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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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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錚其實出身不差, 雖比不得謝家那麽根深樹大,但在京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可惜早年間家裏有爺們犯事把一家子都給帶累了,要不是先皇開恩讓他們一家子回了老家, 恐怕連湯錚都沒機會再走科舉這條道兒。

不過這樣的好運好像也就只在那時候用盡了,之後湯錚不管是求學還是入仕之路, 都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 那就是坎坷。

年紀尚小的時候為了拜名師就幾經坎坷, 畢竟那些文人傲骨大多數時候都直存在於詩詞文章裏,真到了較真的時候誰都怕死,湯家的事誰都怕沾幹系, 湯錚光為了拜到謝家老爺子門下都花了好幾年的功夫。

後來好不容易入門有了師承,憑借一手好字讓人淡了他原本的出身,提起湯錚想起的只有他自己又花了好幾年。等到一切往事都塵埃落定鮮少有人記得,他也有底氣資本再入仕途的時候,又過了好些年,湯錚都從十七八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熬到人過四十,這才慢慢的嶄露頭角。

但也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謝家老太爺前年突然發話,讓謝明然也下場試一試手。謝家這樣的大族, 家中最優秀的子弟來應試可不像普通人家那樣,該什麽時候考該怎麽考那都是有說法的, 畢竟考不上事小,萬一真落在三甲上,那就還不如不中省了膈應。

謝明然本就是謝家這一代最出色的孩子,天賦高人長得也好, 典型的別人家孩子。他一下場,湯錚原本鼓足了的氣勢立馬就洩了不少不說, 加上原本靠著謝老爺子高徒這面大旗結交到的許多人脈關系,也因為謝明然的突然加入,轉投謝明然麾下,如此一來他哪能心裏一點嫌隙都沒有。

但再有嫌隙,私下鬧得再兇,明面上同出一門的兩人還得裝著樣子,就好比此時,湯錚從外邊進來張嘴便是明然明然的叫著,瞧著是不見外親熱,但他倆畢竟一個狀元一個榜眼,湯錚修撰的位子還來得不明不白,湯錚這般做派說白了不就是在模糊兩人之間的差距嘛。

好在謝明然也不傻,看著湯錚磕巴都沒打一個,就也連著好幾聲錚哥、湯兄不要錢般的喊了出去,一下子就把湯錚的輩分都喊小了一輩兒,明晃晃的是不認他這個同門出身師從自己祖父的師叔,只人兩人是同屆的天子門生罷了。

陳景隔岸觀火,坐著都沒動只看他們倆假模假樣的寒暄,直到連謝明然都把場面話說盡了,一個勁的往陳景這邊遞眼神,陳景這才出言幫他解了圍,“湯兄,昨日我在教習那裏聽說你這幾天都跟著許學士在整歷年來禮部的卷宗,忙得不可開交,這一大早的怎麽有空過來。”

“對啊,這事可要緊,我和望舒現在都還只跟著教習後邊打打雜,錚哥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有大志氣大出息的,許學士輕易不帶誰,現在你跟著他那可是難得的機會,可千萬別出了岔子。”

謝明然一聽陳景這麽說馬上打蛇隨棍上,一句句看似吹捧其實都在陰陽怪氣,聽得湯錚臉都綠了還沒法反駁。這事原本就是自己做得不地道,明明有教習領著卻轉頭去了許學士門下,明面上雖說了借用,但這裏邊誰又能不知道其中的奧妙呢。

其實湯錚原本也不想這樣,可自己年紀實在是大了些,有些在翰林院裏熬了半輩子的人也就與他年紀相仿。所以進了翰林院之後,湯錚看著他們渾渾噩噩在翰林院裏蹉跎了一輩子的模樣,就不由的焦慮起來。

人在焦慮的情況下,是很難智的。更何況他還有謝明然和陳景兩個比自己小了十多二十的年輕後生們比著,可不就一個行差踏錯出了個昏招。

官場上向來都是有進無退,哪怕翰林院是個清貴文人紮堆兒的地兒也是如此。事後湯錚也後悔過,但後悔也沒用,每天也只能頂著同僚人前客氣人後奚落的樣子來當值。

偏今天越發的倒黴,自己投靠的雲左相下邊幾個屬人攤上了點事兒,繞來繞去發現昨夜報官的竟是陳景和謝明然,到最後擺平這事的差事可不就落到他這個跟兩人都有些交情的身上來了。

是以此時哪怕謝明然陰陽怪氣的諷刺著,他也只能裝作沒聽見,自說自話圓了兩句,便把話題轉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上,一句句說得差點沒把陳景和謝明然驚呆。

而與此同時,人在家裏的三清也沒閑著,早上送走陳景之後,她沒著急去找中人,而是先讓四喜去衙門打聽了一圈,看看昨天那事有沒有什麽進展。

昨天那事站在那個宅子裏聽的時候,三清大部分的情緒都是瘆得慌,畢竟自己都是異世來的魂兒,那誰知道死了這麽多人的宅子裏會不會有什麽阿飄,萬一碰上一個不死也得脫層皮。

但等到人離開那個環境之後,原本壓抑在心裏的惶恐與憤怒便不由的往上沖,堵的三清坐立不安,總覺得這事太操蛋,若是不能有個合的結果,恐怕自己這口氣兒說什麽都過不去。

可惜有時候世上的事情就是怕什麽來什麽,四喜一去就是一上午,直到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才垂頭喪氣的回來,看得三清剛拿起的筷子又給放下了,“怎麽了這是?衙門那頭出岔子了?”

四喜一聽三清這麽問就差沒把頭給點掉,都晃出殘影來了,“夫人,我今天去衙門找人打聽這事,沒想到那麽多衙役差人,都跟沒昨天那事一樣問什麽都搖頭不說,最後實在沒法子了我又餓了,就在衙門外邊找了個攤子吃餛飩,沒想到餛飩攤的老板是個消息靈通的,這才被我問出來些道道兒。”

四喜腦子比忠兒活泛,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就是他包攬了東院跑腿辦事的活計,如今來了京城小孩兒要強,這段時間除了在家裏,就是出門到處去。整個胡同都被他混熟了不說,南城和京城各處要緊的地方他也摸了個大概,一個餛飩攤的老板還真難不住他。

“那就趕緊說吧,咱們都眼巴巴的等著四喜哥兒說明白呢。”三清一聽他這麽說,就知道這小子肯定是問出什麽內情來了,隨即飯也不吃了,還把隔壁倆丫頭都叫過來,專門聽四喜說故事。

四喜本就是個好出風頭的,這會兒三清這麽一鼓動臉都漲紅了,立馬就把事情原委繪聲繪色的給三清說了一遍。

原來那茶商不是光做買賣,平時裏也靠著手裏頭的銀子和人脈,在風月場裏結交了不少官老爺們。他家那點破事外邊人不知道,但熟悉他的人還是多少聽到過風聲的。

只不過他出手大方腦子也不糊塗,知道怎麽用銀子開道,所以這般荒唐了好些年也沒人來找他的麻煩。就算有麻煩來找,也都用銀子給壓下去了。

現在東窗事發雖不假,但茶商已經登船回鄉,那些姨娘活著的大多都跟著茶商回去了,沒回去的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也找不著人,更沒什麽冤主,京兆尹為了不拔出蘿蔔帶出泥牽連到自己身上,現在就想把這事往下壓。

“夫人您不知道,如今這位京兆尹是個不管事的,京城裏比他說得上話的一抓一大把,他這些年穩穩坐在這位子上唯一的法門,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也不得罪。

如今報官的是咱們二爺和謝大人,看樣子他們是覺著倆翰林院的讀書人不會管這些俗事,他們再拖一拖糊弄糊弄,過幾個月這事就過去了。除了張全運氣不好被抓進去,這事怕是耽誤不著誰。”

其實昨天在西城那宅子裏聽看門老頭說這事的時候,三清就已經覺得有些不對。這宅子裏再是管得嚴,再是沒人管也不至於一點風聲都透不出去。

尤其不還有好幾個逃走的嘛,總不能每一個都選擇了遠走天涯,現在看來不是沒人想去報官,只不過去了也沒用,說不定原本逃走的人都折進去了,才會到現在哪怕事發了,還敢這般往下壓。

有時候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這事若上午的時候三清還只是想打聽打聽,那現在就顯然已經逆反到這事非得要個結果不可。不過事情急不得,說什麽也得等陳景回來再說,好在昨晚上去衙門報官的就是自家,自家要來過問這件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三清沒想到,這事還真沒那麽簡單,下午等到陳景回家之後,還沒等自己把這事說說呢,陳景倒是先提了,“你猜,那賣茶葉的到底是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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