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特級，你們居然不知道嗎？”

九十九由基驚訝的看著夏油傑。

夏油傑喝飲料的手一頓，“你知道！”

這一年五條悟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沒能找到萬行寺，也沒能打聽到與他任何有關的事情。

要麽就是不知道，要麽就是立過束縛。

他們甚至開始怨恨萬行寺的無情。因為很明顯，萬行寺在躲著他們。

九十九由基看見夏油傑連自己的衣服被打翻的汽水浸濕都不管，站起來眼神兇惡的看向她。

“啊——我懂了，是萬行寺那家夥故意瞞著你們吧？”

身為特級咒術師，總監部高層，和高專校長，都應該知道萬行寺的秘密。

因為只有他們能夠在萬行寺見長失控的時候，調動鎮壓的力量，或者直接進行鎮壓。

九十九由基知道萬行寺曾經當過夏油傑和五條悟的老師。所以如果身為特級的他們都不知道，那就只能是作為老師的萬行寺做了什麽。

夏油傑雙拳緊握，“拜托您，請告訴我們發生什麽了。”

九十九由基來了興趣，畢竟萬行寺的事情相當有意思，“可以，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和我聊聊別的。”

夏油傑盯著九十九由基，但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利，於是點了點頭。

見夏油傑如此急迫，九十九由基也就不磨嘰了，“很好，那麽，你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

九十九由基來找夏油傑，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心思，純粹就是想要知道夏油傑和五條悟對當今咒術界和術式非術師的看法。

五條悟不在，光問問夏油傑也行。

“這裏的人都信奉對癥下藥，我卻想實施的是原因療法。”

不是獵殺咒靈，而是創造一個沒有咒靈的世界——說起來，這樣的想法，也與萬行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九十九由基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夏油傑，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九十九由基大方的說出了萬行寺見長隱瞞了許久的秘密。

“你知道，什麽是即身佛嗎？”

夏油傑瞳孔一縮，“即身佛？”

少年震驚的表情取悅到了九十九由基，她愉快的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那個佛教裏的詞匯，即身佛。”

九十九由基說起第一次見到那個全然不會笑的少年，似乎也陷入了回憶。

“即身佛，又叫全身舍利，是佛教中持續時間最長，最痛苦，也最殘忍的修行，前三年，僧侶們只吃堅果和種子，忍受極度的饑餓，之後三年，他們開始吃木頭，喝毒茶，達到半死不活的狀態。

最後，他們將被埋到墳墓當中，再還未圓寂之前，每隔一段時間搖一次事先準備好的鈴鐺，直到鈴鐺聲音徹底消失，弟子將遺體挖出，放入石窟，直到一千日後，便成為即身佛。”

“萬行寺，便是咒術界的「即身佛」。”

他很小的時候，就因為自己擁有強大咒力，卻沒有術式的緣故，而吸引咒靈，害死了自己的雙親。

失去雙親的萬行寺被當時的一位信奉佛教的咒術界高層撿到。

他被領回了總監部，這也是九十九由基第一次見到萬行寺。

萬行寺比她大，那個時候的九十九由基還是個小女孩，對這樣一個長得特別的小哥哥印象特別深。

只是無論她做什麽，少年都不會笑所以她才下定決心要討厭萬行寺。

但誰也沒想到，那個高層，竟然是一個詛咒師，他發現了萬行寺吸引咒靈的特性，便讓他進行自己的實驗研究。

在十年間，詛咒師將沾染殘穢的食物餵給萬行寺，以最苛刻的訓練要求著萬行寺，讓他成為了能夠容納千萬咒靈的「即身佛」。

在最後，將萬行寺活埋於後院的泥土之中。

詛咒師的事情暴露後，他在窮途末路中發出最後的詛咒，“即身佛將帶來神佛的救贖！”

總監部從泥土中挖出了萬行寺，已經死去整整一千日的萬行寺睜開了眼睛。

那時，九十九由基還沒能脫離總監部，挖出萬行寺的人正是她。

總監部給的命令是，一旦發現「即身佛」，立刻祓除。

詛咒師在這些年間，不知道往萬行寺的身體裏塞了多少的咒靈，他就是咒靈之王，必須祓除！

但萬行寺卻說，殺了他，千千萬萬的咒靈會立刻毀滅整個東京。

與此同時，被禁錮在他身體裏的咒靈開始掙紮，幾乎要將萬行寺的身體撕碎。

但萬行寺還不想死，拒絕自裁。

於是總監部那邊不敢輕舉妄動了。

年輕的「即身佛」被送往了天元大人的住處，他們決定尋求最古之人的幫助。

天元大人為萬行寺單獨下了結界封印，並且以後的每一年都要重新下結界封印，確保萬行寺不會失控。

“因為他能使用所有身體裏咒靈的術式，實力比任何人都強，祓除咒靈的效率更是快，所以才成為了特級咒術師。”

這便是真相？

夏油傑卻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故事——一個本不應該存於現實的故事。

九十九由基仿佛不嫌事大，“你們其實早就有預感不是嗎？那家夥小時候可從來沒笑過。”

惡劣的詛咒師在將萬行寺埋入泥土之前，將他的嘴角拉扯了一定的弧度。

“你可是心懷萬物的「佛」，怎麽可以哭。”

炎熱的夏天，夏油卻覺得手腳冰涼，苦夏在此刻甚至變得畏寒。

“那萬行寺老師呢！他在哪！”

九十九由基看著夏油傑的樣子，心中竟然也湧現出一絲不忍。

她不喜歡那個笨蛋，如果她是萬行寺，絕對不會還去當一個任勞任怨的咒術師，盡管害他的不是總監部。

“無論是誰殺死萬行寺，他體內的咒靈都會蜂擁而出，而在一年前，星漿體事件導致天元大人無法及時更新肉-體。”

也就是說，天元大人再沒有餘力能夠為萬行寺提供結界封印了。

“所以在那之後，萬行寺選擇了自裁……雖然我一直覺得這其中還有什麽隱情，萬行寺雖然笨卻不傻，他要是真擔心早就自裁了……等等！”

九十九由基猛地想起了什麽，她急迫的看向夏油傑，為了確認一個信息。

“星漿體是不是還活著！”

像是平地的一聲驚雷，山谷中的爆炸，殘酷的現實一下豁然開朗。

九十九由基哈哈大笑，似乎是笑萬行寺的良苦用心，也仿佛在笑他的愚蠢。

“夏油傑，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嗎？”

——

夏油傑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宿舍，看見坐在他寢室打游戲的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也沒能回過神來。

五條悟叼著冰棍手裏按動不停，“喲，傑你回來……傑？”

這位一直喊著正論，咒術界最強大的特級，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悟……硝子……”

——

萬行寺一直都在笑，可是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那一刻的笑容是否真誠。

但在他看著夏油傑和五條悟打鬧，或者是家入硝子對自己的崇拜，亦或是年餘一讓他賭馬的時候，在這些日常的某個瞬間，他一定是真心實意的笑著。

淋過雨的人，才會想著為他人撐起一把傘。

萬行寺身上的結界需要天元大人的支持，也就是說，他在決定幫助夏油傑和五條悟救下天內理子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經命中註定。

咒術界不需要總監部，不需要天元大人。不需要為咒術界犧牲的星漿體，也不需要即身佛萬行寺。

但被萬行寺「慣壞」的咒術界需要新生的強大的咒術師，來完成他死後別人無法承擔的任務。所以他接受了總監部的命令，來到高專，成為了他們的老師。

萬行寺在影響著他們的同時，他們也在影響著萬行寺。

萬行寺教會他們理性的思考，他們教會萬行寺愛人的能力。

他學會了什麽是羈絆，什麽是愛，愛著作為學生的他們。

萬行寺的笑容，越來越生動，越來越真實。

所以在故事的最後，他選擇了命運，能夠毫無留戀的離開，並放心的將這個世界交給他們。

沒有人知道萬行寺在作為即身佛「修行」的十年中，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情。

憤怒

憎惡

怨恨

厭棄

可他最後選擇了愛。

愛著這個美好的世界，愛著他的學生，並愛著自己。

成為潘多拉魔盒，成為即身佛，這不是他的錯啊。

“既然是火炬，可不能自己先熄滅了。”

一生都未能被火炬照亮的人，選擇了自己成為火炬。

明白這一切的時候，一切就都晚了。

可當他們回望與萬行寺相處的兩年，才發現，即使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也救不了萬行寺老師。

即身佛，塑身為佛，他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身體裏咒靈的掙紮，帶著咒靈一起死去，對他來說反而是解脫。

當他們可以成為特級咒術師的時候，「萬行寺」便沒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炎炎夏日，蟬蟲尖叫，只惹的人厭煩。

高專的宿舍中傳出游戲bgm的聲音。

怪物攻擊，角色尖叫，然後死亡，最後的畫面停在了「Game Over」的界面上。

被主人不小心丟在地上的冰棍也在烈日氣溫的炙烤中，化作一灘糖水，弄臟剛清理不久的，幹凈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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