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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長公主如今,是越來越沒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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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嘉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隱約覺得,要要害自己的壞人很可能已經死了,但仍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的小叔叔周容質,太皇太後的心頭肉,生得腦滿腸肥,油膩不堪,當年藍夙出征,她留守宮中,那畜生竟然妄想讓她嫁給他侄兒,更離譜的是,還去正兒八經找皇帝提親。

被拒絕後,又惱羞成怒,帶著一隊親兵圍了她的凝華殿,叔侄兩人就站在她寢殿裏頭開葷腔。

“堂堂的監國長公主,行事連勾欄院裏的□□都不如。”

“知道現在民間怎麽傳的嗎,竹林三日狼王顧,換得天子坐朝堂……周沁嘉,列祖列宗面前,你到底要臉不要!”

沁嘉其實並不怎麽生氣,因為那些話都是真的,她也並不冤枉。

自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倘若她能成為最後的贏家,這些流言蜚語又算得了什麽。

她不怒反笑,盯著周容質和他惡心透頂的侄兒,神色輕慢,全然不將他們看在眼裏。

悄悄摸向藏在裙子下面的匕首,一邊說:“小叔叔也知道,本宮如今有三公子護著,你這般折辱本宮,就不怕日後遭報覆?”

“真是笑話,今日你跟啟明圓了房,往後就是我侄媳婦了,難道還會向著一個外人。”

沁嘉緊緊攥著藏在裙子裏的匕首,眼看身邊忠心耿耿的宮人或死或傷,都被拖了出去,一時心中悲痛不已。

藍夙,藍夙,你怎麽還不回來……

她眼中含著淚,將匕首橫在頸間,打算做最後一搏:“本宮絕不受制於任何人,小叔叔若執意如此,本宮保證,不日之後,西北的鐵蹄將踏平鄴城!”

大局未定,天子孤弱,她怎麽舍得死,如此做派,只是威脅下對方罷了。

這時,地面上鮮血蜿蜒而來,外面悄無聲息的,已死了一大片人。

藍夙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她橫刀欲自戕的場景,幾大步奔去,徒手奪去她手裏匕首,眼中燒起滔天怒火,兇道:“周沁嘉,你敢死!”

周啟明這時想起要逃,身形一頓,低頭一柄劍鋒已自胸前貫穿。

藍夙,藍夙……

“藍夙!”萬籟俱靜中,她忽然叫了出來。

這一聲摻雜著無數覆雜的情緒,委屈,生氣,還有濃烈得化不開的依戀。

這些情緒,是屬於夢裏的那個自己,而此時的沁嘉,早已經學會不依賴於任何人。

只有弱者,才會放任自己陷入險境。

沁嘉深深抒了口氣,夢境與現實交替,鼻端是她所熟悉的茉莉冷香,這裏是她的寢殿,昨晚她身子不適,便提前回了公主府。

靜靜緩了一會兒,睜開眼,竟看見慶元帝關切的臉近在咫尺,皇帝摸著她的頭問:“阿姐,你可好些了。”

她側過頭,目光越過皇帝所坐的那張黃花梨木制成的太師椅,眼前景象,令她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是,怎麽個情況——

十步開外的地方,用南海珍珠撚成的綃紗珠簾外,影影綽綽站著兩個同樣修長的身影。

蕭容昶那身黑色仙鶴雲紋錦袍分外顯眼,她盯著看了會,整個人瞬時清醒過來。

在他旁邊,則站著藍夙。

若非昨晚上在那種情形下相遇,她沒打算再跟他扯上關系的。

此刻,他僅僅只是站在那裏,已讓她覺得十分壓抑……

實在是當年兩人分開時,關系已如履薄冰,沈悶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剛才做夢喊的那一聲,實在是太過尷尬,若非皇帝還在這兒,她簡直想立刻打包行李逃離京都。

皇帝看她面色青紫交替,蹙了蹙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皇姐方才叫夙王的名字,難道是有話對他說。”

沁嘉下意識去看蕭容昶,卻見他垂著眸,似乎註意力並未在這裏。

“本宮聽說,容親王的事,是交由夙王負責的,不知現在處理得怎麽樣了。”她找了個理由,隨口問道。

慶元帝露出寬慰的表情,召藍夙上前,“夙王自己跟長公主說吧。”

沁嘉忽然想起當年肅親王被五馬分屍的慘狀……頭枕在軟墊上,閉上眼睛。

身為親王,即便是犯了死罪,亦要留個全屍,以示皇家體面,這是祖宗留下的規矩。

“皇姐可是累了。”看她這樣子,皇帝關切的道:“要不過幾天,等皇姐好了再說。”

“本宮沒事。”她握住皇帝的手,微微笑著,眼中露出惋惜之意:“小叔叔老來糊塗,本宮也是於心不忍,若是來得及,還想跟夙王求個情。”

簾外,一直沈默的蕭容昶突然出言打斷:“陛下,長公主既然沒事了,臣還有事處理,先行告退。”

“也是,陳國使團不日就要抵達,愛卿定然忙得分身乏術。”天子態度很客氣,親自將他送到門口。

“臣告退。”蕭容昶清冷的嗓音,令沁嘉心頭無來由的一跳。

想起昨晚在馬車上的一幕幕,突然覺得,他這般匆匆離去,難道是想就此與自己撇清關系。

“蕭大人。”沁嘉突然開口,語氣裏幾分乖張:“大人不如先在公主府稍事休息,待會,本宮還有要事與你商議。”

慶元帝一楞,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左右。

蕭容昶蹙眉,俯身退了下去。

·

帳簾放下,滿室馨香,沁嘉疲倦的靠坐在軟枕上,聽藍夙說起容親王。

周圍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稀薄,男人醇厚的音色灌入耳中,不染絲毫情感。

恰如當初感情破裂時,只空餘勢力的毒瘤,彼此間不留一絲餘地。

沁嘉扯下腕上紅繩,將菩提子攥在手心,讓自己逐漸鎮定下來,聽他說著:“容親王已在牢裏飲鴆自盡。”

“那他的家眷……”沁嘉覺得這樣甚好,自戕的皇族,死後不得入黃陵的。

“王妃母族及其子,亦參與謀逆,按國法處置。”藍夙詳實的稟告,包括某些細節:“嫡孫周永止,被太皇太後調包,打算暗中接入離宮。”

“然後呢?”她把被子往肩膀上提了提,忽然轉過頭看他一眼。

細微的動作落入眼中,藍夙覺得有些諷刺,這到底算什麽。

沈默片刻,答:“已被臣抓獲,送往陳國為質。”

戴罪的質子,在別國只能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

越是交好的國家,越是願意充當劊子手的角色,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聽完他寥寥幾句匯報,沁嘉還在想,之前自己那句夢話,對方到底聽見了沒有。

若聽見了,會不會誤會什麽。

容親王垮臺了,她終於能放松一陣子,此刻身上卻像被抽空了力氣。

藍夙在五年前,對自己已然十分憎惡了。

這次他來京中,只是不想她拿著黑羽令,玷汙了那些長埋地底的英魂。

可這是□□賜下的令牌,無論如何,都要有始有終。

不能他一旦不想要了,就找塊地方隨便給埋起來……自來,他都當天家威嚴是兒戲,這點怕是永遠也不會變了。

可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他這般做派,將天子置於何地。

沁嘉從前最討厭的,就是他骨子裏桀驁不馴的血性,雖然他沒有生過反心,可也永遠無法指望他會對任何人俯首稱臣。

何況,他身後還蟄伏著嶺南。

“夙王辦事,一向是極妥帖的。”沁嘉露出個端莊的笑,眼中幾分碎玉流光,潑墨似的長發垂在枕上。

“陛下跟夙王都回去吧,本宮累了,想睡會兒。”她溫柔的看著皇帝,同時又吩咐玉痕:“夙王久未來京,府上定然缺東少西的,你跟過去幫著打點打點。”

如此做派,作為監國長公主,簡直已不能再得體了。

說完,她便沒再管其他,縮進被子閉上了眼睛。

·

沁嘉倒床就睡,待養足了精神,才讓人去通知蕭容昶來。

這人態度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實在讓人不知該怎樣相待。

也是,鬥了這許多年,他定然還不太習慣。

不過男人嘛,哄一會兒就好了。

沁嘉喝了碗紅糖水,感覺渾身都暖暖的了,擡頭一看,蕭容昶目光有些朦朧的走進,不由笑了起來。

看樣子,他也已經睡過一覺了。

桌上午膳已經擺好,沁嘉待人都走了,手指朝餐桌上一指:“餵我。”

原沒指望他會有任何改變,誰知他卻變本加厲,一撩衣擺,自己坐到餐桌邊上就吃起來。

“蕭容昶。”沁嘉早就餓得不行了,見狀氣鼓鼓的走過去,言語奚落:“等本宮一起吃,你就會餓死嗎?”

蕭容昶慢條斯理夾了一塊牛肉,細細咀嚼之後咽下,目光裏含了幾分深意:“在經過昨晚那種事後,臣覺得,再跟長公主行那些虛禮,實在有些多餘。”

“怎麽,蕭大人沒當成爹,傷心失望了?”得益於五年來與他唇槍舌戰練就的臉皮,沁嘉分毫不讓。

坐在他身側,單手托腮望著他側臉,勾唇笑得嬌媚:“要不蕭大人再努一把力,爭取明年抱一個……”

夾菜的手一頓,英俊的五官仿佛都在抽搐……長公主如今,是越來越沒有下限了。

艱難的將食物咽下,半晌,咬著後槽牙道:“臣並沒有想要後嗣的意思。”

“那可巧了,本宮也不喜歡小孩。”沁嘉笑容越發明媚,兩只手撐著下巴,目不轉睛看他進食的樣子。

不管怎麽樣,這幅畫面還是很養眼的。

待他終於看回來,下巴往一盤蝦餃的方向揚了揚:“本宮想吃這個。”

說起來,她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長大的,若他不能適應這一點,以後日子可就難辦了。

此時,她身上僅著一件淡藍色直襟棉布睡衣,貼身勾勒出姣好的身材,烏發半遮面,一雙招人的眼眸裏泛著桃花,笑意嫣然。

微微張開嘴,一副等待對方投餵的甜膩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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