方那一群人磨蹭好一會兒,終於走過來了四個人。

帶頭的是一位穿著白襯衣的男生,他皮膚偏白,不過身板比較瘦小。宋禾註意觀察了一下,這人手上有層薄繭,瞧著是幹過活的。

幹過活才好啊,沒幹過活的在農村很難生活。

他笑著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陳科,是從首都來的。”

說著他指著身後三人:“這個是海市來的林語蓉。這個是楚怡,和我一樣是首都。這位是孫志平,是……”

孫志平適時道:“我就是源陽市來的,家比他們近。”

宋禾臉上也露出個笑:“你們好,我是河西公社的宋禾。”

小李憨笑:“我叫李思齊。”

說著,趕緊招呼四個人上馬車。

這四個人大概也了解過農村的狀況,知曉農村現在的交通工具就是馬車。

於是他們也不含糊,提起行李搬上馬車。

宋禾在一旁好奇,用手肘碰了一下小李:“哎,主任不是說還有三人嗎?”

小李左顧右望的,臉上微微著急:“我也……”

話還沒說完,他眼睛一亮,匆匆朝著一個人跑過去。

那人看了小李一眼,輕聲笑:“同志咋又是你來接人。”

小李也無奈:“我們公社就我閑啊。”

那人擺擺手:“就這三個人,你都接去吧,剛好和你們公社的知青一塊來的。”

小李點點頭,對那三人道:“你們隨我來吧。”

說著,帶著三人往馬車方向走去。

這三人有些奇怪,看著倒像是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兒子的一家子。

馬車邊上的宋禾遠遠就看著小李後頭帶著人,他們走近時,宋禾註意看了幾眼。

隨即心裏都精神幾分。

這三個人中的年輕人長得可真不錯。

這個年代對男性的審美和宋禾對男性的審美是不一樣的。

當下就是濃眉大眼國字臉,身材方面要求健壯。

而宋禾不一樣。

她就喜歡身材頎長,玉樹臨風這一掛。

當然了,只是對於一種美好事物的欣賞喜歡。

可在於馬車位置上,宋禾是絕對不會謙讓的。

要謙讓也是謙讓那兩位老人,可……眾目睽睽之下,她還是不給兩位老人添麻煩了。

瞄幾眼後宋禾就不再註意他,等馬車開動時,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小李身上。

然後雙手緊緊拽著馬車木板,生怕小李一個不小心搞出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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